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妈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宁馥之前说的这位宋先生有超出年龄段的成熟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宋持风的身上,年龄根本不是衡量其能力与阅历的标准。宁妈在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的时候,完全失去所谓长辈在人生经验上的厚度,而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由阶级的不同带来的差距。 “小宋,你真的清楚你现在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但宁妈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向宋持风确认这件事儿。 就在刚才,宋持风把自己所有的资产证明都拿了出来,向他们诚恳地表明了身份。同时,宋持风愿意由他们来聘请律师拟一份婚前财产协议,将自己手上所有个人资产的一半直接转移到宁馥的名下。 他名下的房产、股权等资产,哪怕只以书面的形式呈现也是厚厚的一沓,更不要说夹在字里行间的那些一般人想都未曾想过的天文数字。这任谁听来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宋持风的双眸依旧清澈,闪着理性的光芒,“实不相瞒,我从宁馥那里得知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儿了。” 宁馥听到这里才总算明白昨天这位宋先生到底为什么频频走神儿。他并不是因为在思考第二天要穿什么、带什么,而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预见今天他的身份一定会遭到她的双亲的抵触,因此在思考对策。 “这一招儿并不高明,是我的下下策,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愚笨的办法,因为我知道这样可能会吓到你们。我希望叔叔和阿姨能原谅我的唐突。”宋持风说到这里,侧过头,温柔地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再一度红了眼眶的人。他站起身,走过去,抱住落泪的爱人,抬手托起她的脸,用指腹细细地揩去她脸上的泪,轻声笑她:“抱歉,宁小姐,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的,但是因为感觉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阻止我……” 宁馥哭得正厉害,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什么,在这小小的房子里也听不太清楚。宁妈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这一沓文件。她身旁的丈夫总算回过神儿来,即便压低了声音,也藏不住那不可思议的语气:“小宋家竟然就是那个做芯片的宋氏!” 你怎么不干脆等女儿出嫁了再反应过来呢?宁妈无语地抬手扶额。 舞团正月初七就要开工。正月初六,吃过午饭,宁馥便收拾好东西,跟着宋持风一起回到庆城。 过了两天,宁爸、宁妈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宁馥。宁爸、宁妈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包括解释当时他们在厨房里同宁馥说的话,说他们没有一定要宁馥和宋持风分手的意思。 “宁宁啊,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好好跳舞,为自己积攒一些资本,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这样哪怕以后你们分开了,你也提升了自己。自立才是根本。” 要说宁妈没被宋持风的做法打动,那当然是骗人的。只是她始终坚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作为母亲,也当然还是希望女儿能够站在舞台上,成为自己梦想中熠熠生辉的样子。 “就是啊,宁宁,你可千万别成为电视剧里的那种豪门阔太,天天就购购物、做做美容。咱还是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知道吗?”宁爸总算从“这个男的没有社保也没有‘五险一金’”的担忧中抽离出来,可回到现实后,又被“这个男的好像真的不需要社保也不需要‘五险一金’”打击到。自己对这事儿消化两天,才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接受了女儿现在的男朋友是宋氏总裁的现实。 “咱家没有那些阔太家的实力。唉,到时候你要是受了委屈可咋办?我和你妈估计除了听你诉苦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用了。” 听宁爸惆怅地说这些话,宁馥的心里也很难受。但此时此刻,她能说的、能保证的也只有自己:“我会好好跳舞的,我会努力站到更高的地方。爸、妈,你们放心吧。” 这次巡演的时间已经确定,舞团出发的时间最终定在六月初。和上一次的巡演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巡演城市遍布全国,而且在每一个省份的省会和重点城市都会落脚,所以巡演周期格外长,足足安排出来了七个月的时间。这意味着舞团六月初出发,再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年春节了。 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都面临这种情况——半年练,半年演,一年一年的时光就这么飞一样地过去了。 虽然这次的巡演还是跟上次的一样,最后一站回到庆城,但那至少也是半年后的事情,任谁来看都觉得这时间的跨度未免有些大。宁馥回想起之前秦姨那让自己盛情难却的邀请,还是决定在巡演前去宋家做做客。 秦姨听说宁馥要来,提前好几天就在各处预订茶点,当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自提了一个五百克的草莓奶油蛋糕。秦姨把蛋糕提回家,打算摆在花园里的小茶桌上,结果发现别说蛋糕了,就连那些小茶点都难摆得下。 看着老婆忙前忙后地跑了半小时,管家带着两个家政阿姨也都忙得焦头烂额,宋老爷子很认真地向老婆提出建议:“这么多东西,你要是想都放下,我感觉得在花园里摆一张宴会用的那种长桌。” 秦姨:“……” 五月底的庆城已是草长莺飞,有了初夏的味道。宁馥上午还在舞团,练完舞之后请了个假,下午同宋持风一起到了宋家。 “小宁,你们舞团是不是要准备出发了?”秦姨等管家给宁馥开了车门,便上去把宁馥从车里接出来,开心得已经忘了宋持风还在车里,就这么直接拉着宁馥兴高采烈地往花园的方向走,“这几天我看了舞团微博发的那个视频了,你跳得太棒了!你们巡演的第一站是川城对不对?我连去川城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毕竟巡演出发在即,舞团也开始着手宣传这部舞剧,于是拍摄了一些定妆照、妆造俱在的排练视频,还有排练花絮,发到微博上。只是那些视频,宁馥自己都没看过。她只知道团里负责运营微博的人经常过来拍照、录像,拍完也不给演员们看,只说到时候去刷微博就知道了。可她现在恨不得一天练二十五个小时的舞,哪里还有时间去刷微博? “您也没必要特地过川城一趟,之后我们还会回庆城演出的。”宁馥笑着说,“而且我们没有内部票。对不起啊,秦姨。” “没事儿没事儿,这次星星还挺厉害的,给我抢到两张川城演出的VIP(贵宾)票。”秦姨摆摆手,“我肯定要过去啊。要不然等你回庆城,最早也是十二月了,我哪里忍得了那么久?” 她们有说有笑地坐到白色的小茶桌旁,这个时候秦姨才想起一件事儿:“哎呀,我好像把我老公忘在门口了!” “……”宁馥也直到此刻才想起宋持风还没跟上,赶紧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就见那对被遗忘的父子满脸无奈地一起进了花园。宋老爷子看着秦姨,叹了一口气,幽默地自嘲道:“不错了,你还记起把我忘记的这件事儿。” 这个下午,几人过得很愉快。宁馥发现宋老爷子的性格和宋持风的性格确实很相似。父子俩都不算健谈的那种人,但必要的话也不会省,偶尔抛出来的问题让人完全不会感觉自己被冒犯,还能将气氛调节得更加融洽、和乐。 傍晚,宁馥自然而然地被留下来吃晚饭,也终于见到了别人口中的宋家最小的“混世魔王”。不过这个“混世魔王”从外表来看完全不像魔王。他顶着宋家一脉相承的出众的相貌,穿着校服,看起来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儿,甚至有那么点儿乖乖的感觉,完全没办法让宁馥把他和上次在寿宴上打架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但等宁馥对上大男孩儿的眼时,才发现他眉间飞扬的神彩和眼底的少年意气。这种少年独有的棱角与锋芒,虽不及宋持风身上圆融温和的气质让人舒服,却也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啊?大哥的女朋友?那不就是我的‘大嫂’了?”“混世魔王”的嘴角上扬那一刻,好像连悬于屋顶的暖黄的灯都被年轻的气息染上温度,变成照亮黑夜的阳光。 秦姨站在一旁,忽然想起一茬儿:“上次你爸过寿,你们两个没见过吗?” “没有啊,我哥也不带‘嫂子’来让我们俩见一见!”宋星煜对那天的事儿也不太愿意细想,此时见宁馥一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样子,就撒开了性子,“要不然像‘嫂子’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见过肯定有印象。” “那是因为你当时满脑子都是徐家的那个小姑娘吧。”宋持风毫不留情地揭穿幺弟的小心思,还不忘给没反应过来的父母提示,“就是徐嘉致带来的那个。” “啊!我也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她真的长得好漂亮,又乖又甜的样子。”秦姨想起那个乖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加深了,只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又淡了下去,“就是吧……” “就是什么啊,妈?”宋星煜立马扭头看向他妈。 秦姨有点儿为难地看着儿子,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你追不上人家。” 宋星煜:“……”自己的家庭地位已经清晰明了了。 吃过晚饭,秦姨便把宋星煜赶回房间刷题。宋星煜走后,秦姨立刻神色一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她先是看了丈夫一眼,在得到丈夫表示许可的眼神示意后,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薄薄的红包,塞进宁馥的手里:“小宁,虽然我感觉这一次算不上是我们的正式见面,但是我和你宋叔叔都是很喜欢你的。你之后去外面巡演,一定不要苦着自己。如果你遇到困难,随时给阿姨打电话,好不好?” 宁馥本来以为今天下午来喝个茶,完全是出于秦姨对作为舞者的宁馥太喜欢了,结果没想到这还不单纯是一个“粉丝”见面会。不过宁馥看这个红包不厚,想着应该就是二位长辈出于礼貌意思意思,毕竟之前宋持风在宁家也拿走了一个小红包,今天二位长辈这样做也算是礼尚往来。思及此,宁馥便道了谢,收下了秦姨递过来的红包。 等离开宋家之后,宁馥打开红包看了一眼,才恍然大悟——这里面根本不是现金,而是一张卡。她立刻抬头看向宋持风:“你早知道红包里是这个对不对?” “我冤枉。”宋持风正好已经把车开进了红芪路,立刻刹了车,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他们俩都是你的‘粉丝’,听说我喜欢你之后,已经单方面把你当儿媳妇了,我也没办法。” 这位还装起无辜来了!宁馥可不信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毕竟他看见这个红包的时候,眼里连一点儿感到意外的神色都没有,还在不断地用目光鼓励她收下。 “反正迟早都要拿,”宋持风看宁馥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便索性把窗户纸捅破,然后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你说对不对?” 宋家这边,家政阿妻正掰着指头汇报:“夫人,我刚才清点了一下。我们现在还有一个五百克的草莓奶油蛋糕,一盒五百克的绿豆糕,一盒五百克的红豆糕,一盒五百克的板栗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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