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天遇上的是宋枝意,她偏不惯着这种,抡起雨伞就是一顿敲,每一下都打得对方猝不及防。 动作来势一个都料不准,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抓取半天,就摸到过伞边缘,根本抓不住不说,白挨了一顿打。 男生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往后退了几步踩空,直接跌坐在地上,灰头土脸,模样狼狈。 “你——” “我什么我?射雕英雄传看过没,这套打狗棒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宋枝意举伞警告对方:“离我远点,就你还想当老子?当孙子还差不多。” 男生估计是没有遇见过这样招数套路的女同学,一时间怔坐在地上,等反应过来,像受了欺负的小孩着急找爸爸出气一样,可怜巴巴地看向蒋骁。 “骁哥,你看看——” 宋枝意收起伞,抿唇看了蒋骁一眼,声音很轻,也算不上是在嘲讽或者说管教:“当个普通学生不好吗?” “谁在那里!” 估计是方才抡伞打人的动静引起主任注意,这会儿人已经从前面绕了过来,宋枝意捏着伞的手微微发紧。 上课迟到这件事已然不是最重要的,能躲过主任,不被抓住点名通报批评请家长才是重点。 她呼吸倏然紧张起来,鹿眼扫了一下前方那个转角,下一秒转身猫着腰就想往后逃。 “哎你去哪!” 男生见她要跑,伸手就想拦住。被蒋骁一把拉回,顺势拎着领口往前推。像是挡枪口一样被推到了转角路口,和循声过来的主任撞了个正着。 蒋骁也没跑,直挺挺地站在男生后面,表面看像是有难同担,实则高大身影挡住的,是后面逃跑的宋枝意。 “又是你们!”主任声音气急败坏:“蒋骁!许有跃!还有你谌信!出来!” 宋枝意已经没心思去管身后动静了,从器材室绕出来,她便拼尽全力往教学楼跑,片刻不做停留。 气喘吁吁从后门溜进教室,刚一坐下,下一秒老徐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前门,宋枝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压低了声放慢动作,一边放书包,一边从柜子里掏出周报。 同桌叶潇潇很熟练地将自己桌面上的笔匀过来两支,递给宋枝意当假装在认真做题的道具。 “谢了。” 老徐没往宋枝意那边走,观察了一下前排同学做题进度后,就满意地回到讲台,准备开始讲题。 总算逃过一劫,宋枝意趴在桌面上长吁一口气。 “擦擦汗。” 叶潇潇给宋枝意递了张纸巾,示意她擦下脸。 “谢谢。” 那天的事,宋枝意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更在意迟到和被点名通报,对蒋骁和那几个跟班的印象,全然抛之脑后。 再遇见,是课间广播操结束后,简思淼来找她,两人一块回教学楼。 “哟,这不是意姐!” 中心花圃台子上有几个人站在那,其中有个人出声喊了一句。路过的学生不少,纷纷朝他们看去。 其中有人就认出来:“哎,谌信?” “谁是谌信?” “就是跟蒋骁经常在一起那个,三班的。旁边那个是许有跃,恒晟的儿子。” 恒晟是四中附近一个购物超市,许有跃家开的。 “那问题来了,谁是意姐?” 同学纷纷朝身边张望,亦或者顺着谌信的视线观察,结果发现并无人应声。 意姐本人,也就是宋枝意,正专心和简思淼聊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称呼是对自己。 直到简思淼扯了扯她的手,下巴微微一扬:“三班的,认识?找你的?” 宋枝意:“嗯?” 见宋枝意终于看过来,谌信从台子上跳下,直接走到她面前:“几天不见,意姐这是认不出我们了?” 女孩仰头看着他,白皙如凝的脸蛋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瞳仁如深海宝石,明亮抢眼。 “你谁?” 谌信没料到会是这反应,表情有点挂不住。 倒是旁边的许有跃,双手抱臂:“看看,我都说了,人家就想跟我们划清界限,装不认识,你非要打招呼。” “孙子。” 许有跃:“?你骂谁呢!” “原来是你们,谁答应我就是在骂谁。” 宋枝意看见许有跃才反应过来,是那日在器材室后面遇到的那几个。当时有个人是站在不远处望风的,应该就是这个谌信。 “宋枝意你——” “注意态度,免得被骁哥骂。”谌信拦住许有跃,看向宋枝意,一脸笑嘻嘻:“意姐,我们班明天下午有场篮球赛,你来看呗。骁哥也上场。”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枝意眉眼平静,拒绝完,拉着简思淼的手就离开。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蒋骁过来了”,宋枝意觉得自己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些:“赶紧走。” “什么情况?你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简思淼还想往后张望,被宋枝意拦住。 “上次迟到,为了躲王嘉宾跑去器材室后面,结果就撞见他们了。估计是在那堵人准备干什么。” 简思淼追问:“那后来呢?” 宋枝意把细节简单说了一遍,抬手遮挡着强烈的日头:“挺有本事的,还能打听到我的名字。” “你才是有本事的那个好吧!”简思淼替宋枝意捏把汗:“你打了蒋骁,还装作没事人,难怪他们要在校道上截胡你。” 宋枝意:“更正一下,我打的是那个姓许的。”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伙的。往后你可得小心一点,但凡跟他们扯上点关系,日子都过得不安宁。特别是放学,别一个人走近道,尽量大路边,实在不行我们放学一起走。” 简思淼是真担心宋枝意,校霸的名声早就传开了,这节骨眼上特地找了课间操结束的时间,人最多的时候打招呼,一口一个意姐。 不是拉宋枝意下水是什么。 宋枝意:“我们回去的方向又不一样,怎么一起走。放心吧,没事,他们要敢对我怎么样,大不了报警。” 彼时的宋枝意根本没料到,这事儿的发展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蒋骁不仅没有找过她麻烦,有几次甚至还主动帮她忙。 一次是突然下大雨,她没带伞,躲在小卖部屋檐下,离学校大门就几步路。 眼看就要迟到了,是冒雨冲进去,还是等雨停被记名扣分,宋枝意犹豫了很久。结果就在她顶着书包准备冒雨冲时,有人递过来一把伞。 是蒋骁。 不等她拒绝,人已经冲进了雨中,留给她的只有那把藏青色大伞。 第二次是在校运动会,宋枝意没有报名参加,但因为副班长的头衔,第一天得担任班级举牌员参加开幕式。 那天日头太晒,绕操场一圈下来,还在场中站了一个多小时,听完领导讲话,运动员、裁判宣誓,等到结束,她已经觉得头昏沉沉的。 本打算回教室趴着休息,结果人刚走到教学楼下,眼前一阵发青晕眩,栽倒前一秒,有人将她扶住,一把抱起送去了医务室。 后来才知道,那人是蒋骁。 就这样,一来二去,即便两人之间真的没什么交集,但在学生中还是传开了——蒋骁在追求宋枝意。 男生没有澄清,女生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宋枝意的态度太过冷淡,加上她向来都是淡漠独行,旁人肯定会觉得这是在坐实传言。 就连那几个平日里行事张扬,喜欢搞小团欺负霸凌老实同学的女生,看到宋枝意,都没敢凑近。许是默认了她和蒋骁关系匪浅,轻易不敢惹。 渐渐地,宋枝意在学校里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微妙。 老师眼里,她是性格安静,学习成绩优异的班委,是心思都放在功课上的好学生。 同学眼里,她和校霸走得很近,不好惹,就连校霸的马仔们都得恭敬称一声“意姐”,足见其地位。 女生眼里,对她是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好奇。 羡慕她和蒋骁能近距离说上话,羡慕蒋骁对她的态度很温柔。同样的,也会有爱慕蒋骁的人嫉妒她,也只能嫉妒,因为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免得被蒋骁报复。 唯二对宋枝意一如往常的,就只有好朋友简思淼和同桌林潇潇。 除了她们俩,没有人跟宋枝意走近。 对于这些,宋枝意惯是不在意的,除了偶尔心情不好,见到许有跃他们吊儿郎当地对自己吹口哨打招呼,会忍不住骂一句以外。鲜少对外界的态度有过直接反映。 - 这日,她照旧是在操场跑了八百米才拎起书包回家,太早回去,家里只有宋景生,指不定又要使唤她出门帮忙买这买那,干脆跑个步运动一下,掐准叶慧英到家的时间再走。 结果进了四中拐角的小巷子,就听到不远处嬉笑谩骂的声音。怪就怪她耳朵太灵敏,没一会儿就辨认出情况——校外霸凌。 几个穿校服的男生堵着另外一个衣裳规整的男生,隐约在骂什么。 小结巴? 宋枝意收回视线,本想当做没看见,从旁经过离开,不想多管闲事。 结果,不经意一瞥,竟与那被欺负的男生对上一眼,心跳没由来变快。 黄昏的光线在斑驳墙壁上拉下大片光影,他人就被堵在墙角,对方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伸手抢他的书包。 “别,别动,别动我的,我的书包。” 还真是个结巴。 怜悯心作祟,宋枝意叹了口气,三两下卷起校服下摆,露出腰间那处纹身,又拨了拨额前刘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蒋骁他们那样的坏学生。 踩着枯枝落叶朝那几个人走过去。 这算是她第一次多管闲事,原本她也是怕挨揍,也是怕被围追堵截的,更怕被人传是坏学生。 但现下这一秒,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驱使,又或者是真的看不下去,可怜那个被堵截推倒到地上的学生。 她径直往前走,当着其他人的面,无视那些诧异的目光,俯低了身,朝男生伸出手去。 “小结巴,想清楚了没,到底要不要跟我?” 冲着男生而来的这抹笑意,宛若那本该已经散去的日光,重新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的黄昏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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