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千暮感受到她的急迫, 没有耽误,任由她牵着离去。 陆远收起了他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 站在原地,眉眼低垂, 眼眶微微发红。 江煜见人走远后, 拍了拍他的肩膀, 提醒道:“表情收一收,你这样去查房会吓到病人。” “嗯。” 走出医院后,肖晓松开手,轻轻舒出一口气,“千暮,谢谢你陪我出来,我先回去了。” 黎千暮拦住她,“我送你。” “不……”肖晓本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样会辜负她的一番好意,还是答应了,“好,谢谢。” 黎千暮开车送肖晓回家,她住在顺安区,离医院有一段距离。 车稳步前进,全程除了市中心附近较为拥堵,其余的路段都十分畅通。 顺安区位置较偏,簌簌树影取代了霓虹灯光,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肖晓偏头看窗外的风景,双手在膝上交握,指尖缠绕在一起,展露出她内心的波动。 黎千暮目视前方,没有多问。 “前面右拐,墨绿色铁艺门的那栋就是。”肖晓收回视线,为她指路。 车缓缓停下。 房屋是独栋的设计,院子前用一道铁门隔开,门上缠满了蔷薇的藤蔓,花早已凋谢,目前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有几分可怜。 “家里很乱,我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肖晓解开安全带,眸中是难掩的疲惫,“千暮,谢谢你送我回来,下次一起吃饭。” “好,一言为定。”黎千暮嘴角扬起一个笑,静静地看她下车。 肖晓关上门,低头从包里找钥匙,刚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就听到“嘎吱”一声,铁门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中等身材,长相平平的男人,他的表情有些冷,目光掠过肖晓,朝她身后的那辆pista看去。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肖晓的身体往左偏了偏,挡住他的视线。 “你不是说我一天到晚不着家吗,今天回来早一点你还不高兴?”王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他看见那辆跑车还没开走,眉头皱了皱,“谁送你回来的?” “一个朋友。”肖晓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也跟着拉了下来。 “男的女的?”他依旧追问不休。 “女的。”肖晓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不信。”王厉瞧见她的反应,认定她是在心虚,把她推到一边,朝门口那辆车走去。 “王厉,你做什么?”肖晓怕他胡来,赶忙要去拉他。 王厉二话不说,冲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一副里头要是个男的就把人家拽出来揍一顿的架势。 车窗慢慢降落,露出一张眉眼精致,肌白如瓷的脸。 他愣住了,满腔的怒火不知冲哪发,手还半举不举地抬着。 “有事吗?”黎千暮的目光轻飘飘地在他脸上掠过,淡淡道。 “千暮,这是我丈夫王厉,他听说是你送我回来的,想来说声谢谢。”肖晓牢牢抱住王厉的胳膊,替他解释道。 王厉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正尴尬着,见肖晓给他找了借口,连忙顺着台阶下,说了句,“谢谢啊,特地送我老婆回来。” 黎千暮没理他,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肖晓面前,“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时候不早了,千暮你先回去吧。”肖晓摆了摆手,她怕王厉被黎千暮的态度惹怒,不顾场合地发疯,语气不免有些急促。 黎千暮眉头微蹙,视线在车外的两人之间停留,眼底流露出几分担忧,但夫妻俩的事她又不能随意插手,沉吟片刻,只好“嗯”了一声。 她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后视镜中,肖晓还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有钱的朋友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王厉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说。 “要你管。”肖晓懒得理他,拢了拢外套,往屋里走。 “嘿,你还生气了?我不就是误会你了吗,有什么好生气的?瞧把你能耐的。”王厉跟在她身后,小步跑进门,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 肖晓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底的怒意,回房径直关上了门。 王厉知道是他理亏在先,也不好发火,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酒边喝边打游戏。 肖晓听着屋外传来的音效声,用枕头盖住脑袋,以此来谋求片刻的安宁。 她和王厉是相亲认识的。 她妈说,王厉家条件挺好,在虞城有套别墅,人长得也老实,是结婚的好人选。 肖晓现在就想给她打电话,让她看看这个好人选究竟是一副什么德行,但凭她妈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估计说了也是白说。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多半是王厉喝多后直接睡了。 肖晓掀开被子,从外套中掏出一张名片,她看着“黎千暮”三个字,眸光微颤,喃喃道:“你能帮我吗?千暮。” —— 黎千暮从肖晓家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王厉敲车窗时眼底的怒气,肖晓的态度…… 她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可未接来电中并没有陌生号码。 时光在这看似安宁,实则紧张的一天天中度过。 设计稿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还剩几处造景需要完善。 黎千暮从屏幕间抬头,揉了揉额角,正要起身去接水,就听到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她往屏幕上瞥了一眼,看到一个未备注的号码,不知怎的,她莫名觉得这是肖晓打来的,赶忙接起电话。 肖晓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王厉去医院找陆远了,我拦不住他,千暮,你帮帮我。” “你们在哪儿?”黎千暮拿起外套,边说边往外跑。 “已经到瑞景门口了。”肖晓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的。 黎千暮的掌心浮上一层薄汗,“你快找个地方坐下,别着急。” “千暮,王厉是个疯子,他什么都做的出来,我该怎么办啊。”肖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陷入无助的状态。 黎千暮此时正在给江煜发信息,闻言,心跳倏得加快,不由地生出几分慌乱,但她只能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她的视线回到聊天界面,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纳华Nerwar.LQM】:你知道陆远在哪儿吗?肖晓的丈夫在医院找他,别让他们撞上! 【江煜】:在胸外科,我给他打电话,别急。 江煜的话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冷静下来后,她联系保安处,让他们尽快把人拦下。 黎千暮知道像这种情况她就算是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照顾好肖晓要紧。 她到时,肖晓正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脸色煞白,满眼慌乱,见到她后,忙说:“千暮,找到陆远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他在胸外科,已经让江煜通知他了,保安也赶过去了,放心。”黎千暮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千暮,你带我过去吧,王厉这个人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我在他还能收敛些。”肖晓拉住黎千暮的手,乞求说。 黎千暮面露犹豫,怕真的冲突起来会误伤到肖晓,但又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半晌还是说了句“好”。 她搀住肖晓的胳膊,扶她起身,乘电梯去到3楼。 胸外科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地上全是各色的文件夹和办公用具,王厉被保安压着,冲诊室破口大骂。 “姓陆的,你有本事泡别人的老婆,现在怎么躲在里头当缩头乌龟了?好啊,那就让这些护士们看看,你陆远是个多么胆小龌龊的家伙。”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按住他,想把他往外拽,可王厉就像长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肖晓看不过去,上前劝阻,“王厉,别闹了,快和我回去。” 王厉见她来了,刻意加大嗓门,讥讽道:“我说你怎么在家拉着张脸呢,原来是遇到了老相好。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肖晓脸上仅剩的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气得浑身发抖,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黎千暮挡在她身前,冷冷地看了王厉一眼,“你是想双腿走出去,还是被保安抬出去?” “呵,有本事来啊,我还怕他们?”王厉看了左右一眼,鄙夷地笑出声。 这时,诊室的门打开了,陆远走了出来,他沉着一张脸,眼眶被怒意染红。 他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可王厉的话越骂越难听,饶是再冷静的人也坐不住了。 “把人放了,”陆远对保安说,他打量了王厉一眼,缓缓开口,“找我什么事?” 王厉双手得到自由,当下冲上前抓住陆远的领子,把他抵到墙边。 肖晓被吓得惊叫出声,黎千暮挡住她的视线,将她往后带了带。 “姓陆的,别人的老婆摸起来是更爽是吗?”王厉凑近了点,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办呢,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每天晚上艹她的也是我。”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陆远。 陆远顶了顶腮,抬手就是一拳,拳风很快,王厉还没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还想上去补一脚,却被人拦住。 江煜单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他和王厉拉开一段距离,指尖点了点他身上穿的白大褂,低声道:“还想上手术台吗?” 陆远攥紧拳头,闻言,没有动作。 王厉白白挨了一拳,此时也是怒火上涌,但从被打的力道上来判断,陆远绝不是什么文弱之辈,现在又多了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 他不敢去硬碰硬,便开始嚷嚷着,“哎呀,医生打人了,你们快来看啊!” 有不明就里的路人见状想要拍视频,刚拿出手机,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为首的那位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在拍摄防医闹宣传片,非官方视频是不能流出的,还请您关掉相机。” 路人也是明事理的,知道自己误会了,配合地照做。 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见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身姿不凡,右边戴细边眼镜的那位更是好看得不像话。 的确,真的医生哪有这么帅啊,她心道。 “不过,这演员之前怎么没见过呢,是新人吗?”她离开时还不忘嘀咕一句。 黎千暮听到女生的低语,虽知场合不对,但还是偏过头,嘴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 王厉见四周围了一圈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耳后还别着便携式通话器,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心里的慌乱又添了几分,开口道:“你们想干什么?” 江煜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此时正在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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