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不断有人给何方送寿衣骨灰盒什么的,还有人天天到他门口骂街,是个人都会心理崩溃。 沈重安静了片刻说:“何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可以的!”何方颤抖着声音,半是哀求,半是神经质地嘶喊,“是你挑起来的,你当然可以控制!” 沈重冷笑一下:“何方,比你难缠、比你有权有势的对手我应付得多了,你能一直活到现在,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对你做什么,我甚至还一直领你的情,记得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照顾过我。我没有挑起过什么,是你非要一次次地来挑衅我。” 何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近乎崩溃地哀求:“就算我以前不对,可是我已经都认错道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沈重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想要你怎样,我还要感谢你,你当时换我的药,其实是帮了我。” 他极有耐心地跟何方解释了自己做了手术的事,末了又是一笑说:“别人都没有我的手术效果好,因为他们身边都没有这么‘贴心’的‘朋友’。”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随即是何方绝望到心神恍惚的声音:“不会的……不可能……你那种程度的损伤,不可能恢复,不可能……骗子,都是骗子……” 苏青凑到话筒边,打断他的自言自语,轻声说:“你既然敢把那种照片发上网,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还是法庭上见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抬头对沈重笑笑。 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握住她手,平静地看着窗外的海浪翻波,许久以后才轻声说:“怪我一直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拖了这么长时间,反而让他越来越疯狂。” 沈重直到这时都还在反省自己。 明明他才是受伤害最多的那个。 苏青跟沈重在手术室门口告别的时候平静极了,就像临睡前那样亲了亲他额头,笑着说:“好好睡一觉,醒来就看到我了。” 手术室的门关上、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来的时候,苏青才突然觉得脚软。 这好像是她生平第一次亲手把人送进手术室。 沈重出车祸那次,她赶到时他已经在手术室里抢救很久了,上一次来这里做手术,也是他背着她自己来的。 许诺安慰她说:“取固定器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手术,几个小时就好了。” 苏青努力镇定地点点头。 沈默坐立不安地在走廊上走了一圈以后,就跑到角落里对着自动贩卖机发呆,苏青趁机问许诺:“许小姐,那个……我问你件事,你不要介意哦……你跟沈默,为什么不打算结婚啊?” 许诺淡定地笑笑:“本来是打算结的,沈默已经求过婚了。但是定日子的时候他突然说暂时先不要结。” “为什么?” “他说……”许诺挠挠头,“好像是你跟沈先生还没有小孩,如果我们生了小孩的话,就会什么……在家谱上排在前面……这样比你们的小孩大,将来……沈先生的儿子就不是长房长孙了。要等你们有了小孩我们才能结婚。” “哈?” 苏青愣了。 许诺显然比她还不明白其中的逻辑,摸摸肚子耸肩说:“其实我无所谓啦,结不结、早结晚结都一样的。他既然这么介意,说什么沈先生把他养大已经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别的事情他都没有顺着沈先生的意思了,这件事不能再占便宜之类……” “啊?” 苏青又愣了半天,把蹲在贩卖机前面的沈默叫过来,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纠结了一会儿说:“长房长孙好像不是按年龄排的吧?” “不是吗?”沈默问。 三个人面面相觑。 苏青无奈地叹气说:“你说你们不打算结婚的时候,你哥哥差点都要气到高血压了。回头要是被他知道你居然小小年纪,因为这么封建的理由不结婚……可能真的要中风。” 沈默挠头:“我以为……我这么年轻就结婚,他会更气。” 他说着就战战兢兢地看了许诺一眼。 苏青头疼地靠在椅背上,这都是什么沟通不畅引发的问题? 沈重对沈默要是有对她一半的耐心和好脾气,他们两个人就不会闹这么多别扭了。 将来还是得生个女儿。 “总之你哥哥是希望你们结婚的。”苏青叹口气总结,又不好把话说得太死,“你们如果不想结婚,就不要勉强,如果有结婚的想法,也不要拖太久。” 沈默思考了一会儿,用力点头说:“好。” 仍然也没有说要不要结婚。 苏青觉得真心是累死了,无力地决定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沈重的手术做了三四个小时,出来时是午后,人趴在床上,被裹得严严实实,手背上插着吊针,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苏青吻了他脸颊一下,搬了椅子坐在他床边,轻轻攥住他冰凉的指尖。 沈重一直到傍晚都没有醒。 许医生说麻醉醒来的时间因人而异,沈重虽然算是睡得比较久的,但是也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苏青已经坐不住了。 她父母都走得突然,人生中最恐怖的时候就是当年捏着沈重的病危通知书等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 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但现在的害怕和恐慌是如此清晰,她在病房里无声地走来走去,一秒钟都停不下来,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许诺和沈默也在病房里等着,许诺还很淡定,沈默则是最焦躁的那个,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天黑下来以后沈重还是没有醒,许诺偷偷去找了她爸,给沈重加了两针不知道是什么药。 晚上只有孕妇许诺吃了点东西,苏青和沈默都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地发呆。 沈默突然站起来半跪到床头,趴到沈重耳边说:“哥哥,我们明天……下周……不对,下个月结婚。你要来参加婚礼的吧?”
第90章 不要做饭 沈重还是没有醒。 开始陆陆续续有其他医生被许诺爸爸叫进来会诊,盯着沈重还算平稳的生命指征皱眉,然后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极力压低声音谈话。 苏青越等越冷静下来,一个人去办公室问许医生:“他如果一直不醒会怎么样?” “应该是普通的麻醉苏醒延迟,不会不醒。”许医生先安慰她,“除非……新的神经细胞跟麻醉药物发生了排斥反应……” “我只要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苏青追问道。 “最坏的结果……排斥反应引起中枢神经受损,会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最严重也只是昏迷不醒?”苏青问。 许医生点点头。 那就没有关系了。 只是睡着不醒的话,她的沈先生就一直都在。 她回到病房里就让沈默陪孕妇回去休息了,自己坐在病床前的地毯上,把头靠在沈重手边。 他这几年都没有睡得像现在这么平静,总是每过几个小时就得强行起来翻身,难受起来更是大半个身体都是累赘,想动都动不了。 所以他只是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他才舍不得丢下她不管的。 当年他是暴雨天遇到山路塌方,整辆车从山崖上滚了好几圈栽下去,抢救的时候医生都已经快要放弃了,他都没有放弃自己,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苏青一个人坐在渐渐暗下去的病房里,周遭也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心跳监控仪发出稳定规律的哔哔声。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看。 网上关于沈重的流言已经基本平息下来,只有很多人还在不断地攻击何方,苏青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里则有很多未读的私信和评论,来八卦她这时的心情和看法。 她一只手握住沈重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是毫无犹疑地写了一篇很长的文。 她没有提何方的事,没有提最近网上那些关于沈重的流言,也没有提沈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沈先生说他的家训是‘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用过势,也没有真正享过福。他成年以后的大半时间都在为责任而活,为别人而活,唯独很少为自己而活,我看到他最自私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骑马的时候,冲浪的时候,攀岩的时候,但老天那么残忍,连这些都要夺走。” “可是沈先生那么坚强,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除了想着要让自己好起来以外,更多的想的都是怎么样帮助那些更不幸的人。”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被沈先生的光芒盖住,我要做我自己。但这几年来我才渐渐明白,我跟他根本就不存在谁被谁盖住,也不存在什么自己,我们俩根本就是一个人,一条命。” “沈先生一直都觉得他耽误了我,但其实一直是我亏欠了他的,只有在他身边的时间里,我才是最开心的我,最真实的我,最满足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我,才是真正的苏青。” “所以不管发生多少事情,沈先生永远都是沈先生,而我也永远都是沈太太。” 她几乎没有回头看,也没有编辑,就把这条更新发了出去。 然后她的心跳忽然就平稳了。她已经把该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只要等沈重醒过来就可以了。 第一秒就有一个转发,是谭鸥。 “为伟大爱情感动!流泪!!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苏青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房间里再度暗下来,她把手小心地伸到沈重被子下,轻抚他还是比原来瘦得多的大腿。 现在他应该能感觉到她在摸他了,许久以后手指微弱地动了动。 苏青开了一盏小灯,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叫“沈先生”。 沈重的脸侧趴在枕头上,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极力想睁开眼,挣扎很久才终于成功,带着茫然地跟她对视着。 麻醉刚醒过来人会恍惚一阵子,可能会暂时失忆,会不记得自己和身边的人。 苏青离开他一点距离,小心地问:“认得我是谁吗?” 沈重依旧茫然地看着她,根本没有醒过神来,漆黑的双眸有些聚不了焦。 “没关系的。”她笑着摸摸他头发,“慢慢就想起来了。” 沈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地问:“这位小姐……你周末……有没有安排?” 苏青笑起来。 沈重第一次约她出去就是这句台词,现在人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想约会的心反正是有了。 “没有安排。”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问,我就什么时候都没有安排。” 这个冬天的旧金山气候宜人,几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沈重的病床正对着海,他每天白天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盯着碧蓝的大海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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