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年半后。 在距离远冬城很远很远的一个叫“万朝”的地方， 风和森峤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了。 这是他们目前遇见过的，欧姆人数稍微多一些，环境和气候都非常不错的地方。 这里的欧姆和他们的语言有些不同，但加上比划还是勉强能明白意思。据“万朝”的欧姆们解释，这在他们本身的语言里，“万朝”意味：一切皆有可能。 这群欧姆是一百年前从北边迁徙过来的，老祖先曾经住的地方非常寒冷，这让他们的生育率不高，病逝和夭折的几率却居高不下。 想来想去，新继任的族长下了决定，从酷寒之地一路迁徙——他们在这场大迁徙中，失去了很多亲朋。 老祖先留下了很多日记，他们一直保存得很好，因此“万朝”的欧姆们很清楚当年地球遭难的经过。虽然从前无从考据，但有“万朝”的年轻欧姆坚定认为，他们的老祖先就是当年从大难里逃出来的几支科学家队伍，因此他们的文明才没有断层，语言也一直还在。 他们收留了冒险家风和她的爱人，没人发现森峤是个仿真机器。 他们听了关于远冬城的故事。这一路上，风也见了很多数量并不多的欧姆族群，他们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这让风收获了很多。 “出来了就别回去了。”有年轻的雌性欧姆道，“真可怕，那是地狱吧？” “还好这边没有奥斯克鲁。” “老祖先们的日记里有画出来过，是不是长这样？”有欧姆拿树枝，在地上随意涂了一个，“头大如山石，眼睛里射出的光能杀死人，他们还能看透人的灵魂？” 风忍不住看了森峤一眼：“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欧姆们很热情，也很善良，招待了风和森峤，又为他们腾出了一间屋子。 风被劝着喝了很多酒，最后晕乎乎的被森峤抱了回去——四城之外的欧姆们大部分过着原始的生活，万朝也一样，他们的小屋在硕大的树干上，楼梯垂挂下来，长满了藤蔓。 这是为了防范野生动物。 森峤的仿真眼睛像拍摄视频一样，记录着所见的一切，然后储存在机器里。他从黑暗里走来，一言不发的样子像头沉默的黑豹，他到了楼梯下方，目光敏锐地看向树干后。 一个穿着麻布裙子的雌性走了出来，她披散着一头黑发，眼睛里带着亮光，大胆邀请道：“在我们这里，雌性地位高于一切，我想要谁，就能要谁。” “我可以生下你的孩子，你这么好看，孩子也一定会很好看。” 她高傲又渴望的抬着下巴，走过来抚摸森峤的手臂，“啪”的一下，一只手打开了她的手。 她抬头看去，就见森峤怀里晕乎乎的雌性正一眨不眨地瞪着她，凶巴巴道：“他是我的！” “……别这么小气。让我跟他睡几晚，留下孩子，你再和他离开就好了。” “不行！” “你放心，我不跟你抢他……” “我说！不行！”风一字一句，眼神危险起来，就是视线没怎么对焦，晃来晃去的，“他是我的！滚！” 雌性叹气，有些遗憾的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地邀请森峤：“她喝醉了，你等她睡着了来找我啊，我就住在那头……” 她伸手指，风一下从森峤的怀里跳下来，捡起地上的树枝做武器，冲着那雌性就打了过去。 那雌性尖叫一声，迅速跑了，森峤好笑的揽过风的腰，将她搂了回来：“好了，一会儿摔着。” “你为什么不拒绝！”风发火道。 “看你吃醋可爱。”森峤低头亲她的脸颊，又循着酒味吻住风的嘴唇，缠缠绵绵。 风嘴唇被吻得微微发肿，气却没消，她跑去树后拿枯叶盖住的吉普车前，几下爬到车顶，将操控舱打开了。 里头的森峤因为长期沉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但他的鳞片长回来了，看得见的伤都好了。 风摸着沉睡的森峤，告状似地道：“我想你了，我不要跟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在一起，他一点都不好。” 森峤哭笑不得，知道风是喝醉了，就听风又道：“虽然他身上什么都像真的，但没有鳞片，我想摸你的鳞片，想抱着你的尾巴睡觉。特别有安全感。” 森峤温柔地看着她，听着她碎碎念，等她困得要从车顶摔下来，才抱着她下了车。将车顶重新遮掩好，然后回了树屋。 等风彻底睡沉了，他才下来帮自己的身体清理——洗澡、吃药、吃营养补剂、处理生理需要。 他用高大消瘦的奥斯克鲁身体洗完澡回来，拿帕子擦过头脸，不太自然的晃了晃自己巨大的尾巴。 他以欧姆的身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看了许许多多不同欧姆的生存方式。 有发展出一点科技的；有完全没保留住文明和文化，变得像动物一样，甚至会弱肉强食，吃掉幼小的不好养活的孩子；也有类似“万朝”这样的，人数一般，有一定文明程度，也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的。 他们以不同的面貌、状态生存着，把时间拉长，就仿佛是重新看了一遍人类的进化史。 这让森峤每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都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始终像是个旁观者，无法融入，而唯一将他和这些不同的族群联系在一起的，只有风。 风像是一座桥梁。 他双腿还在水里，微微躬身坐在岸边发呆。突然河岸对面传来“哗啦”的声音，黑暗里，有谁靠近了。 森峤怕被发现真实身份，立刻要裹着衣服离开，就听那声音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在水里喊他：“喂，下来玩呀。” 森峤怕站起来反而被发现端倪，只好继续坐着：“不用了。” 雌性的声音靠近了，不是之前的那一个，森峤想起来了，是晚餐时一直劝风喝酒的那个。 这里的“民风”确实很开放了。 雌性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浑身赤，裸的泡在水里，幸而夜里黑，看不见水下的场景——否则不是森峤看到别人身体的问题，而是雌性会发现水下有条巨大尾巴的问题。 雌性要过来，森峤躲在阴影里：“别过来。” “你一定知道了，我们这里以雌性和孩子优先，雄性都是干活的。”雌性道，“我不想跟你有什么别的关系，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不行。”森峤道，“我有爱人了。” “那又如何？”雌性笑起来，娇俏得很，“你只是帮我一个忙，并没有背叛她。” 森峤哭笑不得：“不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是吗？”雌性丢过来一颗石头，溅起水花，她站起来一些，手指抚摸过自己美好的身体，“那你敢看我一眼吗？来嘛，只是做一些快乐的事，不需要你负责。” 森峤没看她，声音严肃：“请你离开，我要回去了。” “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啊。” 森峤开始不耐烦了，尾巴在水里搅动，水声哗哗。 雌性笑起来：“看起来你的身体反应很诚实？” 森峤：“……”不，你误会了。 眼看雌性要过来，森峤想完蛋了，这回要暴露身份了，只能立刻回去扛上风跑路。结果对岸又传来其他的声音。 “阿宣！你又想偷吃！” “你给我上来！” “咱们抽签！赢了的才可以找他生孩子！” 好几个雌性不知怎么找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森峤耳朵疼。他趁着几人闹起来不注意，立刻裹着衣服，抱着自己的尾巴跑了。 他身形迅捷的冲上树屋，不敢下来，将门窗紧闭，防贼似的。 风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感到一团冰凉的什么东西躺在了旁边。她嘶的一声，晕乎乎的抱住了森峤，哄小孩儿似的道：“睡吧睡吧，你怎么这么凉？” 她在森峤的胸膛上蹭蹭，声音黏糊：“帮你暖暖，来来。” 森峤被蹭的痒痒，挺久没用这具身体和风待在一起了，仿真机器虽然精细感能够以假乱真，但还是比不上面对面的拥抱和亲吻。 森峤嗅着风的酒味和发间的清香，一时被勾得心里酥麻。 其他雌性在水里撩拨，他一眼也不想看，但想想那个画面如果换成是风…… 森峤吞咽了一下，尾巴慢慢卷上爱人的腿，一直往上延伸，然后整个身体半压了过去。 小床不堪重负，他们滚到了地板上。 下头的雌性还想勾，引森峤，却听到了她们都很熟悉的声音。 妈呀，那个看起来酷酷的姑娘，居然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吗？黏糊糊的，带着鼻音，似哀求又似渴望，撩得人内心滚烫。 几个雌性面面相觑：算了，看来是偷吃不到了。散了吧。 “不行。”森峤隐忍着，低声在风耳边道，“太大了……喂！” 风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迷糊着问：“啊？什么太大了？你说话呀？” “……” 风睡了一会儿，酒劲完全上来了，整个人晕得一塌糊涂，只剩下内心的渴望不断怂恿她，煽动她，令她克制不住。 都这么久了，她只碰过仿真森峤，她不甘心。 无论是哪个森峤，都必须是她的。她想起来其他雌性的邀请，又气又委屈，按着森峤不准动，自己往上坐。 修长的双腿，跨在森峤两侧，被森峤克制的握着，他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太过激动，把脆弱的雌性双腿给握折了。 “蛇有两个……”风胡言乱语，“你呢？” 森峤：“……” 她动来动去，呼吸混乱，一手抓着森峤的手和自己五指相扣：“你撑着点我……” 森峤咬牙，青金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红。 森峤只有一个。 但加上尾巴尖尖，大概也许可能能算两个。 无论如何，风的心愿实现了。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随时都要担心没能源了，没汽油了，没食物了。 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个科技发展还不错的小城，在很远很远的国度，那里的人种都不太一样了。 他们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化——人类无数的文明和结晶散落在各处，并没有彻底消亡。这让风感到神奇和欣慰。 曾经的生死和绝望煎熬，原来只是因为被炖在一口小锅里反复熬煮，而地球这么大，只要多一点耐心和勇气，就能遇见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他们在异国他乡停了下来，森峤以仿真欧姆的身份找到了一家修理厂的工作——专门修理各式各样的老式淘汰机器。 风则找到了一个送快件的活计，她做事干脆利落，记人记路很擅长，做得十分顺手。 他们挣着一些小钱，租住在靠近山脚的红瓦白墙的小房子里，小房子有个阁楼，就用来放操控舱，每天夜里，森峤换回自己的身体，像巨龙守着宝藏，守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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