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还不确定,他们是否还会再见面。 - 夜晚八点三十分整,出租车停在盛穗家楼下。 家住四楼没有电梯,她人就快到家门口,意外收到母亲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催她去医院照顾许言泽。 “臭小子在学校受伤也不说,非要感染发烧进医院才好。” 电话里的于雪梅气喘吁吁,像是在快速奔跑:“五分钟后我坐最近一趟航班回来,之前你先替我去医院看你弟弟,别让他乱跑。” “我现在过去,十分钟左右能到医院。” 盛穗确定医院地址,宽慰焦急的母亲: “您身体也不好,别太着急了。” “你没当妈不懂,”于雪梅满脑子都是生病的儿子,“只要看孩子生病受罪,当妈哪有不焦心的。” 盛穗闻言几次张嘴,最后也只默默挂断电话,寒风中搂紧身上轻薄披风,重新在街边打车。 联系上许言泽老师后,盛穗怕肖茗担心她晚归又打去电话,让她先睡不必等自己。 “大晚上的你注意安全,”肖茗听出她兴致不高,安慰道,“小孩发烧一晚上就好了,你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过生日,准寿星得高兴点啊。” 盛穗笑了笑:“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行,有事随时找我。” 一路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初春换季时节的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盛穗在人头攒动中左顾右盼,终于找到许言泽和负责老师。 “医生看过了,确诊是细菌感染而引起的高热,现在刚打上吊瓶,估计得折腾个三四个小时。” “好的好的,辛苦老师。” 谢过学校老师,盛穗快步在许言泽身边的长椅坐下,怕他冷就要脱下身上外套。 “不用,我不冷,”十六七的男孩最会逞强,许言泽侧身不肯接衣服,看了眼化着淡妆的盛穗,瓮声瓮气道,“你又去相亲了?” 盛穗见他皱眉不舒服,调慢输液速度:“难受就睡觉,我守着你。” “对方人怎么样?”许言泽不依不饶,“你们会结婚吗。” “妈在回来路上了,学校那里——” “怎么问你个问题这么难啊?” 少年被她反复的顾左右而言他惹怒,说完意识到语气太冲,别过脸咳嗽一声:“......你别总把我当小孩。” “没把你当小孩,”盛穗见弟弟烧的前额满是细汗,从包里拿出手绢帮他擦净,半哄半无奈地轻叹, “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许言泽嘴上不服,身体倒是乖乖不动任由盛穗折腾,“不喜欢就赶紧甩掉啊,结什么婚。” 盛穗不想和许言泽讨论这些,一来姐弟俩的关系并不亲密,二来她的确没想好,是不是要和周时予结婚。 男人想结婚的意图再明显不过,选择她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即便如此,她还是缺少十分真实感。 年轻有为,家庭幸福,周时予的人生早已无限趋近于圆满,婚姻可有可无,哪怕一个人也少有遗憾; 而她的前半生仿佛一潭死水,往后的日子更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独自挨过或许是最好结局。 在这段婚姻里,周时予能为她提供富足的物质条件、充裕的情绪价值,可她能为对方做的却寥寥无几。 盛穗能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抗拒,微弱却的确存在。 输液速度调慢后,许言泽紧皱的眉头缓慢松开,高烧一整天的少年终于沉沉睡去,脑袋一点一点。 盛穗小心翼翼将弟弟头扶正,坐直身体后,再让许言泽靠着她右肩膀睡觉。 垂眸看弟弟绯红的脸,不知怎么,盛穗忽地想起今晚的周时予,冷白肤色上也泛着不自然的薄红。 不安地点开对话框,她发现两人最后一次对话,还是她下车上楼前的报平安。 向来秒回的人,直到现在也杳无音讯。 或许只是在忙吧。 盛穗自我宽慰着,不愿承认她整晚光顾自己吃饭、都没察觉男人生病。 许言泽一睡就是两小时过去,直到护士来换第三瓶药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 见弟弟脸色好转,盛穗请护士给许言泽量体温,果然下降许多,估计输液完回家睡一家就能退烧。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半,盛穗晚上还没打长效胰岛素,转身看向弟弟:“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除却一日三餐前要注射短效胰岛素,一型糖尿病患者每天还要注射定量长效胰岛素,以控制血糖飙升。 盛穗一般是晚上十点打长期胰岛素,药放在家里,今天是临时出状况,才拖延到将近凌晨。 她本想拜托肖茗把药送来,可时间太晚人已经睡着,盛穗打过三次电话后不忍吵醒朋友,现在见许言泽明显好转,才提出要回家。 她承诺道:“我半小时内就回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早都说没事,”许言泽挥手让她回家睡觉,“你别再来了,我打完吊瓶自己回学校。” 盛穗不可能不管弟弟,拜托值班护士和热心大姐帮忙照看,起身快步离开。 下车后她一路小跑上楼,急促喘气地爬上四楼,双腿发酸。 一型糖尿病患者剧烈运动容易低血糖,盛穗从包里摸出巧克力豆放进嘴里,飞速回屋找胰岛素笔。 打针时她太过着急,匆匆拔出针头,几滴细小血珠也跟着滚落,渗在她奶白色的针织衫衣摆,瞬间晕开。 丢许言泽一人生病在医院,盛穗心有愧疚,顾不上处理衣服,柜子里拿过毛毯就又匆匆跑下楼,打车去医院。 行至一半路程时,她接到刚下飞机的母亲电话,语气焦灼:“言泽退烧了没?点滴你没给他打太快吧?” “点滴降速了,我走的时候烧还没退——” “他没退烧你就走了?”盛穗话没说话,于雪梅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说话,“我不是让你照顾他,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他身上没钱又生着病,一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封闭车内空间有限,女人尖锐的斥责声久久回荡不散,连开车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人。 目光谴责,无声控诉着她的自私。 耳畔母亲的埋怨不停,盛穗咬着嘴里软/肉,看向不远处的建筑低声道:“......我马上到医院。” 可不可以,不要再喊了。 “妈妈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我走的时候,他体温是三十八度二。” 递过五十费用下车,盛穗关上车门朝医院小跑,急促呼吸在寒风中不住颤抖:“回家是因为我也有病,我需要打针。” 余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她脚步一顿,看着母亲在医院不许停车的正大门下车,飞速朝急诊室跑去。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电话里,于雪梅边跑边飞快解释,“对不起啊小穗,但妈妈最难的时候,是许叔叔救了我,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能体谅妈妈心情的对不对。” 盛穗在医院门前放慢脚步,怔怔望着急诊室大厅外的电子时钟,耳边是母亲愧疚恳切的道歉。 时间正好走过零点,来到新一天。 今天是她生日。 急诊室内忙乱吵嚷,盛穗孤身一人站在大厅门口,不断有人行色匆匆经过她,也无人在意她存在。 不远处一道嘹亮哭声脱颖而出。 盛穗闻声看过去,见到生病的婴儿在护士臂弯中哭闹不止,直到重回母亲拥抱,才抽噎着停下。 是啊,哪有孩子不眷恋父母的气味和温暖怀抱。 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最后盛穗没再去照顾许言泽,只是抱着毯子站远一边,看正厅长椅上的于雪梅给许言泽披上外套,又递给他刚买还热乎的瘦肉粥。 平日向来叛逆的少年,也难得听话的乖乖喝粥。 那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盛穗低头看还在通话的手机,知道母亲早就忘却听筒另一端的人还在等她说话,挂断。 看着屏幕倒影她满是疲倦的脸,前额泛起细汗,发丝凌乱地粘连在侧脸与耳边,盛穗忽地无奈笑了笑。 27岁的开场,就要这样狼狈不堪么。 有人急匆匆喊着接过而来,盛穗后退让出位置,转身,目光精准就落在角落的熟悉身影。 任由周遭纷乱扰攘,男人双手抱胸微阖着眼,靠着椅背长腿交叠,脖颈的冷白肤色爬上一层薄红,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低头带着黑色口罩,黑色风衣盖在身前,病中丝毫不减矜贵温雅。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正在打点滴,根本看不出男人正高烧。 盛穗想她应当是共情过度,才会单凭撞见周时予独身一人来急诊室输液,就毫无理由地觉得对方孤独。 她只是有一瞬控制不住地在想,或许真正的周时予,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无坚不摧。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非但没感到失望,男人形象反倒因此更真实、不再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的疏远。 周时予长椅上坐歇一会,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手指抬起又迟迟不落,几秒后锁屏又解开,重复三次后,抬手捏了捏山根。 盛穗不清楚他在纠结什么。 周时予并不像是优柔寡断的的人,究竟是谁,能让他在凌晨深夜还反复犹豫着,是否要联系。 角落的男人又一次点亮屏幕,这一次,指尖落下。 掌心的手机震动,盛穗看着屏幕上的男人姓名,表情又片刻愣怔。 原来是要打给她。 喧嚷人潮来往中,周时予沙哑虚浮的声音响起,温和依旧:“盛老师。” “是我,”盛穗想男人是真的病了,连她周围的嘈杂背景音都未曾察觉,抬眸远远望着周时予在角落,询问道: “周先生,您还好吗。” 周时予没有回答她问题,只是继续道:“刚才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竟然一直在等她接电话吗。 “刚才在和我妈妈通话,”盛穗轻声解释,看男人吊瓶马上见底却毫无察觉,不由皱眉:“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事情。” 低哑男声在嘈杂环境中清晰入耳,仿佛小锤子一下下敲击在她心脏,一字一声响: “只是想做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盛穗不知她该惊讶周时予知道她生日、还是男人病中掐点打来电话,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说话时坐直身体。 分明他低头看不见表情,盛穗却知道,此时男人的眼神一定是温和而虔诚,只一眼就会溺毙其中。 迟迟没等来她回应,周时予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一次:“盛穗,27岁生日快乐。” “愿你往后人生,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作者有话说: 周总:卡点卡点卡点——好的卡点失败(暴躁.jpg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