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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奶知道她是精细的人，大清早就去邻居家借了新的毛巾和牙刷，还给她做了一碗鸡蛋面。 慕知意收拾好自己，吃了面，揣上一大兜零食糖果，走到小院前把木门打开，“奶奶，今天天气很好啊，太阳都出来了。” 话说着，她又屁颠屁颠跑进屋里，搬了把老旧的竹椅放在院里。 “奶奶，您喂完鸡就来这晒晒太阳，这会儿的温度正适合，补补钙。” 周奶奶佝偻的背突然僵住，慢悠悠放下木盆，眯着眼朝慕知意看了过去。 阳光下，女孩儿嘴角弯弯，长长的睫毛都镀上了金色。 老太太顿时眼泪湿润，只有她知道，每回院里有太阳，大孙女就会把竹椅搬出来让她多晒晒。 慕知意不知老太太在想什么，放好竹椅又往兜里塞了一兜零食糖果，“奶奶，我出去转转。” 老人还没反应，她人就已经跑了出去。老太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悠悠走到竹椅旁，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细细抚摸着光溜溜的扶手。 楠楠，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来找你了。 * 慕知意奔奔跳跳出了周家小院，先是看了看手机信号，发现情况跟昨晚一样又兜了回去。 今天天气不错，不少村民都在院子里晒被子，小孩儿就在自家院里追追打打。 慕知意每走到一户人家，只要看见里面有小孩儿，就蹲在门口朝他们招手，年纪小的忍不住好奇会搭理她，稍稍大些懂事的，则会偷偷告诉家里的大人，但她也不在意，往他们掌心放了糖和零食，就去下一家。 瑶村并不大，人口简单，慕知意给那些孩子们发完零食就准备回去找周奶奶聊天。她有心观察地形，回去的时候又刻意绕了一条远一点的路。 刚下坡，就看见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地前，围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女孩儿，她们盘腿坐在地上，齐刷刷看着面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手里拿了一根树枝，身后是被涂白的篱笆墙。 “安静安静！上课了，大家都坐好。”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组织纪律，看着确实有一副小老师的模样。 慕知意觉得有趣，拿着手机给她们拍照。 小姑娘从地上捡起黑碳，“今天我们要学习认字，你们要注意听啊，待会要考的。”说罢，小姑娘一笔一划在墙上写下几个大字。 “啊~~老师，怎么又是这几个字，我们都学会了。” “老师，你教我们写我们的名字吧。”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小学生们的一致认可，大家纷纷附和，“对对对！教我们写名字吧。” 小姑娘看了看白墙上涂鸦的大字，犯难地抓了抓头，“我也不会啊。” “啊~”大家略有失望地垂下头。 “上课一点都不好玩，我们不玩了。 “谁说上课不好玩的？”慕知意收了手机，笑嘻嘻走进孩子群，“我来给你们上课，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 小朋友们相互看了看。 “哦，你就是周家外面的客人，我妈妈说要我离你远点。”小孩子总是能把伤人的话说的稚嫩又无害。 慕知意笑了笑，“妈妈的话肯定要听，但是……我可是真正的老师哦，我教的学生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不仅能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还能教你们画画，唱歌，要不要我加入你们想清楚。” 这七八个小朋友大的就十四岁，小的只有六岁，她们的世界还保留着这个村子该有的纯净。 她们眼里大多都懵懵懂懂，却都在听说她是真正的老师时，眼睛不约而同亮了起来。 “你真的是老师吗？在教室里给人讲课的那种老师？” 也不过一瞬间，这些孩子看她的眼神满怀崇敬。 慕知意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京大同学们给她发的上大课时的现场照片，“你们看，我没骗你们的。” 孩子们一个两个凑上前。 “哇，他们的教室好漂亮啊~~” “黑板也好漂亮。” “老师也好漂亮。” 慕知意忍俊不禁，这些孩子除了漂亮就不会用别的词吗？ 之前充当小老师的小姑娘把树枝交给慕知意，“老师，你也教教我们吧。” “是啊是啊~老师，你教我们吧。” 慕知意点了点，拿过代表老师身份的树枝，“我们一个一个来，我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说罢，她目光看向年纪最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微赧，“老师，我叫朱秋兰，我的名字我会写，你先教她们吧。” 慕知意欣然一笑，“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古人以秋兰香草形容人高洁的品质。你把自己会的都无私地教给她们，果然人如其名啊~” 朱秋兰顿时两眼发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慕知意，眼里带着赤子之心的炙热，“姐姐，你刚刚念的是什么啊？我是秋天出生的，我们村里的女孩儿基本都是跟花有关，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被你这么一夸，我忽然觉得我的名字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慕知意心底微酸，认真看向朱秋兰，“我刚刚读的是《离骚》里面一句很有名的诗句，它讲的是战国时期一位名叫屈原的政治家的故事。” 接着慕知意把屈原传奇的一生简述了一遍，顺便又把端午节串联了起来，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称奇。 说完了朱秋兰的名字，孩子们都耐不住个个争先恐后叫嚷着自己的名字。 慕知意让大伙按年龄，由小到大依次解说。 她们之中有些人的名字很简单，不好引出处，为了不让孩子们失望，她只能古今中外的故事编着来，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每一个孩子，她们的名字都很棒，意义深远，和她们人一样。 教完孩子们认名字，差不多就到了午饭时间了，大家依依不舍，央求着慕知意下午再来。 慕知意也不忍推辞，软声应下了。 临分别前，朱秋兰拉着慕知意的手，将一块木炭递给她，她指着白色篱笆墙上整整齐齐的九个人名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慕知意拿过木炭，一笔一划，字迹秀挺，“慕知意。” ……
第113章 学生X相信 吃了午饭，周奶奶便自主给慕知意铺床，想让她再补补眠，但慕知意惦念着与孩子们的约定，收拾了碗筷，又往兜里塞了整整俩兜零食，火急火燎与周奶奶招呼了一声就溜出了门。 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快的了，没想到那些孩子早早就坪前等了，人数看着比上午又多了几人。 慕知意也没在意，朝她们招了招手，拿出口袋里的糖给孩子们分了。 因为有五个孩子是后来加入的，慕知意像上午一样，把她们的名字引经据典，又在墙上写了一遍。孩子高兴的不得了，看向她的眼神里装满了炙热。 就这样，她们愉快地度过了下午的教学时光。 所谓的教学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教学，孩子们排排坐在一起，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她就负责解答孩子们的疑问。 这些孩子们的世界都很简单，不过几个糖果，几次对答，还有一张在站在讲台上的照片，大家很快就接纳了她，知道她叫慕知意，总在耳边小慕老师小慕老师地叫唤。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慕知意垂眼摸了摸身边年纪最小女孩的下巴，声音轻柔，“你们问了小慕老师这么多问题，现在换小慕老师问你们了，可以吗？” “嗯嗯~” “小慕老师，你也有不懂的吗？” 慕知意天生一副笑脸，只要她想，总会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她眼眸里的笑容略淡了些，“不论是谁，这个世界对他总有未知的一面，就算是老师也一样。”她将长睫轻压着眼里的幽光，语气轻柔，“你们这的孩子，都不读书吗？你们的爸爸妈妈没有想过要送你们去上学吗？” 孩子们脸上或多或少都难掩难过，朱秋兰是她们之中最大的孩子，她摸了摸身边幼妹的头，回道，“在我们村子里，只有男孩儿才可以读书，我弟弟年纪到了上学的年纪就被爸爸送去了城里，他们读的是寄宿，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一次。” 慕知意早就发现留在村里的都是女孩儿，男孩儿几乎很少，偶尔一两个都是年纪很小的，她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嫩的脸，眼里掩住气愤，“这是谁定的规矩？” 朱秋兰还在犹豫，另外几个年纪小的女孩儿接过话，“是村长。他说女娃娃力气小脑子笨，不如小子机灵。我们村的条件不好，上学的机会只给男孩儿，以后村子都靠他们。我们养大了早点嫁人才是正事。” 此时，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拉了拉她的袖子，“小慕老师，女孩子读书真的没有用吗？” 慕知意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他说的不对，这根本就是歪理，你们的爸爸妈妈怎么会同意呢？” 这些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虽不如城里孩子好看，但起码每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也不像是大人不管的样子，有些孩子头上还绑了红绳，可见家里大人也是喜欢的，为什么会接受这种不公的待遇？ 朱秋兰蹲下身，拉了拉慕知意的袖摆，小声道，“嘘~小慕老师你别问了，她们还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们要说错话会被割舌头的。” “就是就是！”一个小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探着头，“村子一开始有不服气的，都被打服了，娟子姐姐的妈妈不同意，非让她去上学，村长就让她爸妈离婚，娟子姐姐的妈妈接受不了第二天就在家里吊死了。” 慕知意怔了怔，竟然还有这种事？！这简直不是人间地狱吗！ 她突然又想到周娅楠，如果这个村子对女孩儿的恶意这么大，她都已经逃离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回来？ “你们知道周娅楠吗？”她略有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们。 年纪小的女孩儿懵懵懂懂，有几个倒是想张嘴，却被朱秋兰一把捂住了嘴。 她是这里面最大的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心智不好糊弄，当慕知意问出周娅楠三个字时，她看向她的眼神就充满了戒备。 “小慕老师，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当我们的老师，一开始你就只想向我们打听楠楠姐的事对吗？” 慕知意微怔，有些意外地看着朱秋兰。这孩子皮肤蜡黄，梳着高马尾，稀疏的眉毛，眼睛透亮。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女孩儿们护在身后。 面对这个半大孩子的质问，慕知意一时陷入了沉默。 她承认，一开始她是别有目的，但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她已经明白了这个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她想为周娅楠讨回公道，也想替在这群孩子讨回公道。 慕知意抬眸，对上朱秋兰质问的目光，心平气和，“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和周娅楠是朋友，我确实很想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我尊重你们。第一个问题，我真心想当你们的老师，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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