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 照顾他俩的婆婆半夜叫他俩起来,事实上,夏闻远根本就没睡,带他们打车来到医院。 看着白布之下的人,姜文希想到那个梦,想到了妈妈,想到了一摸一样的曾经,曾经是夏闻远为她撑伞,现在夏闻远只有她了。 婆婆已经通知了夏爷爷和夏奶奶,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几千公里。 夏闻远没有哭,他只是呆站着,姜文希没有还给他那个拥抱的理由,他没有哭。 夏叔叔也许是个骗子,他说过好人会有好报的,可是,不是这样的。 夏叔叔也许是个骗子,他说过好人会有好报的,可是,不是这样的。 如果好人没有好报,那为什么还要做个好人呢?姜文希不要做个好人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做个坏人。 如果,如果他们都走了,那夏闻远该怎么办呢?他本是他们中最幸福的一个,姜文希觉得这是个梦,像那天一样的梦,天与海,好人与坏人,梦境与现实,她逐渐混乱。 当初,那个湿漉漉的雨夜,妈妈躺在那里,而她脚上穿着夏闻远大大的运动鞋,上面已经踩出很多泥来。秋天的凉意透入骨髓,那天本应该很冷的,可是回忆起来,她的脑中只有夏闻远那个拥抱,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可是她独独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其他人都不给她听。 当时的他站在医院暖黄的灯光下,现在的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当时的姜文希泣不成声,现在的夏闻远没有一滴眼泪。这让姜文希很是不解,他不该哭吗?夏闻远本不该是个冷血的人啊?难道他根本不伤心?她透过自己的眼泪看着围绕着的几个夏闻远,想了又想,觉得即使他没有哭出来,也要代替夏叔叔给他个拥抱。 毕竟,夏叔叔做不到了。 夏闻远已经完全懵掉了,他想不明白,两周以前,他还坐在教室里想着下课之后要和希希一起去偷吃炸鸡,最好这次不要被奶奶发现,一旦被发现,估计就要再吃一周的胡萝卜。然后,世界风云突变..... 爸爸.....走了?他不知道,因为爸爸没告诉他自己走了,那个躺在那里的人一定不是爸爸。他跟姜文希一次一次说起自己的爸爸,想提醒自己他一定还在,他能到哪儿去呢? 两天,三天......他看着爸爸的照片,一直都没有等到他的出现。妈妈每天都会过来跟他讲话,可他偏偏不想跟妈妈讲话,他只想爸爸。 有一个哲学命题,很多人都问过他,如果爸爸妈妈掉到了水里,是会先救爸爸还是先救妈妈,他回答说妈妈,因为爸爸会游泳,而且很可能他会自己把妈妈救上来。 问的人接着说,如果爸爸妈妈都不会游泳呢?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爸爸在旁边路过,说了句,“那肯定先救妈妈啊!因为你如果先救了爸爸,如果你妈妈有什么好歹,你爸会打断你的腿。” 他像爱妈妈一样爱着爸爸,明明没有分别。可是就因为爸爸先走了,所以夏闻远最爱的人突然变成了爸爸,妈妈在身边,而他在想爸爸。 命运生气了,它对于夏闻远这种行为很是愤怒,也可能是为他的妈妈鸣不平,于是,又带走了他的妈妈。 妈妈就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当初他看到姜文希的妈妈也是这样,只是他当时不明白死亡,其实也并不理解姜文希为什么难过,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她是可怜的,她拥有一个很差劲的妈妈。他从未想过,姜文希也许有几分是因为再也见不到妈妈而难过。 他就这样呆坐着,脑中想过许许多多,如果爸爸妈妈掉到了水里,或许还有一个选项,他既然肯定救不上来任何一个,那就跳下去陪他们,一家三口只要在一起就好了嘛! 万全之策。 姜文希全然不知夏闻远脑中的这些,她想迈步上前看看林阿姨,也想去抱抱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夏闻远,可是又一个都不想做。 她有些累,什么都不想做。 他们都累了,死亡过早地出现,在他们甚至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年纪。婆婆已经打电话回来了,看着夏闻远的眼神里都带着许多的可怜,和她对视的那一眼,姜文希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弹跳起来,她跑到夏闻远身边,靠着他坐定,狠狠瞪了婆婆一眼。 夏闻远从来就不是被人可怜的那一个,所有人都围着他,家庭美满,父母相爱,经济富足,聪明可爱……似乎是上天的宠儿,天生就该幸福。 这样的人如果堕入泥潭……姜文希曾经想象过,如果自己出生在夏叔叔家里,会是怎样的幸福,却从未想过这样的幸福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后来,她才明白,所有的幸福都不堪一击,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如此珍视那来之不易的一点幸福。 夏闻远开始不吃饭,婆婆每天都变着花样的做出许多吃食,尽管这两个孩子与她并没有丝毫的关系,尽管还被照顾的小丫头狠狠瞪了一眼,可是她活了这么久了,见过丧母的幼子,跟父亲刚刚去世的少年打过交道,也见过刚刚结婚就双双殒命的伴侣……她活得太久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只是,这样小的娃娃以后还有太长的路要走,本该陪他最长的路的人离开了,可该怎么办呀!再苦再难还是要活下去的,这是她这个活了许久的人仅存的生活哲学,缝缝补补又是一年罢了。 不再像以往那般多话,夏闻远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婆婆说,他的魂儿已经被带走了。姜文希认认真真瞅着失了魂魄的男孩,摄魂怪来过?她陪着他的躯壳,等着他的灵魂回来,他的幸福就在她的手里,无数的影像都在提醒着他们,这个家庭曾经多么幸福。 直到爷爷奶奶风尘仆仆来到他们面前,姜文希抬头看着两位老人,在触及到他们两鬓的斑白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夏奶奶去年过年时还跟孩子一般在奶奶面前炫耀着自己的黑发,他们没有忧愁,夏闻远除了不好好吃饭之外听话的紧,儿子儿媳不用自己操心,事业有成,自己又不用工作,衣食无忧…..他们本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 姜文希很少去哭,在夏闻远面前也不用哭,她只需要假装要哭,夏闻远就会乖乖束手就擒,但是现在,她的泪真实的落下来,夏闻远也没回头。 夏奶奶抱住夏闻远,婆婆跟她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夏爷爷在窗边抹眼泪,姜文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的伤心很真实,但是却没有立场。 没有人能够唤回夏闻远,他真的像是失去了魂魄,夏奶奶甚至都去了寺庙,求了神佛,也没能唤回他来。 她跟着夏奶奶一起去的寺庙,爷爷在忙着后事,要忙碌的事情总有很多。傻平在佛前坐了许多年,她也没见过他拜过那座已经破落的佛陀,但是踏入一个新的寺庙,旁边的夏奶奶很是虔诚,姜文希抬头看着不同于破庙里面的金光闪闪的佛像。 如来佛祖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佛,为什么众生却如此艰难?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总是如此的人生? 她还是跟着夏奶奶一起跪在佛前,祈求着如来佛祖能还回那个夏闻远。 走出寺庙的时候,正午的太阳刺眼,墙头的凌霄花傲立,地上的红花已经晒蔫。 止不住的难过,有些人的花儿落了,尽管还有许多花傲立枝头。 ----
第32章 招魂 凌霄花,很多人用它来赞美母亲,也有很多嘲讽她的高傲,可是不管人类赋予她什么意义,她只是盛放着,然后凋零,等待着再次盛放。 姜文希想到破庙,那里也有满墙的红花,傻平的书写完了吗? 西天佛陀并没起到用处,夏奶奶求来写在黄纸上的符咒,在夏闻远枕边烧成灰烬,她面向西方,认认真真拜了三拜。 然而他还是那副死样子,姜文希每天都能听到夏奶奶的叹息,那种长长的带着许多郁结的叹息,一口气里藏着许多的情绪。 肉眼可见的,夏闻远瘦了,他每天只是被夏奶奶逼着喝些米汤,吃点儿青菜,一点儿都不香,似乎吃的是嚼不烂的木头。 他可是能趁他们在纸上下五子棋把刚刚烤完的许多地瓜偷吃的只剩三个的夏闻远啊!那一次,他放了一天的臭屁,身边人都是绕着他走的。 奶奶跟她打电话,并没有训她,只是让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要让大人知道,这样的行为太危险,奶奶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仿佛每一个字句里面都注满了千斤的铅水。 死亡像是一张大网,无人可免,所有人都被笼罩的阴影压住,逃无可逃。 夏闻远居然不再想念阳光,姜文希看着每天闷在房间里的他,觉得这样实在不是夏叔叔希望看到的。 她趴在窗边,无聊地玩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魔方,“夏闻远,你真不打算跟我讲话了吗?” 没有回答。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不然会闷坏了的。” 没有回答。 “要不,你要是不想走路的话,我背你出去?” 还是没有回答。 姜文希重重放下魔方,回头看着打不起精神的夏闻远,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抢过他手里的相机,“你不出去是吧!不理我是吧!你等着,我这就把它扔掉,看你还理不理我!” 夏奶奶端着骨头汤正要走出厨房,就看到小丫头抱着个什么东西从孙子房里跑出来,然后风一般跑出门去,自己那闷了许多天的孙子却晃晃悠悠在后面跟着跑了出去。 这几天她废了许多力气,都没能让孙子起来走一走。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俩孩子又要去哪里?姜文希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夏奶奶,我们出去锻炼身体,一会儿就回来!!!” 姜文希跑的飞快,时不时停下来等一下已经气喘吁吁的夏闻远,虽然不知道去往哪里,但是至少让他起来运动一下。 她倒退着跑,眼睛盯着停下来喘息的夏闻远,然后一个趔趄,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倒下去的时候,紧紧抱着那个相机,如果真的摔坏了,恐怕夏闻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被撞的阿姨摸摸她的头,“撞疼了吧?快看看,有没有摔坏呀?” 夏闻远摇摇晃晃奔过来,急忙从她手里夺过相机,查看有没有被损坏,姜文希被挤到一边。 相机里一张张带着笑意的照片闪过,姜文希看着夏闻远从焦急回到难过。 “你是林老师的儿子?”阿姨蹲了下来,为夏闻远理了理衣领。 “您认识林阿姨?”姜文希注意到夏闻远的眼眶渐渐泛红。 “是啊,林老师是我的带教老师。”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夏闻远,“你们两个干嘛呢?” “夏闻远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我就抢了他的相机…..”姜文希顿了顿,“不怪他,他太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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