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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借医院的盆子，打来了热水，搁在床边的凳子上，要给武奉换衣服擦身。 在他眼里，武奉睡得跟个死人似的，没想到，死人这会儿诈尸了，捏着他的手，恶狠狠的，“你要干什么？” 雷万福愕然，“刚护士讲的啊，给你换衣服，擦洗，你看看你这一身臭汗，都熏到人护士了！” 武奉气得，他这才刚刚有一点点好转，只怕要被这个乡下小子给气死！ “我不要你！我嫌你脏！”对付这种乡下恶小子就不能有好脸色！ 雷万福点点头，“那行，你自己来吧。” 自己来就自己来！ 武奉不信这个邪！他已经好了！ 雷万福把护士拿来的病号服扔给他，自顾自走了。 武奉其实真的还虚弱得很，说这几句话就已经用光力气了，还得强撑着起来换衣服擦洗。 他先一只手把自己上衣解了，然后伸手去够床边凳子上的水盆，手一伸，却摸了个空，一看，愕然：刚刚还放在这里的水呢？ 正奇怪，就见雷万福端着水盆在门口重新出现，似笑非笑地十分讨人厌，“你不是不要我吗？不是嫌弃我脏吗？这盆水也是我打来的，是我这双整猪圈挑猪粪的手打来的，怎么？嫌弃人不嫌弃水？没准，水里还有猪粪臭呢！” 武奉真的气得发抖。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现在手上打着针根本没办法起来，他一定……一定要和这讨厌的小子决斗一场！ 他心里一横，算了，不要水了！就用换下来的衣服擦擦，再把衣服穿上算了。 可刚才，那件换下来的衣服，又被他扔地上去了…… 倔强的少年，绷着个脸，手肘撑着床，强撑着把自己支了起来。 要命…… 真的好虚啊，就这么起来坐着就头晕目眩的…… 他等了等，觉得头不那么晕了的时候，掀开被子，下床捡衣服，然而，脚一碰到地，整个人天旋地转，直接往后倒去。 “武奉！”雷万福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会虚弱成这样，赶紧跑了过来，将水盆往一边一放，叫他，“武奉，武奉？你怎么样？” 武奉脸埋在被子里，不理他，也不吭声。 “武奉，武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气你的，你没事吧？”雷万福本来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儿，感觉到自己闯了祸，“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吧！” 雷万福唯恐他有个三长两短，不会摔坏了吧？ 就在他拔腿准备走的时候，雷万福的声音从被子嗡嗡地传出来，“你回来！” 着急，还带着哭腔。 雷万福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你……你还好吧？” 真是的，男人大丈夫，该打打，该骂骂，哭什么呀，这一哭，可怎么办啊？怎么哄啊？要买糖吃吗？就跟哄桃丫似的？ 雷万福愁了，想去推推武奉的肩膀，可这家伙现在光着膀子，那一身，又白又瘦的，跟排骨似的，他这大粗手，都不敢碰。 现在想来，自己昨天的话委实说得有点过分…… 哪里有这么瘦的大母猪啊？ “喂，要不然，你先睡好？不然等下护士来了。”雷万福也不会劝人，自觉十分笨拙，“好了，我不该气你，是我不对，等你好了，你报复回来，你看行不？” “谁要报复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武奉头埋在被子里，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了，“我一个病人，我一个病人，你这样对我，我是病人啊！” 一哭，这么多日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顿时大哭起来，“我一个病人，我受这么多委屈，你还要欺负我！” 雷万福真是，挠着脑袋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说他欺负他，他哪里欺负他了？不过，好像自己也的确是有点欺负人……
第107章 病人和家属 “喂，别哭了行不行？我……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 “谁要你赔礼道歉？谁要你的对不起？” “那……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只要你说的，我一定照做就是了。”就是拜托你别哭了！ “我不要你怎么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消失！” 雷万福：…… 他倒是想消失，可是，丢下这么个人消失，他良心上也过不去啊，要丢的话，早在背他去县医院的路上就丢了，或者，早在县医院的救护车带他来市医院的时候就丢了。 他在床边傻傻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护士终于来了，竖着眉头，“吵吵，吵什么吵？墙壁上这么大静字没看见？医院就是要安静，安静！” 再一看这场面，更火了，“怎么回事？光着膀子在这晒猪肉呢？不赶紧把衣服穿上再着凉怎么办？你这家属，是怎么当的？一点不懂事！” 后面这句，是骂雷万福的。 “是是是，是我不对，我马上给他弄好。”雷万福一个乡下小子，只会红着脸道歉。 护士教训了他们一通后走了，有了护士在这中间打岔，武奉总算是不哭了，雷万福好声好气跟他说，“要不，还是你还是先躺回去，别再感冒了，护士真又要来骂了。” 武奉自觉异常丢人，哭成这样就够丢脸了，撒泼打滚一样，光着膀子还被护士看见了，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丢人下去，顺着这话就躺回了被子里。 “我是病人！”武奉脸色爆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借口。 雷万福点头，“是是，你是病人，我是家属，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病人的情绪。” “谁是家属啊？你谁家属啊？你也配？”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的小子气鼓鼓反驳。 雷万福：…… 雷万福挠挠头发，“这也不是我说的呀，是护士说的……” “说你不配就不配！” 雷万福抿了抿嘴，算了算了，城里来的小子，本来就娇气，年纪也还小呢！哪能跟他计较！ 雷万福动手用毛巾沾了温水给武奉擦，纤瘦的骨架，单薄的肌肉，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来时路上的比喻，这副身板，实在是跟母猪沾不上半点关系。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练壮实点，就没那么容易生病了。”这是雷万福发自内心的话。 这话一说，也提醒了武奉，曾被雷万福比喻成什么，当即憋着一口怒气，“你还说我是什么？” 雷万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我错了，我就是瞎说的，就你这样的，我们如果养的猪都像你这样，那不赔死才怪。” “你……”武奉更气了，什么意思？这乡下小子，是说自己连做猪都不够资格？“你，你给我滚远点！” 眼看也擦得差不多了，武奉一把挥开雷万福的手，自己抓着病号服就往身上套。 雷万福被他一拍，手里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他愣了愣，眼看武奉半天也套不上衣服，叹了口气，给武奉帮忙。 武奉倔强地不停拍他手，但他本就瘦弱，又生了病，哪里拗得过雷万福？最终，雷万福还是帮他把一身病号服给换整齐了。 眼看武奉气得都要翻白眼了，雷万福只好道，“好了，我现在滚远吧，你好好休息。”
第108章 乖乖吃饭有糖吃 武奉气鼓鼓的，不与回应。 雷万福把水倒掉，毛巾清洗干净，见武奉还是扭脸后脑勺朝他的模样，站了站，真的走了。 武奉回头，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哼了一声，闭眼休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雷万福都没有再回来。 武奉觉得，这乡下小子应该是真的被自己赶走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自尊，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 走了好，走了清净！他吐着气想着，脑袋依然晕晕的，慢慢地进入了沉睡。 只是，他这番扬眉吐气却没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人有三急，他这大量输液的，被尿给憋醒了。 那时候的病房厕所在外面，走廊最尽头，同病房病友去，都是有家属陪同的，但这会儿，病房里加他一共三个病人，一个病人家属不知去了哪里，另一个在睡觉。 武奉起初有点慌，但是他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把睡觉的人麻烦醒的，他觉得自己可以。 他努力把自己撑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躺着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无力而已，为什么一坐起来就头晕目眩呢？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这阵眩晕过去，稍稍能稳住的时候，才慢慢下床，回头自己拎上吊瓶，高高举起，往厕所慢慢挪去了。 才出了病房，他就觉得手举累了，手臂酸得不行，可还得咬牙继续走啊，不然尿身上？ 再走几步，就喘得不行，手酸得快抬不起了，他靠在墙上歇一会儿，举着酸软的胳膊，觉得自己胳膊都在发抖了，就这么几步路，又走出一身的汗。 然而，这样的歇息，非但不能让他缓口气，反而因为手一直举着，更累了。 他咬牙，就这样，还不如速战速决，快去快回！ 就在他猛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走的时候，天花板又开始转动，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整个人往后倒去，酸软的胳膊再也举不动吊瓶。 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到了墙壁，手里的吊瓶已经握不住了，手捶了下来，下一瞬，他就会往地上滑去…… 忽的，他手中的吊瓶被人接走，他的身体也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他没有滑到地面，他整个人都靠在了一个人怀里，耳边，熟悉的声音带着土里土气的乡下口音大声在说，“你怎么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是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回来了…… 他一边觉得讨厌，一边觉得羞辱，但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还是说出来了，“我……我要上厕所……” 然后，他身体一轻，就被那个乡下小子背在了背上。 这乡下小子力气真大啊，单手托着他，另一只手还举着吊瓶…… “是我不对，忘记了你要上厕所这个事，我去得太久了。”乡下小子傻呵呵地跟他道歉。 武奉全身快要虚脱了一般，可仍然憋足了气发怒，“不是说走了吗？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雷万福却只是傻乎乎地“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只把他背到厕所，问他，“你能不能站？” “能！”明明自己已经用尽力气了，发出的却是这么微弱的声音，武奉觉得更气恼，而且，乡下小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站不稳的话，要怎么帮他忙吗？ 雷万福便笑得特别憨，“能就好，能就好。” 武奉被他这样的笑，笑得满脸通红，绷着个脸，“你出去。” “那，这……”雷万福举着吊瓶示意。 他也没找到能挂吊瓶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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