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语塞:“邱阿姨,大过年的,别咒人行吗?” “行,行行。”邱阿姨点头称是。电话铃适时响起,她步出房间接起,“你也看到新闻啦?” 陈纵竖起耳朵。 “什么别去?你晓不晓得那是多大一笔款子?我看你就是没吃过钱的苦——” “你还顾这个呢?你自己学业顾得过来么你!” “等你明年毕业挣钱?你读个哲学系本科,挣得着几个钱?” “你陈叔为你们两个小的未来的留学费奔忙好几年,一笔一笔养老钱投进去没个响,这会儿也没个着落……你以为这世上钱是这么好挣的?” “当心他诈死?他快八十高寿,还能诈几回……” “不离婚,那是我的诈,不是他的诈!” “有诈我也得去给他诈,总不至于我命还没他长,熬我也得熬死他——” “你别管了。”邱娥华讲得斩钉截铁,“你只管好好念书,听妈的话。” 听妈的话是邱娥华最严厉的教诲。过了这条警戒线,她便会拿痛哭兼发疯来达成道德绑架。 子夜适时结束了通话。 这件事却远远没完。“陈金生病危”或者“陈金生进重症监护室”的新闻一年内出现了四次还是五次,港媒要同陈金生家人确认信息时却永远不会有下文,几次病危通知书却都没有确凿死讯。邱阿姨反复搜索陈金生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的蛛丝马迹,却仍旧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彻底忍不了了,觉得是陈家人试图侵吞、转移属于她的遗产的一种手段。那时候,她本就敏感的神经已被折磨到濒于崩溃,和陈纵草草作了别,拿起证件、银行卡和回乡证,带着律师离开了金城,自此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这里。 原来书里写的娇妻带球跑都不写实,霸总追妻火葬场也是无稽之谈。真正的上位者,永远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颅。世上也真的有人可以不动声色,不发一语,便可以让逃走的妻子全凭人之天性自动寻了回去。那时陈纵虽没真的见过他,却已觉出他的可怕之处。 那次事件后的四个月,邱阿姨还没走,却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点就着,一碰就炸。过完年后,高考之前,陈纵有心避着她,四个月没有回家。幸得没被她情绪影响,考试没出意外,还算正常发挥。一出考场,陈纵立刻寻到考场学校门口的小杂货店,先借给爸爸打了个简短的电话报喜,然后打给子夜。 “我买了去你那里的快车票。” 这笔钱都是她从生活费里抠下来的,攒了有一阵子了。 “过来我带你吃好吃的。”子夜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不,陈子夜,不要再拿对付小孩那一套对付我。” 他嗯了一声,知道这番话在她心头憋了很久,于是只管安静聆听。 “我已经十八岁成年,可以为自己说的话,做出的一切行为负责。”该死的,她终于自由了。 “然后。”他请她说下去。 “我爱你,陈子夜,你很清楚,你不要再装作看不见,”她一字一顿,讲得异常笃定,“你知道我要找你做什么。” “嗯,我知道。”他语气听起来非常平静,像在路上听见人们激烈讨论他早知道试题答案。 陈纵仍还有刚从考场上带下来的亢奋,带着命令式,特此通知他:“我要跟你做|爱。” 这话立刻收获了正在吃晚饭的杂货店老板全家的侧目及白眼,陈纵全都不管,全都不理。此刻她就是她生命的主宰,她决定做个坦诚的磊落的斗士,她一定要当众讲文艺作品里那些最直白的欲|望议题,她为自己骄傲,也还不懂得究竟是谁给她的这种勇气。 子夜笑了,像是听见一句生平最幼稚最孩子气的话那样,笑得无可奈何,却也无法拒绝。 “好,我去开个房间。几点到车站来接你?” “晚上八点。” 两人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聊完彼此为身心做出的重大决定。 二十余小时的卧铺车程,陈纵并没有睡太好。她一闭上眼,便开始谋算着该从何处对子夜下手。她是应该循序渐进,见到他先给他一个拥抱,再亲他,再深吻,然后将他扑倒;或者直接一点,去酒店房间立刻将他扑倒?她盘算了子夜二十几个小时,完全功夫没顾上自己。 子夜一早等在车站外,等来的于是是个蔫儿了吧唧的陈纵。此人全程就吃了一包小饼干,一瓶矿泉水,昨日凛凛威风全然不见,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肚子响了不下十此。子夜也没笑她,叫师傅将车停在校门外,领着她先去将肚子填饱了。 时间不算早,附近餐厅营业的不多,校内也只剩一两间食堂为师生提供宵夜。陈纵点名要吃饺子,吃到第二盘才终于缓过劲来,嘀嘀咕咕地品评食堂以及子夜,“食堂这么好吃,为什么你还会瘦?念哲学这么辛苦吗。” 子夜一直坐在对面端详她吃相,在她开口前就已笑了起来,“你先吃,管得倒挺多。” 第二盘饺子吃完,陈纵还没餍足,拿了子夜饭卡去窗口点面条。有外校来参观的游客,见她吃饭香,也勾起馋虫,拿现金借饭卡打饺子。游客队伍里有同龄年轻人,以为这漂亮女孩是这所学校的大学生,顷刻刮目相看,上前问她电话号码。陈纵指指不远处的子夜,“我男朋友看见会生气。”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搬出子夜劝退异性,永远成效最好。 这一回,陈纵讲话比以往每一次都有底气。 回到餐桌边,子夜问刚才发生什么。陈纵若无其事将贴了子夜寸照的卡片归还,“这张小小卡片,居然也给我加了额外价钱。” 你本来就格外珍贵。鉴于她当下的吃相,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养起来是得费点价钱。” 食堂离校舍近,难免碰见晚归的同学。同子夜打招呼,又诧异非常地端详陈纵,问,“哟,子夜,你妹妹到了?” 陈纵大声宣布,“我是子夜女朋友!” 同学立刻起哄,问子夜,“女朋友大老远来找你,今晚还回宿舍吗?” 陈纵根本不给子夜讲话的机会,“当然不回!” 她拉着子夜的手走在校园,大胆宣誓主权。悬了两年的心至此总算落地,陈纵觉得此刻自己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走到酒店短短几分钟路程,她又重拾了那种亢奋的感觉。成为子夜女朋友这个身份战胜了她一切的快乐,陈纵一路喋喋不休,几乎快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被他领上电梯,领到房门口,她还在为刚才吃饭时小小的不满为子夜讨价还价。 “这一年我长了很多肉,”陈纵边讲,边自动地先于子夜走进房间,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吃得多,又不动弹,这会儿估计有一百零三斤,比你走那年胖了将近十五斤……所以你根本也不算亏。” 觉察子夜没动静,她主动退回去,想引着他来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房门在子夜身后自动合上。他立在门口,一瞬不瞬盯着陈纵,盯着她靠近。刚被她随手插上房卡的灯火通明的房间,被子夜按灭总开关,陷入一片黑暗。陈纵什么都看不清,脚步也不自主停下来。黑暗中,她觉察到子夜靠近,带着他的气味和热意趋近。陈纵看不清他的身影,莫名害怕,莫名心跳如擂。试图开口叫他,启唇的瞬间,她感受到近处凌乱的呼吸。 “哥……” 陈纵唔地一声,后半个字遭遇阻截,咽进喉舌里。 视物工具的失灵,直接造成了其余一切神经枢纽的觉醒。陈纵恍然间以为自己被遗弃了游走在外太空,唯一证明她存活的触觉只来自于子夜的唇。她被动而略显凌乱承受着,渐渐地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子夜似乎是特意想提醒她这件事的重要性,而在其余一切感官上使她悬空,使她受尽折磨。 “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第30章 子夜8 陈纵脑中空白, 懵了一下,下意识只知道回答问题, “做……” 子夜又亲上来。 她讲一个字他就亲她一下。她下意识承受他的吻就好像人本能要呼吸,一呼一吸间,一颗心也跟着节奏跳动。 子夜还要循循善诱,“再讲一次。” 他分明提出了问题,陈纵一个二字答案讲了三次都没能讲完。这一次陈纵刚出声,音节尽数搅碎进口腔。 身体也被推抵进床里。 子夜超乎想象地有攻击力。像天然的夜巡动物,没有技法, 全凭本能,检视着闯入领地的未名猎物身上的一切形状气息。 “哥……”陈纵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受到身上隐约的廓形,莫名害怕。 …… 陈纵混乱之中像一只挣扎着脱不开茧丝绑缚的蝴蝶,分明坦诚, 却又无措。她从没想过事情是这么开始的, 以至于有点想哭, 感觉自己像是最终被自己断肢绊倒的羚羊。她对他的一切想象来自于回溯的记忆,那双沉静的眼永夜的眼漆暗的眼,她时常不敢凝视的眼,正在暗处一寸寸侵略她。 陈纵捂着眼, 只剩下唯一哀求, “……你别看我。” “不看你……”子夜垂下眼睫,视线随之往下。 “又不能讲话惹你。”他埋下去,吻像蜻蜓落在原本一处处静态的水面,轻易激起一纹纹涟漪。 “那还剩什么可以做?” …… 原来肌肤才是人的性|器官, 陈纵心想,大脑也是。解码他的声音, 自动解读为催|情的工具。根本不需多余动作,她双手自动环绕上去,像解救溺水的自己。她被他声音所惑,疑心他是真的喜欢听,又知道他不会真的让她讲完。 …… 吻的存在感太强烈。她后知后觉地尝到他嘴里的味道,是某款叫得出名字的漱口水,熟悉的清新,还有点甜。子夜刷了牙出门,是有备而来的。 好笑的是,他们两一个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一见他却忘了要做什么;一个准备充足,却遭遇第一次滑铁卢。 前戏漫长得像酷刑,他们两都毫无技巧章法,像那种令人慌张的游戏,两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细小锁眼,遍寻不得法门。浑身湿透淋漓,交错的呼吸像混乱的鼓点,乱敌的战曲。 “不行……” 子夜适时放弃,自我总结,“太紧张了。” 陈纵浑身黏腻得似一滩烂泥,一面想不明白是什么不行,一面试图讲点什么安慰他,子夜垂头沉思片刻,忽然知道了另一种解法,顷刻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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