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疯了。 降落一半的车窗涌入清劲海风,左枝手肘抵在车窗边,扶着额头。 车内非常有品位地播放着她的成名作《孤绝》。 那歌词和旋律,让左枝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感受。 她用拇指摁着阵痛的太阳穴,撩起眼睫的瞬间,一辆黑色大牛倏地掠过视野,像极一头蛰伏于深浓夜色的巨兽,低调,又充满致命的危险。 她腾地坐直,“师傅,麻烦停车。” 师傅愣住,“还没到目的地呢,在这儿停?” “对。”她斩钉截铁。 师傅踩刹车,车子停住。 左枝付钱,推车门下车。 腥咸海风挟裹水汽,猛扑她身上。 鲨鱼夹漏出的发丝随风曳动,柔软的黑色裙摆贴住莹润大腿。 她往回走向那辆眼熟的黑色大牛。 车子打着双闪,车内却没人。 左枝将碎发别到耳后,须臾间,果断转身朝海边走。 还是宋延琛带她走的那条野路子。 没了他的搀扶,再加上一双不方便的人字拖,她险些踉跄滑倒。 流光倾泻,风浪声在耳边汹涌。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心脏一下一下地跳,怦怦、怦怦。 在那块嶙峋礁石,如愿见到那道高瘦身影之际,规律跳动的心脏瞬间方寸大乱失了序。 是寸草不生的荒地,一声春雷后,势不可挡地重焕生机。 她不禁慢下脚步,目光灼灼地凝睇他。 皎洁月色下,他弯曲双腿,随性靠坐在身后的巨石上,海风拽着宽松T恤的衣角,勾勒出劲瘦腰身。 左手手机亮着光,他看一眼,放到耳边接电话。 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火光明灭的烟,凑到唇边吸一口,猩红火焰烧穿暗昧夜色,呲呲地,在她心上燎出一个灼痛的洞,滔天情绪顷刻翻涌而出。 烟雾弥漫。 她不顾脚下湿软塌陷的沙粒,拔腿朝他奔去。 他似有所感,转头看来,视线倏一下盯住她,怔愣一瞬,给手机那头的人留话: “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去你那。” 说罢,在她踢掉碍事的鞋子,光脚攀爬礁石时,蹲身向她递出手。 左枝抿着唇,抬脸看他,眼底水盈盈的,说不清是揉进了海面的粼粼波光,还是她的一腔孤勇在滚沸。 恁般倔强固执,桀骜难驯。 时间仿佛在倒转。 回到她破开天花板,攀上天台的那个美丽黄昏。 回到她陪他逃掉晚宴,驾着重机车私奔到此地的夏末夜晚。 再往前…… 他曾在这里,陪她看过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左枝借力爬上礁石,柔嫩脚底被粗糙潮湿的石面,剐蹭得刺痛。 “一定会有出路的。”她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用力抓住他手臂,重复一遍,“宋延琛,我们一定会有出路的。” 宋延琛只是定定地凝视她。 指间的烟早已熄灭,天地间,除了月色和水光,只剩脉脉对视的两双眼,晶晶亮亮的,通透到无需言语,内心所有偏执疯狂都敞露在对方眼底。 “左枝。”他轻唤她名姓,平淡又缱绻的口吻,却比鼓噪喧嚣的风浪声,更震耳欲聋。 她心尖发颤,倏地踮起脚尖,仰头,一个生涩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他唇上。 仿佛某个开关被启动,他忽地拦腰拥住她,另只手托住她后颈,心甘情愿为她俯首低颈,在这个吵闹又死寂的渺小宇宙,与她将这一记热吻深刻。 直至肌骨麻痹,直至灵魂战栗。 他背靠另一块礁石屈膝而坐。 她横跨他身躯,折叠的双腿被下方凹凸不平的礁石硌得疼痛泛红,双臂却冥顽不灵地继续勾着他头颈,发了疯地吻他。 “哗!”浪花重重拍在礁石上。 水花打湿她衣裙,紧巴巴地黏贴肌肤,透出滚烫体温。 喉结被她咬得生疼,他低笑出声,克制地拉开她,低哑磁嗓被湿淋淋的夜色一洇,格外色气: “唔好咁啦,bb,唔使bb套真有咗bb点算?” “生落嚟咯。”她浑不在意道,“我都想同你生個bb噶。” “憨居居。”他轻嗤。 分明知道她只是逗他,却禁不住心湖荡漾。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狼狈为奸的两个共犯,贴得那么近那么近。 气息勾缠混搅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她低头抵着他的额,轻抚他脸颊,一字一顿,认真道: “宋延琛,我就这么点勇气了,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推开我吗?” 宋延琛一眼望进她心底,知她破釜沉舟的坚决,喉结艰涩地滚动一下,嗓音沉而危险:“想好了?” 她点头。 他下颌角动了动,凌厉线条紧绷,是压抑到极致的触底反弹,舍不得又恨不得与她厮混至天明。 所以…… “我不会停下来的。”他轻咬她的唇,眼底有波涛暗涌,“怕不怕?” 她用一个吻回答他。 十八岁的左枝,做了她只敢在十八岁做的荒唐事。 十八岁的宋延琛,永远为她怦然心动,冲动疯狂。 * 街灯昏昏地亮,照不尽空旷寂寥的长街。 更深露重,本就睡眠不足的左枝,此时更是头重脚轻。 她抱着臂,一片被揉碎的玫瑰花瓣般,慵懒地瘫在副驾上。 衣裙带了海水的潮湿,两脚沾着沙粒,脏兮兮地踩在车内价格不菲的地毯上。 “咔!”她解开安全带,方才感觉呼吸畅通了些。 半晌,路边一家26小时营业的药店里,走出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走来,拉开主驾车门,坐上车。 车内灯亮起,左枝自觉去拿他手中的药。 他攥得紧,她第一下没拿出来,狐疑看他一眼,他正直勾勾地盯她,眼中有不忍。 左枝忽然笑了,声音有点哑:“你不会真想当爹地吧?” 宋延琛就看着她,不说话。 时间嘀嗒嘀嗒地过,左枝被他看得莫名发虚,唇线渐渐抿直,猛一下扯出药盒,冷脸坐回去。 动作太大,她不适地皱了下眉。 连说明书都懒得看,拆出那粒药,仰头丢进嘴里,生生干咽下去。 余光内,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抓握水瓶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瘦长。 她的身体还记得他指腹的薄茧,指节的力量。 颈根一股热意烧上来,左枝没好脸色地接住,灌一口,将噎在喉咙里的药片送进肚里。 副驾的窗玻璃映出宋延琛的面容,她与他在玻璃中对视。 “爽不爽?”她问得直白。 他眯了下眼,薄唇翕动,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爽”字,简直人渣到爆。 “记住这种感觉,”左枝说,秾丽眉眼酝酿着刺人的狠意,“除了我,再没其他女人能给你带来这种体验了。” “没必要这样。”他放软了语气。 左枝把矿泉水瓶递回给他,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坐着,“就当惩罚我恋爱脑好了。” 他旋紧瓶盖,没接话,抄起中控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烦闷地撂下一句:“我下车抽根烟。” 左枝闭目养神。 耳边听到他下车的动静。 她是真被折腾累了,这样竟也能睡着。 后来是被他打横抱下车的。 她以为是要回她那里,或者月半湾1号。 不料,他竟把她带进一家刺青店。 左枝:“来这干嘛?” 宋延琛:“文身啊,不然来这干嘛?” 左枝眼睑一跳,“情侣文身?” “昂,”他坏笑着应她,“你喜欢哪种类型?” “滚!”她没好气道,“我今天已经够疼了!” 他富有玩味地睨她一眼,“下次就不疼了。” “……”她现在不想跟狗说话。 宋延琛文的是左臂,图案是上个月跟文身师定下来的。 他摘了腕表和尾戒,交给左枝看着,将T恤衣袖捋到肩上,坦露一条遒劲有力的手臂。 左枝在他另一边坐着,看文身师动作娴熟地操着文身机,将墨水注入他皮肤。 “疼不疼?”她问。 “疼啊,”宋延琛吊儿郎当地回,扭头看向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左枝鄙夷地横他一眼。 不亲了,妈的,嘴巴都被他咬破皮了。 他总说她有咬人的毛病。 呵,明明他症状比她还严重! 左胸那凶狠的一口,像要把她心脏咬下一块血肉。 宋延琛要做的文身图案比较大,挺耗时。 左枝撑不住,双手叠在沙发扶手,折叠上身,趴卧着睡了过去。 直到要走了,宋延琛捏她脸颊。 她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瞪瞪地看他,视线一时无法聚焦。 “你体力要不要这么差?”他半蹲在沙发前,近距离地调侃她。 左枝意识模糊地支吾了声,先是注意到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再是注意到宋延琛的手臂。 文身师技法精湛自不必说,宋延琛左臂那一大丛玫瑰栩栩如生,就连花瓣叶片上的晶莹露珠都惟妙惟肖。 纵横交错的根系盘踞在他指背,一路往上,枝繁叶茂,玫瑰恣意盛放。 王冠、水晶钢琴,一起看过焰火灿烂、骄阳初升,和夕阳西下,潮起潮落,一起“东西尾穿越”仰望星空,她的蛋挞,他的Sunday和“左家娇女”,从若干年前他们初见的日子,到他们再会的日子,再到他们第一天同班,以及今日——20XX0625的礁石。 全都是他们的过去。 她做到了。 用两年的时间,要他刻骨铭心地记着她。 左枝眼眶有点热,下巴指了指他手臂,故意问:“什么意思?” “这样还看不出来?” “嗯,看不出来。” “就当惩罚我恋爱脑好了。” 他学她说话,挺幼稚任性的一句话。 左枝听乐了,笑得花枝乱颤。 宋延琛左胳膊不方便,知道她难受,还光着脚,让她抱紧他脖颈,他右胳膊穿过她腿弯,单手将她打横抱起。 “你不累吗?”她埋在他颈窝问。 静默两秒,他才低声答:“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要走吧?” 她“嗯”一声。 他低头亲她额头。 天色蒙蒙亮,黎明已到尽头,曙光将至。 他没开车去月半湾1号,而是直接载她回去,抱着她上楼。 她用钥匙开门进屋。 唐柚已经离开了。 “你要去洗澡吗?”左枝问他。 “你洗吧。”他说。 左枝现在的确浑身黏腻不舒服,她也不矫情,直接拿了衣服进浴室。 洗完头,再洗澡,最后擦干身上的水渍,直接套一件吊带睡裙,就拧开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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