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就是坚持出来上学, 和祁降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不允许他接受祁降的好意。 纪年说:“其实他们说的那些话,我都能接受。我在别人床上听到的, 可比他们骂我的那些话严重多了。我就是担心, 这件事情会连累到你。”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又不是明星, 这件事情的热度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马上就会过去, 再往后大家都会忘了这件事。” 纪年沉默,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 一大半的酒都被他喝完了,喝的醉醺醺的, 有点神志不清的感觉。祁降没喝多少,他还很清醒, 满地的酒瓶子都是他收拾的,全部收拾完, 一扭头, 发现纪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祁降走过去,关掉他桌子上的小台灯,宿舍里一瞬间变暗。 第二天, 祁降醒来, 下意识向纪年的床位看去, 上面没有人。 他洗漱完,给纪年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接,而是在电话自动挂断半分钟后,给他发来一条消息:【有事,一会再跟你说。】 【好。】 昨天晚上喝了酒,虽说没喝多少,但祁降感觉到脑袋有点晕,上午没课,他打算去操场上打会球。 夏日的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已经很毒了,操场上没多少人。一排的篮球场地,祁降找到一个空场地,放下包,开始热身。 旁边有个场地在举行比赛,围了不少人,参赛者一个又一个篮球投进去,人群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烈日暴晒,祁降拍打着球,小跑到三分线外,举手投球,没进。 再投,还是没进。 连着好几个球,他都没进。 他弯腰,双手来回运着球,目光无意间瞥见地上放着的背包。 全黑色,上面有PUMA的标志。 是上大学后的一次生日,祁任清送给他的。 对于他来说,这不算很值钱,他收到这个礼物的那一刻,就清楚的知道这是祁任清吩咐身边的助理去买的。 祁降想到了纪年昨天晚上放在桌子上的背包。 灰色的,看起来又破又旧,上面还有个拉链也坏掉了。 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无力又窒息的感觉。 头顶的大太阳晒得他失去最后的耐心,祁降将手里的球狠狠的砸了出去。 他抬头,日光照射下来带来的眩晕感快要将他埋没。 他很想帮助纪年,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手机铃声将他拉回现实,祁降走过去,从包里找出手机。 “喂?” “祁降,你……你在宿舍?”是那个已经被搬出去的室友打来的。 “没。”祁降单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饮料。 “那个,我刚刚碰见纪年了,他好像被人堵了,来了一大群人。” “在哪儿?”祁降声音立马严肃起来。 “就在我们宿舍楼下啊。” 祁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被谁堵了?” 室友有点难以启齿:“还能有谁啊,当然是那个,他,他陪的那个男人的老婆,带了一堆人来……” 室友话没说完,祁降已经挂掉电话,背起包,往宿舍楼下赶。 刚走出球场的铁门,他碰见了陈织夏。 祁降停下了急促的脚步。 她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白色打底小碎花,化了点淡妆,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发光。 她耳尖发红,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 “祁降,我喜欢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只蝴蝶,带着光圈,朝他飞来,想要轻轻降落在他心上。 旁边球场刚结束上午的比赛,一大波人从里面出来,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停下脚步,向他们看过来,议论的话语声萦绕耳畔。 有人惊讶,有人八卦。 年轻的俊男靓女站在一起,无疑是球场上最吸引人的一道风景线,何况还是表白这种场面。 陈织夏比祁降矮一些,他微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没有看她。 见他没有反应,陈织夏又叫他的名字:“祁降?” 祁降抬眼,和她对上目光。 他嘴角掀起一个轻微的冷笑。 陈织夏愣住。 他眼神像结了冰,嘴角的笑未达眼底,右手抓着背包肩带,左手下垂,手里拿着饮料。 然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只剩陈织夏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周围的人群在某一刻变得很静,大家看到祁降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陈织夏大二时候拿了国际大奖,这件事在学校里也是被不少人知道的,再加上人长得好看,暗自喜欢她,想要她联系方式的人也不是没有。 连这样的人祁降都能拒绝,众人唏嘘不已。有人说他脾气太冷,过于自傲,不懂得体谅女生,也有人觉得他挺有个性的,能够有定力坚持自己。 祁降其实脑子很乱,心里也很乱。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纪年这件事情的节骨眼上,她来找他表白。 头顶的太阳已经晃眼,祁降快步走在路上。他想,这样也挺好,他连纪年都救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呢? - 祁降过去之前,先知会了一声学校保安,他和保安赶过去的时候,男生3号宿舍楼下面围了很多人。 保安上前,拨开人群,开出一条道。 纪年躺在地上,身边是两个高大勇猛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满身豪门阔太气息的女人。 女人面目狰狞,指着地上的纪年,像在指垃圾一样,语气恶狠狠的:“打!给我往死里打!见钱就玩不要脸的东西!” 两个壮汉手脚并用,四个保安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拉开。纪年躺在地上,衣服裤子上都是灰,他的左脸紧紧摩擦着地面,看起来奄奄一息,毫无还手之力。 “你谁啊?多管闲事!”见祁降带着保安过来,女人瞪他一眼对那两个男人说:“别停!继续给我打!” 祁降亮出手机界面,上面显示着“110”号码,还未拨出去,他冷冷开口:“你们这是私自打人,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女人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是会被警察带走请喝茶的,刚刚在这里打了这么长时间,她以为纪年人缘很差,没有人会来多管闲事。 但没想到祁降来了,竟然还想打110。 女人给那两个男人递了眼色,那两个男人趁着祁降不注意,从背后一个锁喉,把祁降扳倒在地。 祁降和纪年,两个难兄难弟,被人打了十来分钟。 场面一度控制不住,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拿手机拍照的,有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 最后,这场闹剧的结尾,警察来了,学校领导也来了,祁任清也来了。 祁任清本来就是临时来怀远谈合作的,祁降很长时间都没回家了,今天路过,顺便来学校看他一眼,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他在金融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纪年的金主,那个老男人,也是做生意的,听见自己的老婆打了祁任清的儿子,当即赶过来亲自带着妻子向他赔罪。 纪年的这件事很严重,祁降借着这个赔罪的机会,帮纪年多多少少减轻了一些处罚。 只是男人的老婆一个劲儿地闹,非要学校开除纪年。 祁任清再多的人脉,也没有办法把手伸到教育界,学校也没办法,只好给了回应:开除纪年。 通告当天晚上出来,学校论坛,表白墙,各种学生群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祁任清在下榻的酒店把祁降骂了一顿,说他不知道丢脸,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他下了命令,禁止祁降回宿舍,自己则派人到学校给祁降换宿舍。 祁降不愿意,说自己必须得回去。 他必须得回去,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再不回去,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纪年了。 祁任清完全不理他:“明天早上之前,你别想出这个房间的门。” 祁降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坐了一夜。 终于熬到早上,祁任清放他出去,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给纪年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祁降问:“你在宿舍?” 纪年那边很安静,他说:“祁降,今天天气很好。” 祁降听着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灰蒙蒙的,昏暗低压,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一点也不像大早上的天气。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祁降开口,语气有些紧张,有些艰难的开口:“纪年,你现在在哪里?” 祁降听到纪年轻笑一声:“在艺术楼的阁楼上。” 祁降飞快的向艺术楼跑去,风呼啸在耳边,他在电话里对纪年不停地说: “纪年,你等我一会儿。” “纪年,我马上就过去了,你等我一下。” “纪年!”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祁降紧握着手机,跑到艺术楼下,直往最高层的阁楼冲。 他气喘吁吁的站在阁楼门前,推开门,里面浓重的颜料味道和画板的木质味扑面而来。 纪年坐在那扇小窗户的窗台上,一条腿耷拉在外面,一条腿屈起,背对着祁降。 那个窗台很窄,他稍微动一下,下一秒就可能会因为控制不住平衡掉下去。 祁降想向他走近,但脚步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不了。 脑海里几年前那个熟悉的场景和此时眼前的场景重合,他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纪年,你别。” 纪年坐在窗台上,仍然背对着他,微微侧头,只留给他一个侧脸,上面还有未消肿的伤。 他听见他说:“祁降,今天天气真好。” 纪年放松自己的身体,放任自己在空中落下。 他睁眼看着天空,没有阳光,没有云朵,没有飞鸟,甚至没有蓝色。 灰蒙蒙的,像他的人生一样。 但他依然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没有辱骂,没有嘲笑,没有挨打,没有自卑,没有弟弟的病,没有哥哥的彩礼钱,没有父母失望的眼神,没有那个男人的抽打。 只有失重,飞往天堂的失重。 □□接触水泥地面,顷刻间,鲜血四溅。 慌乱的人群,脆弱的生命,倾盆的大雨,遍地的红色。 艺术楼的楼顶,古罗马风格的雕刻,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上帝俯瞰人世间,旁观着这场人间闹剧。
第32章 学校老师和警察匆匆赶到阁楼上, 看到祁降站在那里,眼睛盯着窗户,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下楼的,也不知道路上看见他的人都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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