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绪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害羞,警告他“你别睁开眼睛”,一边拿T恤蒙着头,摸黑蹿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时,她的身子骨都快变成棉花了,懒得不想再动一下。贺远舟打开房间里的灯,提醒她:“出来吃饭。” 初绪把被子从头上掀下来,露出一双眼睛,问他:“我们在哪里吃?” 贺远舟瞥一眼她的样子就明白了:“你想在哪?” “床上行吗?要是吃脏了,你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初绪讨好地眨眨眼。 贺远舟闻言,瞥了一眼床,摇摇头:“没关系,反正也脏了,吃完我再一起换床单。” “你真是善解人意。”初绪坐直上半身,在空中“啾啾”亲了他两下。 …… 披萨很容易吃腻,只吃了三块初绪就罢工了,转移战场啃她的鸭脖和鸭舌。 她自知水平一般,点的是甜辣味,可即使是甜辣味对她来说也挺辣的,大半盒下去,她的嘴巴肿得红红的,刚才又亲得太久,辣椒素更容易渗透,她的嘴唇都快烧起来了。 她之前跟某人约完会,还会偷偷在心里计算他们接吻的次数。经此一役,就再也没数过,因为一晚上差不多会亲几千次。 贺远舟完全不吃辣,偏偏她还卖弄似的戳戳他的手臂,让他来关注她的嘴巴。 他没绷住“扑哧”一声,伸手捏住她的嘴,跟一只长着香肠嘴的大黄鸭似的。 初绪在他指间艰难开口:“你说我亲你一下,你会觉得辣吗?” 贺远舟被她的奇思妙想无语到:“当然会了。” “可辣是痛觉,痛觉怎么会通过嘴巴传递?”初绪问。 “因为引发痛觉的辣椒素会通过嘴巴传递。”他答。 但她硬要试试,贺远舟也拦不住,被迫迎着她亲了一下。 “有感觉吗?”她问。 贺远舟诚实摇头。 结果又被她恶作剧地亲了好几下。他抿了抿嘴唇,真的感受到一丝不正常的热度,抬手推开她的脸:“辣,你走开一点。” 初绪悻悻别开头。 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刚才在床上哄她的时候态度还挺好的,结果一开灯就翻脸不认人。 尽管吃周黑鸭被嫌弃,当天晚上他们是一起睡的。 十点多的时候,初绪还赖在某人刚换完的床单上不愿意走,收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时,紧急问贺远舟:“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会回来吗?” “她明天下午还有讲座,安排表上写着,”贺远舟应着,顺势问她,“你要睡我家吗?” “啊……那好吧,”初绪连假装的推脱都做不出来,接通电话,“那你等我一下。” 她平时整天在外面厮混,住别人家里是家常便饭,也老带别人来家里住。初叶红早就习惯了,听说她要在李沛榆家住下,没多问什么,哦了两声,让她明天早点回来,要带她一块儿去走亲戚。 初绪连声应下,挂断电话后,低头往他被子里一缩,催促他:“你快关灯!” -- 初绪是个奇怪的人,和她在一起之后,贺远舟尝试了人生中的无数个第一次。 大二那年,初绪生日,提前一周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她想好让他送什么生日礼物了,周末约他出门吃午饭。 结果饭一吃完,他就被拐到了一家理发店,初绪在他身边坐下,流程熟练地让tony老师给他漂到9度,去黄之后染成冰蓝色。 贺远舟听完这句话,抬头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瞳孔地震。 Tony老师注意到他的反应,探头问:“这位帅哥觉得呢?ok吗?” 贺远舟转头看向初绪,递给她一个“你来这出?”的眼神。 他平时耷拉着眼皮有点下三白,看谁都不顺眼。只有每次被她震惊到才会睁大眼睛,露出明亮的瞳仁,跟只受惊的猫似的。 初绪跟他在一起久了,越来越不怕他,贺远舟也就是长得凶,实际上没什么脾气,每次只要开口撒个娇,他多半会同意的:“求你了,这就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们一起染情侣发色,走出去多酷啊。” 贺远舟朝天翻了个白眼,纠正:“不是酷,是蠢吧。” 初绪上扬的嘴角瞬间挂下来。 贺远舟看她两眼,收回目光,对着身后正在讪笑的tony开口:“随便了,染吧。” 他平时两三个月剪一次头发,进门之后也说不清想要什么发型,都是让发型师随便剪的。只是之前在杭城有常去的理发店,店里的人审美还行,每次给他剪的都能看得过去。唯独那天去学校理发店,让一个东北大哥剪出了发型史上的滑铁卢,被初绪笑了一顿,才让他意识到发型的重要性。 所以让人在自己头上动作时,他一直盯着梢,怕出意外。 但染发耗时实在太久,他漂到第三次的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理发师已经上完颜色,示意他去洗头。 再回来时,他对着自己在吹风机下狂乱飞舞的蓝头发陷入了沉默。 他的头□□得很浅,发廊里的灯光又打得太亮,染出来是接近银色的蓝,轻飘飘的跟鬼似的。 一旁的初绪头发比他长一些,要花的时间比他更久,现在还在层层叠叠上染发膏,转头瞥见他,还好意思笑:“贺远舟,你怎么染得跟阿凡达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跟她讲冷笑话:“阿凡达只是皮肤蓝,头发还是黑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初绪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他的新造型,盯着他好半天,爆发出一阵狂笑,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镜子里的他一通乱拍。 “你好,我现在还能把颜色染回去吗?”贺远舟认真咨询tony老师。 “啊?染回去吗……咱们之前头发颜色漂得很浅了,现在再染可能有点不上色,染出来也不黑……要是之后想改,尽量过几个月吧,不然对发质不好……”tony老师看他不满意,有点语无伦次,赶紧拿起剪刀给他修层次,“不过帅哥,你皮肤白,五官又立体,染浅色其实挺合适的,只是现在乍一看可能有点不习惯……你等我吹干之后给你做个造型,你再看看效果呢……” 就这样被初绪骗到理发店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出门时天已经黑透了。初绪对自己的新造型很满意,还让发型师给她松松地编了两条辫子,恨不得一路上的人都来关注她的新发型。 但这种发色对贺远舟来说还是太超前了,更何况他们两个蓝毛非主流站在一起,回头率高得吓人。才出门二十米,他已经尴尬得想死,把卫衣的帽子拉到头顶,低着头鬼鬼祟祟地走在她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跟踪狂。 初绪知道他脸皮薄,可他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想逗他,踮起脚一把把他的帽子扯下来:“你干嘛这样,我不是跟你染一样的颜色吗,我都不害羞!” 贺远舟撇开她的手,重新把帽子带回去:“那是因为你染成这样很好看,我像个小混混。” 她们学校到处都是美术生,别说染蓝发了,染成七彩的在路边要饭都没人觉得奇怪。他就不一样了,光是想到一会儿要回寝室,回去了之后还要去澡堂洗澡,之后洗头发还会从头上汪汪流蓝水,贺远舟就想死。 他夸人还夸得挺直白,初绪笑得弯下腰,好不容易才停下,打起精神安慰他:“哪有,你这样可帅了,人活在世上总得尝试尝试新鲜事物,你这辈子连一次蓝头发都没染过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人家爱豆都这么染,过几天我们买机票去韩国,送你出道,你到时候可别忘了谢我。” 贺远舟闻言沉默了,末了一把伸手抓住她,把她困在自己手臂间:“无所谓,反正今晚我不打算回学校了,你也别回,你看我怎么好好谢谢你。” 他刻意加重了“好好”和“谢谢”两个词,情况不妙。 “别,别……”初绪跟他的个子差太大,中途逃不过,被他提溜起来,脚悬空扑腾了两下。
第52章 Insomnia 贺远舟到现在还记得初绪的那次生日, 否则它不会在梦里出现。 他还记得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整装待发,戴着帽子和口罩,仔细把额前每一根跑出来的蓝色碎发都塞进帽子里。 只是见到初绪的第一面, 帽子就被她扯掉了, 说她也要戴上玩玩。 当时环球影城还在建,初绪生日这天他们一起去了欢乐谷, 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游乐设施和小朋友, 他们的头发一下子就没那么显眼了。 在一起约会的时候,贺远舟负责给初绪拍照, 挨骂, 买两种口味的冰淇淋,在洗手间门口给她拎包。偶尔会觉得有点无聊, 但是看到她的时候,又觉得还好。 初绪会在玩腻了过山车的时候突然说今天的太阳很好, 应该很适合看落日。 拿出手机上的指南针看了一眼,发现欢乐谷不适合看落日后, 第一时间上网搜北城哪里适合看落日。 然后在距离日落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 拉着他从欢乐谷出来, 坐上去奥林匹克塔的车。 下出租车的时候, 太阳已经落下高楼,建筑物的外立面被夕阳的光分割成两块, 朝西的那一面是金色的,暗面是模糊了细节的水泥灰色。 初绪拉着他的手,催促:“快点, 现在上去还来得及, 我们能赶上夕阳!” 他抓紧她的手,不得不跟着跑起来。 就这样一路冲上电梯, 看数字一下一下往上跳,直到升上76层,电梯门打开,整层楼都沐浴在柔和又辉煌的落日余晖中。 落日在这个角度看起来红得不太真切,像是刚刚浇注的炽红铁块,正一点一点落进灰黑色的山峦中,山脊氲着迷蒙的烟霞。 她奇怪的蓝色头发被落日染成浅金色,皮肤也是浅金色的,甚至能看清细小的绒毛,迎着夕阳微微眯起眼睛,感叹:“好美啊。” 太阳从开始落山到完全消失在群山线下,大概只需要两分钟。 直到那抹红色完全消失,初绪才如梦方醒般,再次抓起他的手,往一旁的弧形楼梯上跑:“快点,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再看一次落日。” 就这样一层一层往上爬,每一层他们都能再看见太阳的一道弧边,几秒后就完全沉没,于是再往上爬,直到80层顶楼。 那一角银红的太阳此刻终于完全落下去,晚霞从天际线的那一头铺展开,从最浓最沉的紫色过渡到红金色,再向上是还未完全暗下去的蓝天。 那是贺远舟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日落。 只过了几分钟,最后的日光也褪去了,整个天空转为薄薄的雾紫色,朦朦胧胧的,云影和远山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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