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奶奶抱了只小猫给她,说是当个伴儿。 欧姆自己已沦落为奴,看着这些小家伙,倒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悲苦。 风便只把它当个朋友,无论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只是猫到底和狗是不同的,没过多久它便因为发,情同其他猫跑了。等再回来时,风都不记得过了多久了,总之带了一群幼崽。谁也养不活谁。 那猫病死时,幼猫也死得差不多了。仅剩的两只被斜对面的男孩抓去生吃了——因为实在太饿。倒也怪不上谁。 风当时就坐在门槛上,赤着脚,没穿裤子,看着那男孩一口又一口,边吃边哭。她没什么表情,只摸着已冰凉僵硬的猫妈妈的身体。那一刻她突然恍悟——哪怕是当宠物、当奴隶,像他们这样的,也是没人会爱的。 他们爱不了别人,别人也爱不了他们。 只能互相伤害。 那男孩肯定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会哭得那么难过。 安哥拉准备好了早餐。风晃着腿在餐椅上等了会儿,看到了刚洗完澡,穿着背心运动裤,脖子上搭着毛巾的森峤走下楼来。 森峤身上穿得凉爽,脚上却踩着毛绒拖鞋,很是古怪。他身上漆黑的鳞片更加显眼了,虽脸侧、手背上只零散分布,但身上却大片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水珠从上头滑过,让那鳞片黑亮又透着攻击性。他笑着跟风打了个招呼,又看她的头发,跃跃欲试:“我帮你梳毛吧?” 风:“……” 安哥拉提醒:“森,欧姆头上的毛发叫作头发。” 它顿了顿又道:“当然,也可以叫作毛。毛发,总归是一样的东西。欧姆曾将自己同其他动物做了区别,自然样样都要不一样的。但在奥斯克鲁看来,这就是毛。” 风无言以对,拿了勺子吃自己的早饭。 她看了眼森峤的碗——里头是黑乎乎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起来也有些腥。 森峤拿了梳子,站在她身后。因为营养不好,发质太差,风的头发纠缠得厉害,森峤只得耐心地一点点理开,边道:“好奇我吃什么吗?我吃的你不能吃哦。” 这语气确实是在对“小动物”说话。 颇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物种和物种间理所当然区分开的优越。 风便不再好奇了,只低头吃自己的。 她的早饭是牛奶、麦片。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不够塞牙缝的,于是吃完她敲了敲碗,仿若小狗吐了舌头,拿尾巴啪嗒啪嗒敲地板表达不满。 森峤被她逗乐了,对安哥拉道:“帮她再添一碗……算了,蒸个蛋给她吧,再拿块面包。” 风看了眼森峤。 森峤得意道:“惊讶我知道你们要吃什么?欧姆饲养手册我已经看了一半了。” “……” 想起那鬼东西,风的视线不由顺着森峤的指引看了过去——那本小册子就放在餐桌上,被垫在了水果篮下头。 大概是安哥拉没仔细看,将它当做了餐垫。 森峤有一瞬的尴尬,将册子拿出来,甩了甩上头的水:“你识字吗?” 风是识字的,但她只摇头。 森峤便道:“那我给你念。” 他兴致勃勃的,将书摊开在桌上,边梳理风的头发,边徐徐道:“目录——身体篇、护理篇、饮食篇、哺乳期欧姆管理篇、训练篇;欧姆幼崽饲养方法,维生素篇、卫生篇、驱虫与预防接种篇、运动篇、不良习惯纠正篇、训练篇……” 风:“……” 风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她在一家破烂的旧书市场看到过一本书——是一本古早的,丢失了很多页码的旧书。上头的字已经泛黄模糊了,大概还能看见一点痕迹,讲得是母猪的饲养与管理。 现在只偶尔能看到一些野猪,没有大量饲养的家猪。 书上那些猪的模样竟是十分陌生的。 原来欧姆以前能圈养这些动物,吃它们,奴役它们,使用它们。 而眼下的欧姆,是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世界的。 因为如今的他们就等同于它们。 “我从幼崽篇给你念吧?”森峤清了清嗓子,期待道,“你要听吗?” 风:“……”
第十七章 风不想听,但也想听。 这种复杂的、优柔寡断的为难和好奇倒是第一次。 她没有表示,只吃自己的饭,森峤便徐徐道:“欧姆幼崽饲养方法,分窝……” 风:“……” “欧姆通常一次只生一胎,遇到双胞胎或龙凤胎,需在给足母乳、充分体检后进行分窝。分窝不用离哺乳期欧姆太远,要让他们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欧姆幼崽能分辨母亲的气味,通常在出生前半个月时间里,睡眠占绝大部分。分窝的主要作用在于……” “饮食篇……幼崽胃容量很小,通常一次只需20-30ml母乳,半小时至一小时喂一次。通常按需喂养。母乳含量取决母亲的营养结构(详情哺乳期母乳管理篇46P),如母乳不够应及时搭配专用配方奶,营养结构应为……” “维生素和视觉、大脑等发育关系是指……” 森峤念了四十多分钟,几乎将幼崽饲养篇念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停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放下了梳毛的木梳。 “差不多了。”他道,“准备一下,去欧姆管理局……” 话音未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风太安静了。 他轻手轻脚绕到一旁,低头一看。风早已吃完了饭,唇边还有一圈干了的米糊,双手抱臂,低着头睡着了。 森峤先是讶异的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和成就感便涌上心头——他终于驯服了这个野性十足的欧姆!她开始信赖他了! 他偷偷摸出通讯器,拍了几张照,有一种“我也有宠物可以发好友圈”的得意,奥斯克鲁大直男将照片P都没P,就这么发了出去。 于是今日调休的几位同事,包括柯尔塔,就刷到了极其辣眼的东西。 阳光大好的餐厅里,日光在餐桌上投出金色的暖芒,餐桌上摆着几只空碗,很有生活的气息。可偏偏餐桌一端坐着一个一身粉色睡衣,头发遮了大半张脸的欧姆,抱着手臂睡得脑袋要掉到胸前,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嘴角边是什么?干掉的米糊?天哪。 而他们的上司、同事、好友——那个不苟言笑,看起来异常凶猛的类蛇人,探出一张毫无角度可言的大脸挤在照片右下角。长得再帅,这角度也让人不忍直视。尤其他还试着露出了一点“微笑”。 柯尔塔“啪”地拍了下额头,即使如此也无法消解这种从脚底深处一路窜到天灵盖的尴尬,又忍不住“啪啪”地用力拍了几下脑袋,差点没把角拍折。 他立刻屏蔽了好友的社交账号,转头去看自家女友的美照,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才终于缓和了好些。 这一天,森峤向来安静的好友圈刷屏了。 继早餐照后,又增添了欧姆板着脸不爽的换了身粉色运动服照、坐在飞行器副驾驶照、吃冰淇淋照、办理完饲养许可后,两人举着同一张许可证拍了张合照。 只是森峤满面喜悦,风则面无表情,甚至视线都没有对焦,看起来空洞又可怜。 下属不敢拉黑森峤,而好友们通通屏蔽了森峤。 其实分享生活照倒也无所谓,主要是森峤拍得太烂了。看一眼能让人做恶梦三天。 事后,有同样饲养欧姆宠物的饲主大为不解:为什么他要养一个丑成这样的欧姆?她的肤色一点都不适合穿粉色,衬得皮肤又黑又糙。我的天哪。 好在,这时候的风还不知道这一切。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并不在意。 暂时不会在意。 风其实很疑惑,她是第一次在任务对象面前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想来想去,只能怪最近身体有些虚,睡得不好,加上吃饱喝足身体自然进入放松状态,森峤念书的声音似催眠曲,又给她梳着头发——森峤的动作很轻,按摩头皮似的,让人很舒服。 她那一觉睡了快一个多小时,醒来时脖子疼得不行,牙齿也隐隐作痛——原是姿势不对,低着头时牙关一直紧紧咬着。 为了打起精神,她又去洗漱了一次。照镜子时愣了一下,森峤给她扎了个丸子头,不知道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手法,难道欧姆饲养手册里还教这个?甚至还绑了只蝴蝶结——当然是粉色的。 风盯着那粉色的蝴蝶结,仿若看着杀父仇人。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着没将蝴蝶结一把抓下,拿剪刀剪个稀巴烂,再一把砸到森峤脸上去。 对这种“自以为是”的饲主,她目前没有丝毫感动,只感到讽刺和滑稽。 AI给她备好了出门的衣服,一整套粉色的运动装,搭配粉白色运动鞋——虽然款式很好看,但架不住它的颜色很刺激风。 风突然晃神的想:她该不会是被耍了吧? 其实自己的身份早就被识破了,森峤和这该死的AI一起耍她玩呢? 也是难为了风,职业“间谍”多年,执行过的任务不下二十件,今天居然差点因满眼的粉红色而露了馅儿。 风想:我还是不够专业。还要再磨炼。 这一定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人生没有跨不过去的考验。 办理完剩下的手续,风看着森峤手里红彤彤的饲养许可证有一瞬的恍惚。 上头盖着奥斯克鲁的官方章,姓名那一栏写着“风”,饲主写着“森峤”。 仿佛他们从此就真的是一家人了,自此她就有了归处,有了一个被“承认”的名字。 风想了想——过去的时间太久,她一直被称为代号“爱丽儿”,早已没人记得她真正的名字。连她自己,不刻意去回想,也会不记得。 爱丽儿。 风在心里默念这个代号——这是“星辰”头领给她取的名字。说是头领,却没人见过他的样子,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住在什么地方。 哪怕是他的心腹“牛顿”,也不知道头领的背景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天才。 如若不是,也不会建立起“星辰”。 当初取这个名字,说是用了童话“小美人鱼”的名字。 童话是什么?风不知道。 小美人鱼又是什么?风也不知道。 她无所谓被取了个什么代号,只要有任务给她做就行。 当她做完第二个任务,满身伤痕却奇迹地活下来时,头领说:“我给你讲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于是风知道了什么叫“童话”。但随着泡沫一起消失在夕阳下,也算“童话”吗? 风觉得爱丽儿死得很浪漫,但更多的是替她不值。 她不喜欢这个代号,她没有那么傻。但头领说:“你就像她一样,永远无法对重要的人说出实话,永远踩着尖刀走在最危险的地方,没人理解你,你将永远孤独。在你的身后是汪洋大海,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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