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瑶坐在角落里,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一进门,梁嘉聿就带着林知书先上了楼。 洗手间里, 林知书还恍如做梦。 梁嘉聿靠近的时候, 带着能叫她即刻燃烧的温度。 脸颊早就被自己摸得发红, 林知书的心脏却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是在金瑶面前亲自己的,梁嘉聿做出自己的选择。 又或者,对于梁嘉聿来说根本就没有选择。 一切都是林知书的“恶意”揣测。 愧疚、狂欢、懊恼、欣喜, 把林知书的思绪烧成飘在空中的灰烬,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最后消失在抬手抓不住的半空中。 梁嘉聿在外面敲门,她在洗手间待得太久了。 打开门, 梁嘉聿问她住在哪里。 林知书报出酒店名,就在这个区不远的地方。 梁嘉聿带她坐在二楼小客厅。 “今天晚上的晚餐是定好的,我不好推辞。有两个建议,你看看可以不可以?” 梁嘉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林知书却觉得他像是语速更慢了些, 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只点头。 “你和我一起参加晚上的活动, 结束后我和你去酒店拿东西。或者我现在送你回酒店休息, 活动结束后我去接你。我个人建议——” “我先回酒店。” 梁嘉聿话还没说完,林知书就已做出了选择。 她不愿意陪着笑脸参加楼下的活动, 尤其是金瑶还在。 又或者,林知书也不忍心看到此时此刻的金瑶,她不从金瑶的痛苦里产生任何快乐。 梁嘉聿也是建议如此。 他很快带着林知书下楼,门外司机正在等候。 梁嘉聿将林知书送回酒店门口,然后让她先好好休息。活动结束他会来接她。 林知书点头,让他回去注意安全。 梁嘉聿离开得很安静,房门轻轻闔上,林知书再次听见自己沸腾的心跳。 她似乎站不住,要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左右翻滚。 身体里的血液似被抛下无数泡腾片,要不然此时此刻,她眼前为何会出现无数粉红泡沫。 亲亲脸颊,一个比亲吻双唇还要亲昵、亲近的举动。 不带有任何情•色的、强迫的成分,更像是他也依恋着她。 这想法简直叫林知书心惊胆跳,梁嘉聿也会依恋她吗?梁嘉聿也会需要她吗? 可她刚才分明没有使出任何“有意思”的功力,也没能叫他开怀大笑,为什么他还会依恋她? 林知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也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奈何笑容根本不会从她的脸上消失,贪婪的欲•望化身洁白的棉被,也将她紧紧裹缠——林知书不只想要亲亲脸颊。 浴室里雾气弥漫,林知书从手擦开一片囫囵的镜面。 她洗了一个漫长的澡,黑色的长发分张出“邪恶”的手臂,将她紧紧裹缠。 林知书的脸颊泛着红润,她扶在玻璃上,凑近去看自己的眼睛。 九月开学,她就是大四的学生了。 或许大一、大二时,她还带着些高中时的稚气,但是经历了父亲去世、又即将大四的林知书,已不是稚气的孩子了。 林知书拉离自己与镜子间的距离。 热气不再延续,落地镜前她身影模模糊糊、显出几分玲珑。 梁嘉聿的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晚上十点十分,梁嘉聿打来电话。林知书已收好所有行李。 酒店窗户关闭,林知书再次查看了一遍房间,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 梁嘉聿的敲门声在不久后响起,林知书跑去门口开了门。 司机没有跟上来,走廊里只有梁嘉聿。 他推进门,刚要开口。 林知书抬臂抱住了他。 她身上有隐约的、轻盈的沐浴露的味道,林知书洗了澡,换了新的裙子。 黑色头发还未完全干透,因此滑落至梁嘉聿手臂时,也带来微凉的寒意。 但是那个拥抱很坚定、也很漫长。 梁嘉聿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也已忘记。 饭局上,金瑶情绪不定。 她说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哭泣,投向梁嘉聿的目光却充满怨恨。 临分别时,梁嘉聿请司机送每个人回去,金瑶落在最后。 “你不送我吗?”她问。 梁嘉聿说:“你知道我四十多个小时未睡,现在送你是对你生命不负责。” “那你一会还要去找她?”金瑶如今仍然不愿意念出林知书的名字,即使她一早就知道。 “这是我的事。”梁嘉聿说。 “我母亲从前对你那样好……”金瑶眼泪盈盈,要掉下来。 梁嘉聿打断她的话:“金瑶,你知道我为你家做的远远超过我曾经获得的。” 年少时曾经在金家借住过的一段时间,成年后,梁嘉聿用数以亿计的订单回馈。他不仅照拂金家,也照拂金瑶和金鸣。 金瑶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梁嘉聿是她的独一无二。 司机站在空车前等待,梁嘉聿为金瑶拉开了车门。 “回去注意安全。” 他冷血时也叫你无论如何都挑不出刺。 “下午见到你的时候,你说话好慢。”林知书还抱着他。 “是吗?”梁嘉聿反问。 “没有很慢,只是有一点慢。”林知书微微松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现在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身上的烟味并不浓,但是绝非闻不出来。 而他话语已再难维持正常的、均匀的速度,是否也是因为太累了? Chole说他常常几天睡不了一个整觉。 林知书眼眶几乎在瞬间圈红,她想起自己如何对梁嘉聿胡乱揣测,又想起梁嘉聿如何毫不犹豫地走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哭?”梁嘉聿问。 “我害怕你猝死。”林知书说。 梁嘉聿笑了起来。 从前笑有画面、有声音。 如今笑有触感。 因她还抱着他,因她胸口还贴着他微微发震的胸口。 “为什么怕我猝死?”梁嘉聿问。 “因为一直不睡觉真的很容易猝死。” 梁嘉聿笑起来,他手掌贴在林知书的脸颊上,手指自然而然穿过她柔软的长发。 “不会,至少今天不会。”他说。 “为什么?” 梁嘉聿的手指从她的发尾缓慢穿出。 “因为我还记得今天要来接你。”
第33章 劳伦斯与西西莉亚 他说话已很缓。 回去的车上, 梁嘉聿闭目养神。但他的手一直握着林知书的手。 车入车库,林知书小声在梁嘉聿耳边叫他。 “我们到了。” 梁嘉聿轻笑出声,睁开眼睛。 “多谢提醒。” 他睡了一会, 林知书觉得他精神好了些。 走进别墅, 林知书闻见混杂的酒味。 “葬礼结束,大家精神也松懈,所以晚上喝了点酒。”梁嘉聿解释道,而后带着林知书上了楼。 “右手边卧室我已经叫人帮你收拾好,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梁嘉聿帮林知书打开门, 然后说道, “我现在去洗澡,之后应该就会睡觉。” 林知书点头:“好,你快去吧。” 梁嘉聿望着她, 却又没立马离开。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又问:“什么时候开学?我看你酒店一直订到了九月十号。” “九月十一号。”林知书说。 “那在我这里住到十号,我和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你想我留在这里?” 梁嘉聿靠在门框上,他很少见这样“不正经的”、松懈的模样, 却也带来强烈的亲近感。 “小书,我想你留在这里。”他说。 林知书几乎再难忍耐、遮掩。 她说好。 也踮起脚尖,再次抱住了梁嘉聿的脖颈。 林知书不敢做其他的事,但她把梁嘉聿的脸颊吻还给他。 松开手, 像是松开着火的薪柴。 “你快去洗漱休息吧。”她说话也如同倾倒黄豆, 抬手把梁嘉聿往门外推。 反手关上门,林知书身体着火。 她脱力坐在木质的地板上, 也抬手捂住自己难忍的笑意。 - 林知书给乌雨墨回去电话, 她打算在伦敦住上十日左右,会在开学前回到南市。 乌雨墨连说恭喜恭喜。 林知书的酒店退了房, 她住在梁嘉聿的家里。 一幢两层高的别墅,内里是典型的意大利装修风格,大面积暗色调,利用软装提点色彩。 梁嘉聿在葬礼之后短暂地休息了几天,带着林知书在伦敦闲逛。 画展、音乐会、私人晚餐以及各类拍卖,只要林知书感兴趣,梁嘉聿就会带她去。 林知书有时候会问他在伦敦最喜欢什么,梁嘉聿说他并不喜欢伦敦,以后有机会,会带她去其他的地方。 九月初,梁嘉聿还有其他的工作再推脱不得。 林知书时常一个人待在别墅里。 那间别墅对她来说像是一个秘密城堡,而梁嘉聿对她毫不设防。 比如混杂在书房无数相片中,那张梁嘉聿小时候同父母的合照。 褪了色的小小相片,歪斜地插在相簿的其中一页。 拍照的地点像是在家里,梁嘉聿的父亲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母亲站在一边,中间是穿着英制校服的梁嘉聿。 相片的氛围看起来略显严肃、沉闷。 而正中央的梁嘉聿看起来不过十岁,面容平静地看着镜头。 照片的最下方却写着: Dear Lawrence, Happy 10th Birthday. 梁嘉聿英文名叫劳伦斯,这张肃穆、沉闷的照片竟是生日合照。 林知书觉得心脏变得沉重,像是窥到了关于梁嘉聿的一角。 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亲母亲,而金鸣曾说过,梁嘉聿父母在他年少时闹过几年分居,那段时间梁嘉聿借住在金家。 他并不喜欢他的父母,林知书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 可下一秒,她看见梁嘉聿父亲手边的轩尼诗。 凡是出门饮酒,梁嘉聿从来多饮轩尼诗。 林知书的心脏像被人紧紧地揪起,她将相片小心地重新放回相簿,可情绪如同被搅乱的池水,无法即刻平复。 她想,梁嘉聿并非天生薄情,也绝非是对任何事物都难以产生天长地久的连接。 他从未提起过他的父母,可他记得他父亲爱喝轩尼诗。 他这样口腹之欲淡薄的人,喝轩尼诗绝不会是因为嗜好,而是因为执念。 是因为父亲爱喝。 闔上相薄,林知书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窗外。 她此次来伦敦,其实也不全是只为了看看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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