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六看她的眼神带了怨念,“我都六岁了,我当然是哥哥!” “那你六岁还没人四岁高!” 宰六整个眼眉都耷拉下来了,看宰稚的眼神就是:怪谁呢?还不是你只给我做这么高。 宰稚笑死了,招招手把宰六招到自己身边,两只手捏着他软软的脸揉扁搓圆,“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获得过最可爱机器人奖啊?长高了就不可爱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我的宝贝弟弟!” 而后,在他耳边小声说,“傻孩子,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你折腾高矮问题干什么?还用这个时代的审美来绑架你自己?小心啊,你变得太多可就回不去了,回去了也要被……” 宰稚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宰六愣了愣,是啊,自从象到了他们这里,日子就变了许多,变得……他好像忘记了他们终究要离开这里的事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孟豫霖东西收齐了,端着盆子过来。 “在说他长高的事呢,一天天着急,有什么可着急的!”宰稚挥挥手。 宰六坐在她身边,整个机器人都显得呆呆的了。 孟豫霖看了不忍心,“小孩子想长高很正常,小六别急,我教你的法子,我们一起努力,会长高的!” 但这一回,宰六一点也不像从前那样雀跃地跟着应“好”了,默默的,显得很沮丧的样子。 “怎么了?”孟豫霖把水盆放下,里面装了干净的热水,药瓶棉签什么的,都放到地上。 “我没事。”宰稚走开了,坐到长桌边,默默想了一会儿,好像自己又想通了,打开他的监视器,而后,就看见了雷家奶奶把书包收起来的画面,忍不住大喊。 孟豫霖回头一看他又高兴了,也放了心,到底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于是专心处理宰稚脚上的水泡。 先用毛巾沾了热水,给她把没伤到的地方擦洗了一遍,然后再动那些水泡。 他动作很轻很轻,一边处理一边喊给她轻轻吹气,捧着她的脚,认真的样子,看得宰稚都呆了。 “象……”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脚上。 宰稚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靠在沙发上,手里抱了个软乎乎的公仔,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身体越来越慵懒,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象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看啊…… 好看得,好像说句话都舍不得,只怕一开口,这画面就被破坏了。 孟豫霖没等到她下一句话,不由看她一眼,“怎么了?” 画面动了,可是还是一样好看。 宰稚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象,你真好看。” 孟豫霖看她一眼,忍不住也笑了,“你也好看。” “嗯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就是我们这样的。”宰稚很同意孟豫霖的赞美。 孟豫霖手微微一顿,”你知道金童玉女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外星人!” 孟豫霖便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了,继续认认真真给她挑水泡,边挑边轻轻地吹。 “象,为什么要吹啊?”宰稚好奇地问。 孟豫霖微愕,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习惯吧? “大概……”他想了想说,“吹一吹就不那么疼了吧……” 宰稚闭上眼睛体会了一下,原本起了泡火辣辣的地方被他这么轻轻地吹着,好像是真的凉飕飕的,没有那么疼了。 “象……”她睁开眼,再次轻叫他名字。 “嗯?” 宰稚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暖融融地往上涌,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 她从前不是没受过这样的小伤,也不是没生过病,那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都是宰六这样的机器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专门的职司,陪伴她,照顾她,其中,就有负责医疗的。 但是,机器人处理伤口的感觉和此时此刻太不一样了,冷冰冰的手,冷冰冰的器材,冷冰冰的氛围,一切都像工业活动,和她设计制作一个机器人的流程没什么区别,但象就不一样了,他的手指是有温度的,不是体温的温度,她的机器人也有体温啊,象给她传递过来的那种温度,是鲜活的,是柔软的,明明只触碰到她的脚,却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久了,还有些昏昏欲睡。
第88章 沉沉睡去 她真的睡着了。 在孟豫霖轻轻的触摸里。 甚至,还迷迷糊糊的仿佛陷入了梦境。 孟豫霖见她好像睡迷糊了,给她拉了床毯子轻轻盖上,却听得她在呓语,“十、五十五,六十五……六十五……还差……” 孟豫霖笑了笑,数什么呢?睡着了还数数? 她却沉沉睡去。 孟豫霖清理伤口的动作于是更加小心了,水泡处理干净,上了药,再把她的脚也塞进毯子里,把东西收拾干净,来到宰六身边坐下,同时打开电脑,开始他的工作:更文,以及续写武奉的剧本。 宰六还在认真看监视器。 雷家。 一天的辛勤劳动下来,大家都早早洗漱睡觉了,武奉也是。 只有小桃丫,捧了一张纸,在武奉房门口转悠,想进去又不敢的样子。 雷万福过来了,小声问妹妹,“怎么了?” 桃丫指指手里的纸,“找哥哥,学写字。” 雷万福把她抱起来,“大哥今天教你好不好?武哥哥今天累了。” 小桃丫是很懂事的孩子,武哥哥累了,她就绝对不会去打扰了,可是,武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呢?他白天也要去跟哥哥一起去割稻子啊…… 雷万福看着小丫头小大人似的担忧的脸,不由好笑。家里这个妹妹特别爱认字写字,平时他和弟弟空了会教她,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来了个城里的哥哥,又是特别有文化的人,小丫头崇拜文化人的心一节节往上涨。 煤油灯下,雷万福握着妹妹的手,一笔一画写下几个简单的汉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教过好几遍了。”桃丫仰着头说。 “哦,哥哥糊涂了。”雷万福握着她的手重新写。 教了四五个字以后,雷万福才作罢了,催妹妹也去睡觉,煤油灯光线不亮,对眼睛不好,“认识了就行,明天白天再练习写。” 桃丫很乖地点头,宝贝似的收好写了字的纸,睡觉去了。 雷万福笑了笑,也准备回房。 雷家人多,房间不够,雷万福得和武奉一个房。 雷万福到门口,门是掩着的,他刚想推门进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改推为敲。 于是,门上响起剥啄之声。 武奉侧目。 “我可以进来吗?”外面的人问。 武奉闷闷的,隔了一会儿,说,“请进。” 雷万福进来了,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笑着解释,“我们家地方小,不好意思委屈你,还得跟我住一屋。” 武奉没有吭声。 这比早上咆哮如雷好多了。 雷万福放下心来,拿了床不知什么垫子,铺在地上,倒身就睡了。 武奉眼睛的余光看到,欲言又止,最终闭上眼。 良久,雷万福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从床上传来一个声音:“明天,我教桃丫写字。” “啊?”雷万福忙道,“好,好,谢谢。” “睡觉吧。”武奉真的觉得自己,今天一天全身都累散架了,头也痛得不行,晚上虽然吃了晚饭,但这个时候却有点恶心想吐,也不知道怎么了,是中暑了吗? 算了,睡吧。 雷家陷入一片黑暗。 监视器前的宰六盯着黑暗出神。 正忙于写稿的孟豫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伸过头来看,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宰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紧张的啊?我又不是不懂。” 孟豫霖:…… 你个小屁孩! 宰六又幽怨一眼,“我研究过了,这监视器有屏蔽系统。” 不该看的看不了…… 孟豫霖笑了,戳了戳他脑门子,“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宰六摇摇头。 今天两姐弟都只在雷家吃了一顿红薯饭,居然都不吵着要吃东西。 “桃桃都没什么可吃的。”宰六莫名其妙冒出一句。 孟豫霖笑了,这是对人家小姑娘有同情心了? “雷万福的字写得不怎么样,不好看。”宰六小同学又是一句淡淡的忧伤。 “嗯,但是教小朋友够了。” “哪里够?正因为是小朋友才需要一个一开始就写字写得好的老师,不然,一开始就学歪了。”宰六把监视器关了,回头问他,“象,武爷爷说,桃丫后来怎样了?” “不太好。”孟豫霖回忆,“很年轻就嫁人了,生了好几个孩子,丈夫对她不好,经常打她。” 宰六的眼圈居然红了起来。 孟豫霖扯纸巾给他,要给他擦泪。 宰六很慌,一把拍开孟豫霖的手,惊慌失措地回头看沙发的方向,见宰稚还睡得很稳,才松了一口气,绷紧了小脸,很小声很小声,却又很坚决地说,“我没有哭,我不会哭的!绝对不会!” 孟豫霖以为他小小男子汉假装坚强,便附和着哄他,“好好好,不会。” “真的不会!”宰六很用力地强调,而后,便陷入良久的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沉默。 孟豫霖摸摸他的头,“我还是去给你做东西吃吧?炸小肉丸子?” 宰六还是摇头,“象,小桃桃很聪明,也很爱写字,她为什么不能像纪芸儿那样念书上大学?你们不是常常念一句话,叫做知识就是力量吗?” “这个……” “象,你给她写好一点吧?” “好。”这个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宰稚他们的机器能按照他的剧本走。 “让她认字,学文化知识,上大学,挣很多钱,好吗?” “好” 宰六点点头,仿佛是满意了,“象,你可以给我一点钱吗?” 宰六从来不开口要钱,孟豫霖没什么小孩子不能要钱的概念,毕竟他自己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懂得花钱了,宰六比他小时候精明多了,所以,没问什么,只摸了摸孩子的头,给他转了一笔钱。 其实,他大约能猜到宰六要这个钱干什么。 宰六小声道了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黑仇家电脑什么的这种事,我最擅长。” 孟豫霖:…… 你擅长的事有点过于惊人。 — 监视器里黑屏一片,那个时空的夜晚已经很宁静,那个时代的农村,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早休息,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劳动。
第89章 不装睡了? 但孟豫霖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却正是霓虹流金,夜的繁华刚刚拉开序幕,一些996的上班族刚刚下班,甚至还没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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