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登大学的二楼餐厅跟一楼格局一样,人略微少些。 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桑宁的胃口,她选了意大利面,大大方方地坐下吃。 段知遇只吃一份三明治,坐在她对面细嚼慢咽。 吃惯了华国的家常菜,桑宁觉得这份做得不那么精致的意面也十分美味,不知不觉吃了个干净。 段知遇掏出手绢把她嘴角的面酱擦去,这时才开口问:“叶东升是什么人?似乎很有名,又是怎么拜你为师的?” 桑宁被他擦嘴的动作惊了一下,往后一仰,下意识便回答道:“他是个武指,然后,总之,最后,他想拜我为师。” 段知遇的眉微微上抬,眼中盛满疑惑。 虽然他上大学就离开了桑家,和桑宁相处的时间从绝对量上来说并不多,但每次寒暑假在家里时,桑宁那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生信条,怎么都没办法让他和“武指”这个行当联系起来。 “著名导演James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分,我的天分你理解不了。”桑宁用James的话结束这个话题,顺手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我爸让我交给你的。” 然后又掏出千里迢迢背过来的那两罐特产,一股脑从桌上推过去,“还有这两个。” 段知遇一摸牛皮纸袋就知道里面是钱,桑爸每回给他生活费都这么装。 他放在桌上,迟疑了一秒后看到那两个罐子,转而满眼欣喜:“爸真细心,我还正惦记这两口。这里的超市也卖大米,可煮好了粥没有酱菜吃,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嗯。”桑宁心不在焉地应着,忽然想起自己看这个副本剧情时留意到的一个片段。 好像那时候段知遇已经发达了,还是喜欢早餐吃白粥配酱菜,女主喜欢牛奶配面包,对此常取笑他老土。 他还挺朴实的。 “还有这个盐渍梅子干,没胃口的时候吃一个就好。” 他仔细收好两罐特产,才打开桑原远让桑宁带给他的纸袋,里面果然是一叠美金,他喉咙滚了滚,说,“爸怎么又给我带钱?我再过三个月就能毕业,花不了多少钱。” 段知遇的话一个字也没过桑宁的脑。 她完成了交货任务,心里顿时轻松,摸出了手机看到叶东升果然给她发过短信,里面详细写着酒店的地址和路线。 于是心下大安,摆摆手对段知遇说:“那我走了,你好好学习,早日回国赚钱。” 段知遇抬起眼睫看着她,抿着唇,说:“你今天晚上跟你那个徒弟住一个酒店?” “对啊。你也听到了,他们都安排好了。”桑宁觉得他问了个完全没意义的问题。 “我不同意。”段知遇收好了书包,重新挂在肩上,双眼看着她,目光清冷而认真,“你在异国他乡,不跟‘丈夫’住一起,反倒跟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男人住一个酒店?” 他语气在“丈夫”两字上咬重了几分。 桑宁:“……” 正常的话,经他的嘴说出来,怎么就多了一些不正常的味道。 “走吧。”段知遇一手勾着书包,站起身又在桑宁肩上一握,“我住Smith家里,楼下还有个空的客房,他刚才说过请你今天晚住家里。” 接着,他伸出大手在她面前摊开,“手机交给我,我帮你回复他们。” 两人吃过饭,段知遇身上有着蛋黄酱的香味,桑宁觉得有点好闻,听他这么说,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很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段知遇接过手机,飞快地操作了一番后,把手机交还给桑宁。 还不忘叮嘱她:“学校外面马路上有很多小偷,不要随便拿出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手机不便宜,要几百刀。” 她看到短信界面上,他回复过去的文字是:【我是桑宁的丈夫,她今天晚上和我住一起,麻烦两位把预定好的房间退掉。】 叫她气短的是,不出两秒钟,叶东升就回复过来:【好的师公!】 神特么师公! 桑宁在他身后用口型骂了一句。 她研究了一下这老式手机的输入法,回给叶东升一句:【不许叫他师公!】 这回,叶东升晚了好几秒才回过来:【好!】 吃完饭,段知遇要上晚自习,从包里掏出一本中文散文书递给桑宁:“你坐一旁看会儿。” “我不要,我自己玩。”桑宁推开书。 她看着满教室学习的人,恶作剧一般拿出包里的掌机,调成静音开始打俄罗斯方块。 这个游戏她已经通关无数次,几乎可以闭眼操作。 打到最后一关速度很快时,也能游刃有余地让方块变形,并顺利落到自己预设好的空格里。 通关时,单色掌机发出满屏绿光。 桑宁乏味地把掌机关了,扔回书包,抬头一看才发现时间只堪堪过了半个钟头。 她只好拿起散文打发时间。 书脊上贴着哈登大学图书馆的标签,但书很新,散发着新书的油墨香味。 这是一本湾省作家的散文,文字极为优美又不失趣味。 桑宁渐渐看了进去。 直到段知遇敲敲她桌面:“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从教室离开,但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抱歉,两位等一下。”一个男声叫住他们。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后面跟来的是个满头黑色小卷发的印度男生,他用带着口音的英文极快地说,“同学,刚刚你玩俄罗斯方块的速度,打破了世界纪录,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 听完这话,段知遇低头看着一脸错愕的桑宁,只见她用口型正说“快走”,他简短地拒绝了对方:“抱歉,她没时间。” 便伸手轻轻一揽桑宁往前走。 男生还在企图挽留:“我们社团有很多经费和活动,同学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他像狗皮膏药一样撵上来。 段知遇再次停下脚步,对他说:“她不是本校的学生,没办法参加哈登的社团。” 男生这才失望地转身离开,一边走还在一边发出可惜的感叹:“真是不属于人类的速度和眼力啊,太可惜了!” 迎着段知遇疑惑的目光,桑宁清淡的目光很坦荡:“知名导演James说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分。” 两人一路沉默。 Smith的房子距离哈登大学校门口,横跨两条马路之外,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 段知遇拿出钥匙拧开了大门,带着桑宁进门。 “知遇哥哥,这就是你的妻子吗?”一道童稚声音问道。
第41章 屋子里满室柔和的灯光, 不知道用了什么取暖的设施,整个房子暖洋洋的。 问话的小男生扭着脑袋看向大门。 大门通往客厅,客厅里没有电视机, 一墙的书,中间摆着一张大长木桌。 空着的大白墙上, 挂满了全家人的照片。 Smith坐在灯下看书, 一个中年女性在长桌的一侧低头写着什么,而扭头看着两人的小男生,则低头写着什么。 这是一副十分和谐温馨的画面——如果没有小男生把问句的重音落在“妻子”这两个字上的话。 Smith转过来看向两人, 笑意温和:“欢迎你,桑宁。” 埋头写东西的女人也抬起头来:“欢迎, 桑宁。” “谢谢!”段知遇和桑宁异口同声。 只不过, 段知遇用的英文, 而桑宁用的华文。 等两人走近了,Smith站起身指着女人向桑宁介绍,“我太太Emily, 她教戏剧文学。”又指着小男孩说,“我儿子Jason,知遇的另一份兼职, 就是辅导Jason的学习。” 这段话他华文和英文夹杂着说。 桑宁对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什么见面礼。 只好拿出背包里还没拆的一袋子涌江点心, 让段知遇分给他们。 至此, 她随身带的零食,全部告罄。 “知遇哥哥, 我做完了你让我做的题。”小男孩嘚嘚嘚走过来, 很有礼貌地没有盯着点心看。 段知遇夸奖了他,坐下看他做完的题, 顺手拉了拉桑宁一起坐下。 他挑出了Jason做错的题,讲解得十分细致耐心,小男孩很快听懂,订正完错题。 段知遇顺手给他布置了其他两本册子的题,让他第二天做。 收好题,Jason认真问:“知遇哥哥今天跟妻子一起睡是吗?那我要是睡不着是不是不能来找你?” 段知遇脸红了。 桑宁则在心里纠正:【不,我们不睡一起!】 客厅一静。 段知遇转过来看着她,而Smith则和妻子面面相觑。 不等他回答,Emily打断了儿子的童言:“Jason不可以问别人的私事。” 她转而柔声向段知遇解释,“听说你们还没有完成婚礼,根据华国的传统还不能同房,所以……房间我准备了两间,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以各住一间。” 桑宁潦草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给段知遇投去了一个“赶紧走吧”的眼神。 好在他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转身,带着桑宁离开倒也不突兀。 他把桑宁带去自己隔壁的房间,拿出洗漱用品给她:“早点睡,调整时差。明天早上我有课,早饭就在Smith家吃,我会安排好。” 在桑宁关门前,他挡住门在她面前摊开手,“手机给我,我把地址发你徒弟,让他们明天早上来接你。” 桑宁不用调时差,洗漱完便靠着床头看书。 约莫十点多的时候,有人轻轻敲隔壁门,然后那道童声怯怯地问:“知遇哥哥,你不跟妻子一起睡的话,能给我继续讲昨天没讲完的故事么?” 段知遇约莫知道这墙壁不太隔音,压低了声音:“会吵到她睡觉,上楼去。” 第二天,段知遇敲响桑宁的卧室。 他身上系着一条格子围裙,身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奶味,指着门外的洗手间说:“去刷牙洗脸,早饭我做好了。” Smith全家已经坐在餐桌上。 Jason看着桑宁说:“桑宁姐姐,你很漂亮。抱歉昨天晚上我没告诉你,因为我刚刚学会这句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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