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等了许久,宁馥也没有任何反应,他覆在她手上的手微微收紧。自从遇见宁馥,他才知道,商场与情场虽然说起来考验的都是人心,但后者明显要复杂得多。 商场上的行为,本质上来说是由利益驱动。如果是商业决策,他能通过出于本能的敏锐的嗅觉预判对手之后五步的行动,但到了宁馥这里,他所有的谋略好像都成了累赘。他不知道宁馥在这一刻心里是怎么想这件事情、怎么想他这个人的,只能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是冒进了。 这段时间,她对他的态度一天一天地好转,他能感觉到她的态度的松动和软化。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贪婪,想要让她更名正言顺地走在自己的身边,而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时自己不知如何解释,尤其在他手下的人的面前。他想光明正大地带她去任何地方,出入任何场合,向身边的人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未婚妻,甚至太太。 “宁馥,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不是想暗示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未来的计划里,只要你愿意。”他开始弥补,开始害怕刚才的那句话把好不容易开始靠近他的女孩子吓走,所以他的声音越发轻柔,但宁馥始终没有反应。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掉进海里的小石子,溅不起一点儿水花,甚至连如何坠落也看不见,就这么静静地沉了进去。 大海没有给他反应,大海不会给他反应。宋持风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成了溅不起水花的小石子,在大海中一点儿点儿地下沉,胸腔顷刻间便被咸涩的海水灌满。这里是庆城的顶端,脚下就是他庞大的商业帝国,他却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嗯。” 忽然,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微微一动,就像一个小小的气泡撞在了他下坠的心上。那一点儿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将他的心轻轻地往上一抬,便在水中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那颗被她拨弄的小石子,却因那一点儿力量,停止了下落。水流缓慢而轻柔地划过他的心——那颗小石子,让它悬在海水中不安地浮动。 “我觉得你的想法比我的那个遛鸟、听戏、打麻将的要好。”下一秒,女孩子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她回过头看向他的时候,双眸璨若星河:“挺好的。不用文艺复兴了,宋持风。” 谁说大海不会给他回应?大海听见了他的声音,回应了他。 当前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宋持风在三点二十分有一个会议,办公室门口的何秘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先提醒一下老板,让老板准备把手边的工作先告一段落。 何秘书走过去敲了敲门,隔着门唤了一声:“宋总。” 一般这个时候宋持风都会直接接一句“进来”,何秘书已经训练有素地握住门把,就等“进来”二字一出,立刻推门而入。但那令何秘书熟悉的两个字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句“什么事?”,语气里略带不耐烦。 何秘书跟在宋持风身边也有四五年了,立刻意识到老板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一刻推门而入,随即收回了手,原本准备好的问题也自动被替换成:“三点二十分的会议需要延后吗?” 办公室里,宁馥已经被宋持风推到了办公桌上。他的电脑显示器就在旁边,两旁是成摞的文件。这一刻,它们成了宋持风的帮凶,帮他把她牢牢地禁锢在他身下这一小块的地方。她脑后盘起来的发已经微微松散,却还勉强能固定在原位。 “推到明天吧,后面也不要再安排其他的事情了。” 宁馥听见门外的秘书那一声顺从的“好的”时,不自觉地便脑补出一些失望与无奈的意思。宁馥又用那种看着昏庸君王的眼神看着宋持风,只不过上一次没有说的话,这一次终于能不加掩饰地说出来:“你好像古时候的那种昏君。” 宋持风笑了一声,没接话。不知过了多久,宁馥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声音微哑,听着格外娇气:“宋先生,你适可而止好不好?我连腰都疼了。”她的言外之意相当简单——让一个舞蹈演员腰开始疼,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有多过分吧! 宋持风总算低笑着松开了手,又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待会儿给你揉揉。” 他这里除了办公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间独立卫浴室,恐怕是为了方便彻夜加班后小睡一会儿才准备的。宁馥之前不是没听曲总监她们提过,宋持风刚开始接手宋氏的时候,宋氏留下了不少烂摊子。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之后,宋持风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改革,宋氏的市值才能在这几年内又一次腾飞。而这一切,当然不可能是他在优哉游哉的状态中完成的。 “我刚才让人去买了蛋糕。你坐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蛋糕。”宋持风细心地将她的小挎包也拿了进来,便转身出去拿蛋糕了。 宁馥点开微信,就看到通讯录那里多出一个红色的“1”。她随手点开看了一眼,就看是一个顶着默认头像的陌生号发来的好友申请:“宁宁,我们都被骗了!宋持风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时。” 能说这种话,还叫这个名字的,除了时慈,宁馥想不出第二个人。显然这是时慈的小号,他之前的微信号早就被她拉进黑名单了。 自从上次在工作室里打完那一架,宁馥就再也没见过时慈。他就像是忽然被打醒了,没有再来过工作室。宁馥听林诗筠、马慧欣以及其他女同学说,她们也没有再接到过他的微信消息。 宁馥本来想着他就这样清醒了也好,毕竟他们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因为时慈的人品有什么问题,追根究底还是两个人、两个家庭不合适的原因更多。她也希望时慈能尽快放下,重新出发,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从这件事情中吸取一些经验和教训,以后找一个更适合他也适合他们家的女孩儿。但看到这条好友申请,她只觉得时慈好像给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一记耳光。他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依旧在把责任往别人的身上推,依旧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问题,都是别人的问题。 她觉得这事儿是真的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又是质问纠缠,又是围追堵截,最后还打架进了一次派出所,好像他打定主意要把她心里的最后那点儿美好的回忆都消磨干净似的。 这一刻,看着时慈的微信,宁馥完全不想去问宋持风做了什么,甚至就连听时慈说话的欲望也提不起来。她连拒绝好友申请都懒得做,直接把时慈的小号也拉进了黑名单。 这时宋持风已经拎着小蛋糕回来,还带上了两杯咖啡。她相当不自在地走过去,却见宋持风朝旁边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说腰酸吗?躺下,我给你揉揉?” 最近她在水里练舞练得每天腰背肌肉酸痛,有人主动要提供无偿服务,为什么不要?于是她趴到床上,让“资本家”宋持风为她服务一下。 “请开始吧,宋先生。” “知道了,宁小姐。” 她能感觉出宋持风的按摩手法有些生,时轻时重,但她真的好久没享受过按摩了,还是舒服得眯起眼来。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都是她们这些女孩子之间互相给对方按摩。但女生毕竟力气有限,那个时候林诗筠和马慧欣就会一边给对方按摩,一边感叹:“看来还是有男朋友好啊!” 想起从前,宁馥忽然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微信好友申请。她趴在床上,将脑袋陷在枕头里,随口问:“宋持风,你骗过我吗?” 覆在她后腰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怎么这么问?” “好奇。”她回头,手臂却被他适时地握住,她随着这个动作自然地翻过身来。 “如果你说的是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可以很诚实的说——有。”男人低沉声音传她的耳中,摩挲她的鼓膜,令她阵阵战栗,“宁馥,你会介意吗?” 他的话音未落,唇舌便缠上她的。他将她抱在怀里,吻得轻柔而细密。 她被平放在床上,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简单地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那么容易给出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她不可能把自己完全剖开,事无巨细地全部告知宋持风,也不应该要求宋持风对她毫无保留。这是很平等也很合理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宋持风的坦诚,她却无法脱口说出那句“我不介意”。男人极其轻柔地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她很快再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宋持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之前有刻意克制?”等宁馥再一次看向窗外时,已经是夜幕降临。而她现在……是真的腰疼了。 宋持风知道她今天是真辛苦了,笑着承认:“有,我怕你会讨厌我。” “……”她懂了。合着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了,他不用怕被她讨厌了。她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无语地丢下“宋贼”,一个人进了浴室。 等宁馥从浴室里出来,宋持风的烟也正好抽完。他抱着她还想亲,她果断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处:“可以了,宋先生。我今天总算知道你是怎么压榨手底下的员工的了。” 她用这种淡淡的口吻调侃,听起来格外有趣。宋持风总感觉自从她回握住自己的手后,好像在这短短的一下午,又见识到她身上很多自己之前不曾发现的地方,使她更加鲜活,也让他感觉与她的距离更近。 宁馥是真饿了。在等宋持风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她把何秘书买来的提拉米苏吃了一块,又喝了半杯咖啡,才同宋持风一起去吃饭。她也不知道宋持风为什么选的餐厅的菜品总是那么合她的口味。她本想着吃了提拉米苏,晚饭就吃点儿蔬菜,不再吃肉和碳水化合物,结果又一不小心拿东坡肉下掉了一碗米饭。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想象一个大肉包子在水里甩水袖的画面了。 “宁馥,纪录片是不是快开拍了?”宋持风问,“具体什么时候,地点定了吗?” 宁馥因为自觉吃得太多,被罪恶感冲击,连点头的时候都有些无力:“听说那边的工作比较顺利,他们会提早一周左右到庆城。至于拍摄地,应该是他们等来了之后再定。” 昨天她才同制片人麦朝通过电话,确认了拍摄时间之类的事情。在电话里,麦朝听宁馥说还有些不确定自己能否跳好,笑着宽慰她:“我们看了你们团长给你拍的视频,都说特别好。小宁,你就不要谦虚了。听说你为了那五分钟,已经练了两三个月,我相信你一定行。” 宁馥一想就知道,估计是团长借这位老同学的口来让她放心。她感到心里暖融融的,应了一声“好”。 宋持风车没有直接将车开到熟悉的楼门洞前,而是在红芪路的路口附近找了一个停车位停下。宁馥当即明白他今晚估计又没打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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