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娃找来了地图,锄伯熟悉周围,跟风大概讲解了一下周围有什么,哪里比较适合逃跑,哪里不好防守。 风也没全信,她怀疑上了锄伯,对方的话也就只听一半了。 风跟他们商量好了逃跑的路线,出城的计划,又将欧姆分门别类。 前哨跟着她冲,末尾也要再留一批孔武有力,擅使武器的殿后扫尾,中间再分两层,一层是青壮年,一层妇孺,再一层能打的妇孺或青壮年。 他们包裹如蚂蚁,外层蹚火而过,内层团结一致,只管往外冲,还得有死士扫清尾巴。 几个欧姆头大焦虑,哪里去选这些欧姆出来? 理论到底只能是理论,谁又愿意为死士,轻易去死? 到快凌晨十二点,才凑足了差不多的前哨和中间的青壮年,妇孺只需跟着跑,大部分年老体弱的不打算逃了,逃也逃不远。 整个集中区没有多少悲伤绝望的气氛,欧姆们都习惯了,仅剩的几位年老体弱的也不到十人。毕竟如今欧姆要活到这个岁数的实在不易。 风看着时间一点点溜走,她之前用口哨报过一次平安,这会儿在一侧休息,不可抑制的想念起森峤来。 她不知道对方能为她拖到什么时候,也或许一刻也拖不了,但她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 墙外能听到奥斯克鲁走来走去的声音,应该是不少的一队人马,走路动静很大,震天似的。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夹杂在那动静里的还有车声,还有飞行器的声音。 要开始了? 她迟疑地站起来,找了个缺口处往外看,外头黑漆漆的,灯都被灭了。 ---- -3-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集中区是没有通电的,夜里欧姆们提着油灯前来,妇孺哆哆嗦嗦排在后头,紧紧抱着孩子。 “分成十批。”数量太多了,风在中间协调着,“领头的就按我们刚才说的来,这位,他叫什么来着?” 鸡娃在旁边大声道:“黑牛!” “黑牛。”风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雄性欧姆,对方眼神阴郁,拿着一把砍刀,上身赤裸,只穿了一条深色裤子,光着脚,脚趾有些变形,“你带一到三队跟我冲,我再说一次,如果不听指令乱跑,我不会管你们死活,不会停下来救任何一个。” 黑牛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锄伯。”她又看旁边站着的老头,“真的不走?” “不走啦。”锄伯摆手,“跑又跑不动,不当累赘。” 风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让后面的队伍往后站站:“我怕有飞行器或者无人机空中监视,一个队伍出去再排下一个队伍,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速度要快,不要让欧姆聚集。” 鸡娃点头:“知道。” 他这会儿也紧张起来,看风严肃的模样,一边心里觉得不可能,一边又觉得不会是真的吧?心里打鼓似的乱敲。 风又冲外头吹了口哨,声音悠长,三长之后停顿一下又是一声长。 片刻后外头隐隐有回应,却是一声短,示意危险不要出现。 风皱眉,趴在缝隙处看,太黑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么黑却也很古怪,有一种巨大的压迫和不安袭上了风的心头。会这么黑吗?哪怕周围没有灯,会有这么黑吗? 风没有听到打围的声音,有些烦躁。她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如果现在不出去,一会儿开始打围周围都是奥斯克鲁,就没法再出去了。 就算冲出去,也一定会死很多欧姆。尤其是妇孺。 她回过头,看着沉默跟着她的第一批前哨,突然发现里头居然有好几个雌性。 她们站在最后,拿着武器,身量参差不齐,有高大的也有娇小的,却统一眼神坚毅,带着一种全然无畏的狠劲。这种狠劲甚至比很多雄性欧姆都还要激烈显眼,因此才被她一眼看见。她皱了皱眉,却没打算干涉旁人的选择。 她转头问鸡娃:“我找的那个雌性欧姆,还没找到?” “没,这边很大,要打听谁很难。”鸡娃道,“尤其现在又很乱,消息不太传的下去。” 她啧了声,知道其他几个巷子里也藏着队伍,便自己过去找。 第三个队伍之后妇孺开始多起来,她挨着找过去没找到,她们都蹲在巷子阴影里,躲不下的就拿草席挡在头顶,以免被发现。 四周臭烘烘的,不时还会踢到被踩掉的鞋子。第五个队伍后面,有几个明显体弱的孩子,被几个雌性围在中间保护着,一个个都咳嗽发热,脸色不好。 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这样的欧姆万一被外面的奥斯克鲁认为有传染病,也不过是当场格杀的下场。 风走过去,探了其中一个孩子的额头。 旁边的雌性吓得不行,眼泪一下出来了,哀求道:“这些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有药,迟迟不见好而已,没有其他毛病的。求求你,带他们出去吧。” 风还没说什么,其他雌性也求道:“他们的母亲都去前哨了,宁愿自己死在前头也要为孩子们拼出一条活路,求求你了,不要放弃他们。” 风一下愣住了。 她想起那几个跟在队伍后头,脸色肃杀狠戾的雌性,内心猛的涌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喉咙堵着什么似的,艰难吞咽了一下,道:“他们的母亲都在前头?你们不是他们的家人?” “只是邻居。”有个雌性道,“代为照顾。孩子们可怜啊。” “在集中区要养活一个孩子,太难了。” “这些孩子平时很乖的,也很懂事,死在这里太不值得了。” 风没说话,许久后揉了下其中一个发烧孩子的头,从怀里摸出药来,先让他们都吃下。 “退热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先吃吧。” “谢谢!!” “有药了有药了!快,先吃了!” 一个小姑娘哑着嗓子,虚弱却坚强地站着,拉着旁人的衣角,仰头看风:“我妈妈,会死吗?” 风不知道,她没法承诺什么。 小姑娘道:“我只有妈妈了,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风无法回答,她蹲下身看她:“你叫什么?” “小草。” “小草。”风点头,“我叫风,无论妈妈在不在,小草都要努力长大,好不好?” 小草没回答,她的眼神并不似这个年纪的孩子那般天真烂漫,她只是懵懂的,难过的却也无奈地道:“我也不能跟着她去死,我知道的。可她就这么死了,我要怎么办呢?她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可以跟她在一起的。” 小草很难过:“我可以跟她一起吃苦,一起去死,但不想被丢下。” 风心里震颤,眼眶发热,仿佛看见了年幼的被抛下的自己。 她宁愿跟着父母一起走,无论下火海还是上刀山,无论前路是什么,哪怕去死。但她不想被丢下。 她垂下眼睫,手指微微发抖,转头朝围墙边看去。 人头影影绰绰,找不到她的妈妈是哪个,小姑娘自己也找不到,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哪个母亲能这么狠心呢? 风想,哪个母亲恐怕都不能,但做母亲的总得有取舍。 宁愿自己去死,宁愿让孩子孤单冒险,也许未来很痛苦很艰难,但总比死在这里好。总比跟自己一块死了好。 风呆呆的看着前方,又仿佛是隔着时空,看到了很久远的自己,还有已经记不清的,父母的背影。 他们决然离去,头也不回,因此被自己怨恨了这么多年。 “姐姐。”小草道,“你别难过,小草都明白的。” 风想:是,你一定明白,但你一定无法原谅。 她叹了口气,只道:“好好活着。” 这一瞬她竟是明白了,对那个弱小的、年轻的“自己”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她的路得她自己去走,她的怨也得她自己去解。 她摸了摸小草的头,转身继续寻找十字架。 “怎么办?”茉莉躲在易燃物后头,惊恐道,“怎么会这么多……怎么会……” 前方,集中区已被全部包围了,但他们无法给风传递消息。 冒险吹口哨,就已经差点暴露了他们。 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还没打围,已经有无数奥斯克鲁和守备AI将集中区包围,苍蝇也飞不进去,周围的灯都被熄灭了,连远处城市的灯也都关闭了。 世界陷入黑暗,又仿佛堕入地狱。 有很多携武器的无人机、守备AI和便携式的火箭炮对着集中区,茉莉甚至觉得他们可能根本不打算打围了,打算直接炸平此地。 风看过来时,黑的毫不透光的感觉,其实就是密密麻麻的奥斯克鲁、守备AI和火箭炮,将他们都围住了。 “得给他们创造机会。”陈宣沉声道,“必须留一个可以突破的口子……” “没有用的。”知更鸟绝望道,“留一个口子让他们出来排排杀吗?出来一个击毙一个?自助餐流水席?” 陈宣怒道:“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啊!”知更鸟也压低声音喊,“这么多奥斯克鲁,一条口子有什么作用?那不就是等着被杀吗?!” 陈宣粗重喘息,身上早已汗湿透了,手指握拳发抖,完全想不出办法。 正这时,里头再次出现了口哨声,在夜风里传的很远,三长停顿一会儿加一长,是让他们确认安全来接应。 看得出来风也急了,恐怕再不出来等打围就晚了。 可现在已经不是打围不打围的问题了! 知更鸟仓促回了一声短,示意不能出来。 果然这回他们很快被锁定了,有无人机飞了过来。 知更鸟咬牙,一拽陈宣和茉莉:“走!” 他们在易燃物里左躲右闪,茉莉鼻端都是硝烟的味道,突然一瞪眼:“等等!这不就是机会吗?!” 陈宣被无人机发现了,脸色狼狈,不远处的队伍有奥斯克鲁的声音:“找到了,在那儿!” 陈宣喊起来:“不要猜谜语了!赶紧说!” 茉莉急急从兜里摸出火机,指着周围的东西:“炸了这些!他们就会过来的!” 知更鸟一把拿过打火机,手里的短刀已飞了出去,击中半空的无人机。 “我来!你们走!” “我帮忙——!” “你帮个屁!”知更鸟拎着茉莉的衣领,塞进陈宣怀里,一头红发在夜风里张扬飞舞,“赶紧走!跑得越远越好!” “你当心啊!”茉莉焦急的喊,“一定要当心!” 陈宣几乎是抱着茉莉跑的,从易燃物里跑出来,一队奥斯克鲁和守备AI已追了上来。 陈宣抢过之前运尸体过来,停在角落的拖车,一脚油门就往外冲,衣服被汗湿透又被风吹干再次湿透,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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