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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劲。”陈奇两手插兜，用运动鞋的鞋尖抵着操场中间的碎石子，不经意似的，一下一下地蹭着。 “那你来参加校田径队。”吕老师发出邀请。 “我得回家做作业。”他酷酷地说，“每天作业很多的。” 这天回到家，陈奇进了屋，把鞋踢掉，拖鞋都来不及穿，第一件事就是迫不急待地拨通了乔念的电话。 她说‘有急事也可以打电话’，他想，只说几句话，就三句，绝对不多打扰她。 他是跑回家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还在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听到电话那头轻柔的‘喂’一声，一颗心都要顺着呼来吸去的粗气吐出来，“我被选入校田径队了。”男孩子第一句话。 乔念险些尖叫出声，“真的吗？”不枉她给卢彩凤打了半小时的视频通话，远程指挥她翻东翻西这才把化学笔记翻出来，又央求她亲自送过去。 陈奇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听到她情不自禁地欢叫，自豪地弯了唇角。 “吕教练说我的成绩能参加省里比赛。”他的第二句话。 “我会好好训练的。”他的第三句话。 本来想挂电话的，陈奇记得很清楚，他本来很怕耽误乔念学习的时间，怕给她添麻烦，早就计划好了，只说三句话。可是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浅浅地、而又清晰无比地、在他耳边说，“你好厉害。” 这句话，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那样动听、那样美好，陈奇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话。从来没有。 这句天籁之音，一下给陈奇整不会了。然后，电话也不会挂了。半晌，他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会更厉害的。” 乔念“嗯”了一声，然后想到一件事，“那你不能抽烟。” “不抽，”他说，从那次你说过之后就没抽了。 “文化课也不能不管。” “我会好好学习。”你说什么是什么。 “也不用太勉强。能学到哪算哪吧。”乔念非常了解一个人天分的重要性。“那好了，你加油，陈奇。” 她做了结尾陈词，陈奇忽然觉得有点慌。那个挂断键在向他招手；可他不想理它。死死倔强着，就是不舍得挂电话。 于是陈奇急急说道，“那过几天月考，你再打电话问我成绩？” “不用了吧，”乔念笑，考来考去就那300多分，还有问的必要吗？ “也许能考好。我这些天有好好看书。” “行。”反正只是几分钟。乔念丝毫不察觉自己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总是一步一步地退到他要求的地方。 “我买了件羽绒服。” “嗯。”这孩子打小就爱美，乔念想。 “我这个月都没去网吧了。” “嗯。” “最近体育课学一段拳，老师让我示范领拳。” “嗯。” “我上次回去拿钱也忍了我舅妈。” “嗯。” 陈奇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因为拖鞋都还没来得及穿，所以光着脚，冰凉的地板也没办法让他冷静下来，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搜肠刮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边听众的回答越来越敷衍，好像快睡着了。他要说点什么才能留住她？才能让她打起精神再跟他多说几句话？ “我昨天晚上遗精了。”他最后慌慌张张地说。
第26章 第 26 章 ◎管管我◎ 电话挂断之后良久, 乔念一直盯着手机在看。张着嘴。十来分钟合不上。 是吧？她是听错了吧？然而她的听力好像又没那么差。 乔念稀里糊涂地收拾书包，做着去图书馆的准备，脑子里轰隆隆响着‘遗精’两个字，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这真的好吗？这种事, 是能跟别人说的吗？ 她僵硬地走到图书馆, 找了位子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书、本……然后她发现，她没带笔。 十四岁了。发育了？ 没有笔；她只能继续张着嘴、托着腮惊讶。这孩子, 是不知道遗精是怎么回事吧？没人教他。吓到了？害怕了？是这样吧。 可她是个女孩子哎。关于遗精的知识, 她也只是从生理卫生上学过一点；她虽然是学生物的, 但真的不研究这个。 那个孩子肯定是对她的专业有什么误解。 后来她想到一个好办法。她以前好像听人说Q大有一个内部论坛。想问什么都可以。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她在内网上找啊找的，终于找到入口, 从里面找了一个版块叫‘生活你我他’，输入游客身份, 这样很安全又很隐蔽。然后她发了一个贴子。 【小男生第一次遗精是什么感觉？】 很快，有了第一条回答。【没感觉。梦里就完成了。】 这人回答得又迅捷又专业。很显然是有过亲身经验。只不过，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乔念的问题改成了【小男生第一次遗精是不是很害怕？】 很快, 等来一个回答。【害怕什么？洗床单么？】 乔念：“……” 她又改, 【小男生第一次遗精之后会做什么？】 几乎在她提交这个修改的几秒钟内, 回复出现了，【把内裤丢到卫生间。】 乔念：“！”她再次打开‘编辑’界面，想把问题修改成【小男生第一次遗精是不是需要找人倾诉……】 她字还没打完，下面的答复又来了。 那上面写着, 【你身后站了好几个人了。】 乔念回头。 Q大的图书馆西馆阅读A厅呈半圆环状分布，她坐在靠外的第二排，后面松木环状的书桌上, 好几个男男女女撑着胳膊正在看着她的屏幕。见她回头, 憋着笑低下了头。 还有两个女生勾着手捂着嘴走远, 走很远了，还回头望着她发笑。 乔念一下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用史无前例的迅捷动作，三下五除二把书、本塞进书包；笔记本电脑也来不及塞，夹在胳膊下面，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捂在额角，遮着自己的脸，狼狈逃出了图书馆。 回到宿舍的时候，脑袋都是嗡嗡的。 两辈子的脸都在这个晚上丢光了。要怎么解释一下？她一个女的，为什么要对遗精的事这么感兴趣？她究竟是一个什么变态？ 现在她看见她的笔记本电脑就发愁，再也不想点进那个论坛了。 不知道能不能把贴子撤回？乔念想，她鬼鬼祟祟又打开电脑，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高莉从外面走进来，讶异道，“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 乔念已经在她进屋的一瞬间就把电脑合上，人趴了上去。 她说，“以后我要在宿舍里学习。如果有可能，再也不出门了。” 然而，最糟糕的事，永远不是你所能料到的。或者说，这世界上的事，只有更糟，没有最糟。 乔念的个人电子邮箱第二天收到了一封邮件。 标题是《我可以详细解答你昨晚的问题》。 乔念就像被人突然往嘴里塞了一勺子芥末，连脑壳子都轰轰的响。昨天晚上就随手在论坛上提了个问题，被人肉搜索了吗？不是填的游客身份吗？Q大的同学这么厉害的吗？ 乔念偷偷打开电脑，又重新审视一遍昨天的流程。很快她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内网，只有本校学生能登陆。每人一个账号、密码，关联院系、年级和邮箱。她早在登陆内网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然后论坛上的‘游客’二字，是昵称。 这是什么坑爹的操作啊？设计这个的程序员你是脑子被外星人吃了嘛？ 所以那封邮件，她根本就没有点开。直接删除了。 直到这个时候，乔念都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的恋爱机会，就是这样一次次被她自己浪费掉的。母胎单身两辈子的实力，不容小觑。 通过这件事之后，乔念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她得去剪个头发。 因为那晚在图书馆里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暴露了她，所以她需要把长发剪短，这样匆匆见过一次她后脑勺的那些男男女女，就认不出她来了。 回到宿舍，高莉说她太酷了，简直就是活人版的锐雯，还一直游说她去染一个银白色的头发。乔念不知道锐雯是谁，她只知道瑞氏染色。 不过说到银白色的头发，乔念忽然想起陈奇前世的奶奶灰。于是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很久没问那个孩子的情况了。 可是要拨出去的号码半途而废了好几次。 那个虎狼话题要怎么继续下去？真要给他普及性知识吗？不想理，可万一他真害怕了怎么办？都没人教他的。那种事，他肯定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不然有空给他讲讲受精和胚胎的形成过程？会不会有点心急了？他第二性征刚刚发育，需要恶补性知识吗？可是预防总好过追悔莫及，不是么？现在的孩子都开放，网上说还有十几岁就被搞大肚子或者把别人肚子搞大的。 可是这种性知识，由她来普及真的好吗？要怎么说出口啊？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乔念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了一个周末打电话过去。可是手机振铃振了很多声也没人接听。最后手机里的女声建议她，“请稍后再拨”。 此时，在另一个城市里，陈奇坐在饭桌前，他的面前端端正正摆着一个手机。他望着嗡嗡叫的手机，眼睛都是热的。 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是“1念”。 他手机的通讯录里面只有二十几个联系人。基本都是他同学。想找谁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可他还是把乔念的备注前面加了一个‘1’。 这样她的号码就能永远躺在第一个。 陈奇在手机铃声响起来的第一瞬间就成了雕像。他的手捏成了拳，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肯接电话。 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两侧都染了红意，不知是恨还是委屈，一眼不错地盯在那手机上，仿佛要把它生吞进肚子里去。 那手机铃声振了十几秒，连睡在楼上客房的田峯都被吵醒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下楼梯，陈奇还是死硬着不肯接电话。 田峯乜斜着瞟了一眼号码，忽然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般，脸上的困意一扫而空，伸手就要去抓那手机。 “你傻了？你的状元姐姐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不是盼了一个多月了？” 不料陈奇反应更快，一把将手机抢在手里，小心翼翼捧着坐到了沙发上。浓重的眉眼自始至终盯在那手机上，看都没看田峯一眼，“谁盼了。” “嘁”田峯不屑撇嘴，“谁啊？整天问‘大学里是不是特别忙啊’、‘那么好的大学一定特别累吧’，还自己偷偷上网查‘大学女生会谈恋爱么’……” “滚！”陈奇终于狠狠瞪了他一眼，顺利让他闭了嘴。 这个时候手机终于不响了。屏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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