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只是感冒吗?”她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有点发烧,”他伸手,手背贴了贴额头,眼倦懒地耷拉着,有种病态的颓靡,低哑的嗓音伴随着颗粒质感,很诱人,“回去吃点退烧药就好。” 书吟半疑半惑。 商从洲催她:“你车呢?再这么站在路边吹风,估摸着我的病情会更严重。” 闻言,书吟不敢耽误,连忙带他找车。 她车停在路边的泊车区域,她车技一般,侧方位停车出来,不断地调整方向盘,踩刹车,踩油门,时不时看眼倒车影像,动作笨拙,又有些微的紧张。 商从洲身躯后仰,妥帖地靠在副驾驶椅背上,只觉得她这份局促很可爱。 半小时的车程。 车厢内只有车载音乐流淌。 书吟偶尔瞥过去一眼,昏暗轿厢里,商从洲阖着眸,呼吸绵长,间或夹杂着咳嗽声。他咳嗽时会把头偏向车门那侧,拳头抵在唇边,压低着声音,温雅地咳。 快到他家小区时,四周的路灯很亮,直直照进来。 书吟看见他咳得额上沁出薄薄的汗,脸上是毫无血色的白,就连双唇都没有颜色。 书吟问他:“你还好吗?” 商从洲声音比刚才还要哑几分:“回去吃颗药,睡一觉就好。” 书吟抿了抿唇:“你家里有阿姨吗?” 商从洲说:“阿姨每天早上过来打扫卫生。” 到小区大门了。 商从洲伸手解安全带,按了好几下,锁扣才松动。 “你也回去睡一觉,明天我来接你。”商从洲说完,下车。 夜色里,他走得很慢,背微微弯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心里倒数十个数。 十。 九。 八。 车轮碾压地面,而后,是锁车声。 “咔哒”一声,很轻。 商从洲放慢了步子,藏在夜色里的眼,渐染着得逞的笑。 “商从洲。”背后传来急促的声音。 商从洲回眸,入目的,是她担忧的脸。 离他越近,她的脚步放缓,“我送你回家吧。” 书吟放不下心来,他一个人住,万一病倒了,也没人知道。保姆明天才过来,等到那时候,即便只是发高烧,怕不是要被烧傻了。 更何况,他耳朵还有问题,书吟害怕引起连锁反应。 她给自己找借口:“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明天病情加重,没法去领证。” 商从洲顿了顿,声音哑沉:“怪不得人人都想结婚,原来生病了,还会有未婚妻照顾。” 未婚妻。 他是在回应自己在熊子珊面前说的那声“未婚夫”吗? 那声介绍时,她心里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或许是环境太混乱,气氛欢脱,营造不出暧昧的风花雪月。 但现在,听到他叫自己为未婚妻,神情清清冷冷的,书吟的心里还是有了不该有的旖旎遐想。 她微低下头,把略发烫的脸,藏在了暗夜里。 - 这是书吟第一次来商从洲家。 入户电梯的设计,电梯轿厢门出来,就是他家玄关。 商从洲家给她的感觉,和陈知让家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 暗色调的极简风,慵懒的黑灰搭配,极具豪宅气息。干净的没有一丝人情味。不像家,更像是房产营销中心的样板间。 进来是宽敞的横厅,一面的落地窗,映照出外面的城市灯火。 商从洲打开鞋柜,拿了双全新的拖鞋出来。 书吟无意识往里瞄了眼,清一色的黑色男款拖鞋。至于为什么她确定是男款,因为每双鞋,码数都奇大无比,就连商从洲递给她的这双,也很大。 “抱歉,家里没有女士拖鞋。”商从洲垂眸,神情里有几分无奈,“等到明天,我再去买。” “不用。”她下意识拒绝。 商从洲提醒她:“书吟,我们要结婚了。” 书吟霎时无言,更无措。 商从洲说得更直白:“这里从现在起,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家,也是你的家,书吟。作为女主人,你没有一双自己的鞋子,合适吗?” “……不合适。”书吟仓皇着逃离他的视线,她做不到他这样一本正经,头头是道。 她说不过他。 她最贪心的时候,也只是想他记住她的名字。 谁知道,命运像是脱轨的火车,不受控地往前驶去。 书吟不仅被商从洲记住了名字,明天,她的名字还要和他写进一本结婚证里。 她换好鞋子,鞋子太大,使得她每步都走得慢悠悠的,生怕一个不小心,鞋子就飞出去。 玄关出来,是大横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面的落地窗,窗外,是繁华的城市灯火。 “厨房在哪里?”她折身,问他。 射灯照耀下,他脸色接近惨白,眉间紧皱,每咳一声,肩颈随之颤动。听到她说话,他抬头看了过来,猝然间,整个人轰然倒下。 书吟慌了,往前迈了几步。他人高马大,男女间,重量悬殊,她想搀扶住他,未成想,却被他整个人压住。往后直直倒去。 身后是柔软的真皮沙发。 身前,是他的身体。略烫的体温,粗重的喘息,压着她。
第41章 41 41. 这姿势过于亲密, 如同交颈相拥的恋人。 商从洲的存在感很强。 身体,姿态,气息, 如同火山迸发,滚烫岩浆以倾覆之势压向书吟。书吟浑身僵住,然而岩浆蔓延过她,她的身体随之发软。 室内一片沉默,呼吸声此起彼伏。 忽然间,商从洲睁开了眼,意识到当前的情形后,声音虚弱:“抱歉。” 这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当时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脚步虚浮,胸肺难受得都要炸裂, 碍于她在场,连咳嗽声都得克制着。 他微微垂眼,看见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眼睫轻颤, 鼻子小巧,唇色嫣红。鼻息间, 闻到属于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而她的唇, 离他的喉结,两三厘米的距离。 他喉结不可遏制地上下滚动,速度很慢,喉间泛痒。 “你还好吗?”他适时抽身, 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揉了揉眉间, “书吟,餐桌上放了个袋子,里面有退烧药,你帮我拿一下。” 书吟调整着呼吸,刻意忽略刚才发生的一切,“好。” 餐桌上放着一袋药。 书吟找到退烧药,按照医嘱拿了几颗止咳药。 四处张望,看到中岛台上的恒温饮水机,拿了个杯子,倒了温水,连药一起,拿到商从洲面前。 他接过药,和温水一同饮下。 他身长腿长,曲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很是憋屈。 书吟问他:“你要不要回屋躺着?” 沉默了一会儿,商从洲鼻腔里溢出声音:“嗯。”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抬起,书吟见状,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她的本意,是希望扶着他,免得他摔倒。碰到的一瞬间,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也不是没牵过手。 一个小时前,她甚至拉着他的手,当着三十来号人的面,介绍他的身份。 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而现在,有着迟来的羞赧与心动。 “咳咳咳——” 耳边是他的咳嗽声。 书吟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个病人,照顾病人要紧,把那些小情小爱都给收回去。 书吟:“卧室在哪儿,我扶你进去。” 商从洲站了起来。 躺着,坐着,都还好。一站起来,身高差距出来,他靠得那样近,身上有着源源不断的热,强势地吞没她周身的空气。 她屏了下气息,“你自己能走吗?” “可以。”商从洲低咳了声,喑哑的嗓,笑起来是极具蛊惑感的低沉。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很痒。 商从洲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拉她到了卧室门外。 这才松手,指着斜对面的房间,“这是客卧,没有人睡过。你要是觉得累,就在这里睡下吧。房间里什么都有,”顿了下,他纠正,“……睡衣似乎没有,我给你找一套没穿过的干净睡衣?” 他一个病人,找什么睡衣? 书吟推搡着他:“不用了,你赶紧回床上躺着。” 商从洲:“那你呢?” 书吟说:“你别管我,当务之急是你赶紧退烧。” 落地窗窗帘大开,月光皎洁如水,堪比明晰灯光。 商从洲躺在床上,书吟替他盖好被子,抬了抬眼,语气软下来,安抚病人的语气:“你先睡吧,待会我给你量一□□温,如果退烧了,我就回家。如果没退烧……我打电话给120吧。” 商从洲被她的煞有介事给逗笑,他也安抚起书吟来:“放心,很快就退烧了。” 书吟撇了撇嘴:“你又不是医生……” - 好在,半小时后,书吟再来量体温,商从洲的体温已经降下来,恢复正常。 商从洲睡熟了。 书吟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 不算晚。 她想了想,还是没在他这里留宿。 没有换洗的衣服,她不习惯,恐怕会睡不着。再者,环境陌生,一想到和商从洲同住一个屋檐下……书吟一时半会儿,仍旧无法消化他们明天就要领证这件事。 虽然是她提出来的。 她在满室寂静里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家里。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她穿着自己的睡衣,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她对商从洲说,我们结婚吧的画面。 后知后觉的羞耻心。 她竟然和商从洲求婚了? 连表白都不敢的人,竟然敢求婚。 书吟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杂物间,她记得沈以星以前接过褪黑素的广告。 杂物间堆满了东西,书吟刚进去,脚就被一个箱子绊了下。她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避孕套,深吸一口气,把箱子给扔进角落里。 翻箱倒柜地,她终于找到了褪黑素,按照说明方法,咽了两颗褪黑素软糖。 不消多久,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那天夜里,书吟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商从洲家过夜,商从洲给她找了件衣服,当睡衣。 衣服是他的衬衣,穿在她身上,很宽松,堪堪盖过大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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