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说:“我才不关心科学,也不关心社会,更不关心什么全人类,我只关心你。” 卫格林怔了怔。 池柚弯下腰,歪着脑袋冲他笑笑,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好了,你现在就只是一只小青蛙,小小的脑袋瓜就别装那么多东西了,你呢,就负责吃吃喝喝睡睡,每天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别想这么多,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池柚给他盖好小被子,酒窝甜甜:“晚安啦。” 卫格林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她说……她会保护他。 他摇摇头,很快清醒过来。 不,她只是错认他的身份才这么说。 折腾了一整天,池柚也确实是累了,她抻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 一觉睡醒,池柚一出房间门,就看到了阳台那道绿油油的背影,朝阳的金光散漫,尽数碎在他身上,他坐在向日葵下的阴影里,仰头看着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柚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爸爸,早上好呀!” 他没搭理她,只是依旧静静地蹲坐在窗台看着风景。 池柚凑近几步,两手扶着窗台,站在它身边一起看风景。 他的皮肤和一般的小青蛙不太一样,很特别,是轻盈亮眼的接近苹果绿的那种颜色,很好看。 池柚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贴着碎钻贴纸,忽然觉得有点手痒,就从指甲上摘了一颗碎钻贴纸下来,往他的背上一贴。 两颗闪闪的粉色细钻在他绿油油的背影闪闪发光,格外好看。 “你干什么呱?”卫格林感觉到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背,他扭着头试图看自己背后,正好看见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他试图伸手去够自己的背,却根本够不到。 池柚哈哈大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小时候淘气,她最喜欢拿着自己的卡通贴纸给爸爸脸上和身上都贴满贴纸,还要拉着爸爸出门给所有人看。 卫格林没好气:“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呱,你赶紧把我身上的这个东西弄下来!” 池柚摇摇头,翘起嘴角,两颗虎牙嚣张地晃着:“我不,我就不。” 他生气地别过头去,不理她了。 一人一蛙静静地看了会风景。 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山,太阳可能还不想醒,卧在小山上,像是打着瞌睡,住在郊外,虽说平时蚊虫多了些,但住在这个地方,空气清新好闻,鸟叫声清脆悦耳,风也是柔柔软软的,全是草木的香气。 卫格林静静地沉浸在风景中,他一直觉得美好的风景总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能抚慰内心。 池柚吃了一嘴风,看着那颗太阳,黄澄澄圆乎乎的太阳像颗形状完美的荷包蛋,糊在雪白微蓝的天上,让她想起了之前公司食堂的流心蛋黄,她觉得肚子好饿:“你看,那太阳像不像个荷包蛋。” 卫格林克制地抿了抿嘴,横了她一眼,她真够煞风景的。 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菜市场,我们一起去买点好吃的吧。” “不去。”他这辈子就没去过菜市场。 “去吧,你整天呆在家里不无聊吗?”池柚想和他一起去,一个人逛菜市场多无聊,平时那是没办法。 “我不无聊。” “爸,你小时候经常带我一起去逛菜市场,牵着我的手,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我经常逛菜市场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逛菜市场......一起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说到这,她的语气越发低落,全是怀念。 “......”他侧过眼看着她,他一直有点假扮她父亲的愧疚,被她这么一说,他心里越发不自在。 卫格林自诩心肠冷硬,不轻易为别人只言片语动摇,他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我想和你一起去......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她扁着嘴,耍着无赖,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 “走吧。”他别扭地转过身。 池柚面上的低落一扫而空,几乎是瞬间就开心起来,她饱满的脸蛋像颗滑溜溜白嫩嫩的水煮蛋,松鼠般的大眼睛剔透晶莹,闪闪发光,瞳仁像两颗黑宝石,两颗酒窝装满了开心,又恢复了那副没烦恼的模样,灿烂地像个小太阳。 她动作麻利地把挂在阳台边的置物架上的的菜篮子包拿下来,敞开包袋:“快进来,快进来,菜市场要早点去,菜才最新鲜最丰盛,不然晚了都被别人给挑剩下了。” 卫格林扫她一眼,对准菜篮子包的开口,一跃而下,精准地跳进了包里,包是用篾得细细的竹条编织的,他坐在菜篮子里,篮子正好有缝隙可以看见外面,就是竹条太硬,还有一些毛刺,有点扎屁股,他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他都有些后悔了,怎么就跳进这里了。 他仰头看着外面,她的脸忽然出现在敞开的袋子口,她的小嘴微微两颗小虎牙的形状很好看,她伸手往袋子里摸了摸,差点没摸到他,他连忙后退几步,她笑着说:“你等等啊,我给你把这里弄的舒服点。” 拿了一张柔软的毛巾折叠几层,在包包底部垫好。 他坐在毛巾上,立刻舒服了不少,起码不扎屁股了。 池柚随手戴上遮阳帽,又往身上喷了点防晒喷雾,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除了虫子之外,它能吃的蔬菜有番茄、空心菜之类,还可以喝豆浆。 她临出门前,先倒了一把黄豆在碗里用水浸泡着,打算给它做点豆浆喝。 一人一蛙到了菜市场,菜市场早就已经人满为患。 几乎是一进菜市场,卫格林就受不了了:“这什么破地方怎么会这么臭!” 一股说不出的腥味。 卫格林瞪着蛙眼,用蛙爪捂住鼻子,整个蛙脸都写着不高兴。 池柚莫名其妙,奇怪地看着他:“老爸,你又不是没来过菜市场,怎么跟没来过似的?” 她该不会又怀疑他了吧,卫格林表情一凛,他怎么老是露马脚。 第43章 池柚的菜篮包没有口子, 包包口子是微微敞开的,她低下头正好能看见他,池柚被包里的小青蛙捂住鼻子的动作逗笑了:“哎哟, 爸, 有这么夸张吗,你是太多年没来过菜市场了吧, 菜市场就是这样的了, 啥味道都有, 适应了就好。” 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低下头继续和他说, “我们先去那边看看,那家的菜最新鲜了, 我经常去买这家的吃。”池柚扯了扯才菜篮包的带子, 把有点往下掉的菜篮包使劲往肩膀上提了提, 大步地往那家档口走去。 卫格林在狭小的包里晃来晃去的,脑袋时不时装到有些硬的竹条上,他只好一手抓着纵横的竹条,稳住身形, 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答应跟着她一块出门。 两边是肉档口、海鲜档口、蔬菜档口、熟食档口等等, 水泥地上掉了一堆烂菜叶垃圾之类的东西, 档口老板大声吆喝招呼着过往的人, 市场里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一切都杂乱无章,又仿佛井然有序。 卫格林缓过劲来之后, 透过包包缝隙往外看着他从未见过的一切,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 都为了那一点财米油盐奔波着......他没办法共情这些人,也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卫格林的目光移到池柚的背影上。 她背着他往人声鼎沸里走去。 他看着她灵活地穿梭在汹涌的人潮中, 到了档口,她熟练地和老板热情地打招呼,嘴巴甜甜地夸老板娘今天气色很好,聊一些在毫无意义的话。 她弯下腰仔细地挑选着菜,明明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菜,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看得这么认真,挑选得那么仔细,仿佛能看出花来一样,她挑好了菜,像是炫耀一般冲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空心菜,美滋滋地悄声和他说:“今天的菜特别新鲜,还很便宜呢,比前天我买的时候便宜了一块钱,太好了,今天真幸运。” 省了一块钱就觉得自己幸运,他都觉得好笑。 但她转头又和老板娘讨价还价:“老板娘,便宜点呗......” 卫格林默默地看着她。 说实话,他从前一直挺看不上她的,典型的小市民,市侩精明、汲汲营营、俗不可耐、成日溜须拍马、不思进取,贪财又愚蠢,还总自以为聪明,为此沾沾自喜。 他一出生就坐享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从没想象过,会有人在他从未踏足过的菜市场,为了省那么几毛钱费尽口舌,可她没有埋怨命运的不公,或许......她只是一直在很认真很努力地生活着......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她有底线,贪财有度,知足常乐,积极乐观,真实又生动,或许也不是愚蠢,她只是没什么心眼,不愿意算计别人。 别人都在疲惫的生活里日渐黯淡,可她在黯淡的人群里,像颗小星星,总是闪闪发光晶晶亮。 来到她的生活里,他好像才真正认识她。 池柚打开菜篮包,把刚买的空心菜往里塞,一边碎碎念叨着:“这个就是专门给你买的,我都查过了,空心菜和番茄青蛙都可以吃。” 卫格林回过神来,皱着蛙脸,他嫌弃地一把扫开落在他身上的空心菜叶子:“我不喜欢空心菜!” 他继续挑剔着:“还有番茄我也不喜欢吃。” 池柚瞪了他一眼:“欸,你这只小青蛙怎么能这么挑食呢?” “不吃也得吃,上次给你弄的飞虫你也不要吃,青菜你也不要吃,那你还能吃什么?打算饿死吗?” 他思索片刻,飞快开口:“青蛙也可以吃虾。” 池柚拒绝地很快:“现在太晚了,小鱼小虾都死了,都不新鲜了,你吃不了。”他可真能开口,现在的虾五十块钱一斤,哪吃得起,她的荷包真的承受不住,等她有钱了她再补偿他吧。 “......”不想给他买就算了,还小鱼小虾都死了。 海鲜档口老板呼喊着她:“小姑娘,我的虾都特别新鲜,都没有死,它们都活蹦乱跳的,特别活跃,你快过来看看!” 池柚选择性耳聋,甚至加快了脚步。 又在菜市场逛了一会,池柚还是咬咬牙折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水缸里活蹦乱跳的虾,她伸出一根手指:“老板,我可以只买一只吗?” 老板长得高高壮壮的,满脸横肉,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大声讲话的时候,像是在骂人:“你就买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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