男生先她一步停下,并且几乎没有思考,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往后退了两步,高大的身形挡在她前面。 好在车主技术水平可以,轮胎慢速碾过水面,污水泥点也没有溅到他身上。 那辆轿车掉头驶上大路,孟澄反应过来时,手腕上标记着他温度和力度的触感已经消失。 少顷,自头顶落下来一声熟悉的提醒。 低平的调子,简短而微斥:“走路看路。” 孟澄抬头,他却有意避开她的眼睛,绕开水洼,继续往前走。 她这次没追上去,就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适当隔了一两米的距离,看着他高瘦利落的挺拔背影,眼里笑意越来越明显。 人从头到脚冷得像块儿化不开的冰,偏偏下意识做出的举动,让她难抵心动。 一前一后的安静氛围在路过几家卖早点的店时被打破,身后脚步跑近。 孟澄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贺凉迟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为了避免再引出更多麻烦的事,他撒谎性地点了点头。 “我没来得及吃诶……” 平日里孟之行出差,会请专门的营养师定时去家里给孟澄做三餐,监督她少吃外卖,她一般起床只晚不早,今天这情况属于临时起意,忘了提前和阿姨说一声。 “你等一下,我去买个早饭。” 贺凉迟启了下唇,还没说出话来,就见眼前的女孩儿取下小挎包,踮脚,倾过身抬起胳膊,把包带挂在了他脖子上,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孟澄瞟了眼他半懵圈的表情,一边忍着笑,一边从坠在他身前的包里拿出手机,“乖乖等我哦,很快的。” 强行被当做人形包架的贺凉迟:“……” 孟澄选了家人相对少些的包子铺,趁前面还有一两个人排队的间隙回头看。 贺凉迟手指勾扯着带子,低头把包取下来,被迫听话地拎在手里,随后抬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面庞冷俊深邃,无奈的眼神中,她还读取出了一丝淡淡的幽怨。 都说觉得一个男生可爱是陷入喜欢的开端。 孟澄心想,自己这十几年来第一个跟头,就栽得够彻底。 “来姑娘,你的包子和豆浆。” “谢谢。”孟澄接过付了款,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撑开袋子将刚出笼飘着热气的包子递过去,“要尝一个吗?” 贺凉迟面无表情地摇头,抬了下手,示意她的包。 孟澄盯着全在左手提着的几样东西思考了会儿,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折叠伞和手机匀到了空着的右手上,仰起头望向他,无辜又单纯地扇了下长睫,“两只手都忙着,不太方便,你帮我挂上来呗。” “……” 贺凉迟很轻微地叹了声气,有点包含着拿她没办法的意思,学着她的样子,把包歪歪扭扭地往她脖子上一套,转身就走了。 孟澄调整好包包的位置,乐颠颠地小跑跟上。 边走边吃,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完了,孟澄掏出湿巾擦干净手和嘴巴,又拿干纸巾仔细擦了遍,将垃圾丢进路边垃圾箱里。 后面小半段路谁也没再说话,贺凉迟只敢借余光偷偷去看她,察觉到她要转过头来又立马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的冷寂外表下,是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的汹涌暗流,携着不知所措的心如擂鼓。 这条不长不短的路径,每一步都走得不甚踏实,他知道应该快一点结束,可又矛盾而自私地想慢下来,再慢一点。 身处在沙漠里的人,总是想竭力抓住眼前每一滴珍缺的甘露,哪怕心中再清楚不过,那是终将落空的海市蜃楼。 到了校门口对面,贺凉迟的衣服倏地被拽住。 他疑惑回头,对上少女清质的目光,孟澄往前两小步靠近他,指了指站在校门口两边佩戴着红袖章,极为显眼的纪委小分队,“今天好像有检查的……” 她秀巧乌细的眉轻蹙,眼里满是担心和着急,完全一副把班级荣誉放在第一位的三好学生模样:“我没穿校服怎么办啊?会被扣分的。” 贺凉迟不露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但衣角还被她攥在手心,他往对面淡淡瞥了眼,默了会儿,一本正经地给出解决办法:“你趁人多的时候,混过去。” “你意思是……你撇下我不管,让我自己在外面等,找到时机再混进去?” “……嗯。” “要是等不来人多的时机,或者混在其中还是被逮住了呢?”脚尖一点点贴近他的,孟澄歪了下头,那张美艳到极致的脸蛋在面前放大,透出几分似有若无惑人的妖媚,偏生还融合着少女季节特有的俏纯灵稚。 “贺凉迟,我可不仅仅是你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有很大可能成为你未来女朋友的种子选手,”轻悦音尾勾起的那下,娇得好似拨动了撩人的弦,“要不要这么狠心呐?” “……” 少女微仰脖子望着他,暴露在外的天鹅颈线条柔美平滑,白嫩的肌肤似落雪,看起来纤薄脆弱得不堪一击。 卑耻偏执的贪念有一霎那袭上脑海。 他想咬上去,重重地。 想在她身上标记痕迹,用最直接的方式占为己有。 贺凉迟眸色一暗,然而心愫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渗入骨血的自嘲和低讽,将他打回尘埃里。 他闪躲地看向别处,耳朵不知何时悄悄然发起烫,默然片刻,明知不该顺着她的话,溃不成军的理智却怎么也拼不完整,轮廓清晰的喉结滚了几滚,他声音很沉:“那你要我,怎么管?” 孟澄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我有个办法……”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女生掀开他的校服外套,从善如流地钻进去。 她表面上没显出半分私心,就像是纯粹为了不被发现没穿校服而提出的合理办法,“你给我打掩护,咱们俩待会儿就这样进去,怎么样?” 贺凉迟:“……” 纪委小分队:当我们眼瞎大可以试试,这分我们请校长亲自来扣。 两人挨得近极了,女孩儿额边碎茸的发丝掠过他下巴,贺凉迟僵愣在原地,失去做出丝毫反应的能力。 “不行,太明显了……”孟澄自言自语喃了句,随后屈了点膝,矮了一截靠在男生宽阔的胸膛前,又捞起他的胳膊按在自己肩膀上,抬起脸笑吟吟地问他:“这样会不会好点?” “……” 好没好点不知道,调整后的姿势打眼一瞧就是他用校服把她搂裹在怀里。 更亲昵了,更像学校严惩不贷的小情侣了。 纪委小分队:都打起精神,来活了。
第15章 红耳朵 贺凉迟垂眸,屏住呼吸与她对视。 怀里独属于少女的体感隔着薄薄布料紧贴着传递过来,温软娇细,引得他每一簇从她出现起就悬着落不到实处的神经都要崩坏。 他们如此亲密。 别人看来,在校门口也如此明目张胆,越来越多异样的打量目光聚集。 空气在两人之间沉默良久,贺凉迟突地回神,像大梦骤醒一般,迅速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仓惶又失态地连退几步。 那双时常不起波澜的荒凉眼底,某些隐藏至深的情绪有迹可循,他盯着她,黑直下垂的睫毛颤着簌簌,绷着唇一言不发。 之后不等她再说出什么,少年脱下校服外套,看也不看地扔给她,迈上街道,朝对面学校大门走去。 逃似的。 孟澄忽然被男生身上干净清凛的味息盖了大半张脸,先是愣了一下,把他的校服外套扯下来抱着,视线很快寻上那道远去的身影,眼角笑意放肆绽开。 方才靠近之时,响彻在耳边的咚咚声犹在回荡。 贺同学啊,心比人实诚多了嘛。 跳那么快。 畅通无阻进了学校,孟澄追赶上去,踩着欢快的步子绕到他前面,女生穿着不合尺寸过度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的,下摆几乎要让她的短裙来个消失术,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白晃晃的。 她手背到身后,和他面对面倒着走,马尾一左一右地甩荡着。 人不算少的校道上,地面未干的一汪水镜里依稀映出两人的倒影,空气里的腥土味蒸发散去,雨后晨光乍现,倾洒下来,在绵软的云边绘出一弧彩虹的斑斓。 她旁若无人,直勾勾地盯他看,忽然喊:“贺凉迟。” 视线交触。 孟澄就着这视线稍稍一偏,扫了眼少年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红了个透,因为肤色白皙格外明显,而后,她深深望回他眼底,笑意浓浓拖着调:“没想到——” “你这么纯啊。”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贺凉迟希望他生命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这一秒。 她清湛含波的眼,弯成甜月牙,编织出一张满眼都是他的梦网,他心甘情愿地坠入。 心脏像整点的大摆钟,在他胸腔里撞出悠长沉闷的重响,砸出回味无穷的涟漪。 可惜,时间还在走。 贺凉迟剜开左手指腹上发红的伤口,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将合未合的裂缝被撕扯得更深了些,湿热的鲜血重新溢出,掌心逐渐发粘。 他好似生来就是一只半人半兽的疯怪,预示着不祥,无论哪个阶段,无论走到哪里,大众害怕、畏惧、避而远之,更多是唾弃驱赶他,哪怕他消失在大家眼前也不行,他们不允许海纳百川的世界上多一处他的容身之地。 没有人教他正向的感情和应对之法,他在恶意如影随形的阴暗处境里蜷缩发抖,在无法脱身的烂沼黑雾里摸爬滚打,畸形成长的过程中滋生病态,催化戾气,就像开在幽寂午夜里的,一株坏了根的食人花。 那是多么令人嫌恶厌憎的可怕面目啊。 所以,他用新旧交加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云泥殊途。 他连幻想她的资格都没有。 也明白她不可能,会真的肯接受真实的他,被淤泥包围,满身不堪的他。 …… “太不像话了!成何体统!” 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抛弃独自来学校的向巨婴,已经抓耳挠腮泄愤了半天,“澄姐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高文博不摆他,只当旁边坐了个杂音制造机,捂着耳朵继续摇头晃脑地背书。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 向照一把薅走高文博手里的《高中必备古诗文》,炸了毛地叫道:“火烧屁眼了,咱们俩都要失宠啦!你居然还有心情背《长恨歌》?!” “……” “文盲!”高文博鄙视的白眼翻上了天:“算爹求求你了!多读点书吧!白居易他老人家都能被你气得睁开眼,穿越千年只为给你脑壳来两棒槌,我背的是《弹琵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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