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付东留坚持,只怕父亲早就把西川送去机构由专业人员照顾,再不见面。 他对父亲的埋怨来自父亲对两个儿子态度的割裂,你要么是一个纯粹冷血无情的人,付东留心里还好受点。 至于文玉对西川? 可能是因为愧疚因为心疼,因为近乡情更怯,所以疏远。 “阿牛,你和哥哥感情很好。” “我是他唯一的家人和朋友。” “阿牛,你带我去见西川吧。他怎么那么喜欢罗丹的戏,你让他看看我的电影。现在的人都太浮躁,沉不下心欣赏我的演技,西川哥或许可以。他要喜欢我的戏,我以后也和他玩。” 付东留复又蹲下,揽着她后脑勺亲她。 “你最可爱。” 斯陆掬起一捧洗澡水递到他嘴边:“那你喝点我的洗澡水,你也会变可爱。” “呸!你自己喝吧!好了,再泡都肿了,起来吧。”付东留把她抱出来。 斯陆光溜溜的,付东留看着她,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斯陆有点羞,打他:“臭流氓笑什么!” 付东留在她耳边悄声说:“以前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帮你洗澡……” 他这话没说好,他想表达的是,高中时连牵手都不敢肖想的女孩,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他们早就分享给彼此最坦诚的样子,有过最亲密无间的缠绵,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回忆,真的很让他感动。 “臭不要脸!高中就想看我洗澡!你恶心!” “不是!” “就是!你给我滚出去!” “说了不是了!你这个人一点感性思维ʝʂɠ都没有!” “感你个头!流氓!” “你才流氓!” 斯陆拿花洒喷他,付东留遭了殃,干脆顺便洗澡。 穿好衣服,斯陆下楼去,付志恒看望完母亲要回家了,斯陆追出去。 “等一下!” “爸爸,阿牛和西川不是亲兄弟吗?” 付志恒皱眉:“独生子什么意思?” “我懂,我是问他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吗?一点点都没有?” “嗯。” “那西川的爸妈是什么人?” “不知道。” 斯陆懂了,领养的孩子。 她不懂的是,领养有疾病的孤儿是好事,以付家的财力养十个八个都行,但没必要带回家养着,还入户口,亲生的儿子取名还和他对仗工整吧? 肯定有隐情。 “领养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跟阿牛说?阿牛难道会嫌弃自己的父母有爱心吗?” 付志恒有点烦:“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你,我不用解释这件事。” 斯陆好冤枉。 “怎么是为我?爸爸你忘了吗?上次打阿牛一耳光不就是因为他误会您不在乎哥哥吗?阿牛就是因为很爱自己的爸妈,才接受不了这件事,难道你不想和亲儿子解除误会吗?” 付志恒还真不想。 退一万步讲,就算西川是他亲生,付志恒对待他也不会有不同。 对自闭患者而言,他提供的环境,就是最好的。 自闭患者对人际关系的需求和健康人不一样,没必要拿普通人那套自我感动。 普通家庭对自闭儿女付出血泪因为什么? 因为穷。 没钱,所以只能牺牲一个大人24小时守着不回应感情的自闭儿。 所以要他解释什么?有什么矛盾?付东留爱理解不理解,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孽障再不上进,他的子孙将来遇到点事也只能流血泪,这又与他付志恒何干? 反正他这辈子奋斗下来的家产,上能养父母,下能顾儿孙,他要跟谁解释?他谁也不欠! 付志恒是真觉得丢人,就连门当户对的钟云月都不敢嫌弃付家基因,倒让斯陆她妈嫌上了。 “回去让你妈多看点遗传学的书,西川不是我儿子,你就能生出天才了?” 他说完迈步就走。 斯陆望着他步履生风的背影,算是彻底看透了付志恒的人性。 付志恒,男,体重一百四,自尊二百斤。 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全是他的自尊心,不容置疑不容挑衅。 斯陆追上去,好想大喊一声“公主请留步!” 但她不敢挑衅。 “爸,我错了,我们都错了,虽然我没想明白我们错哪了,但我知道我们肯定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的无知,告诉我真相吧!” “呵。”付志恒嫌弃。 斯陆见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 “您不说,那我就得自己猜。我这个人您可能不太了解,脑洞开起来就刹不住车。我现在知道西川不是您的儿子,那他是我婆婆的儿子吗?是我婆婆的婆婆的儿子吗?难道这位哥哥其实是二叔吗?” “住嘴!” 付志恒受不了。 “西川的亲生父亲曾经是艺人,跟未成年粉丝生了孩子。一个不认,一个无力抚养。” 斯陆好生气,什么畜生! “哪个畜生啊?还在娱乐圈吗?” “早退了。” “那他跟您是什么关系?您为什么要替他养孩子?艺人……啊我知道了!是阿姨……是妈妈带的艺人吗?” 付志恒深呼吸,看着远处说:“文玉入行后带的第一个艺人,付出的信任比较多,被骗了,以为那女人和其他狂热粉丝一样,是在说谎。当时他们在香港拍电影,那女人要联络小报曝光,文玉初入职场急于表现,处理了这件事。” 付志恒不必多言,斯陆就懂了。 她也是艺人,在娱乐圈这些年,这个圈子的残酷就是没经历过也看过听过。 付志恒一句轻飘飘的“处理了”,背后是什么手段,斯陆不敢往下想,也不敢细问。 “为了补偿领养了西川吗?”她问。 “那女人消失了几个月后联系文玉,说要生了,要做亲子鉴定,文玉开始相信她的话,不过当时艺人行程不便,文玉先给了她一笔钱待产,等平安生下孩子再说。结果再没她的消息。” “两年后,她突然抱着孩子找到奶奶这来,说养不起孩子,想找孩子他爸要钱。奶奶听说了前因后果,又见她手腕上都是自残的刀痕,很不忍心,就劝那女人把西川送养,从头开始好好生活。” 斯陆能理解,这个建议是对那对母子的人生都负责的办法。 “他们母子暂时留下后,奶奶很快发现两岁多的西川和同龄的孩子比不太正常,就带去医院检查出疑似自闭症。那天他妈差点抱着他跳楼,奶奶就把西川留下了。” “那西川妈妈现在在哪?” “没联系了。” 其实付志恒没说完全。 西川妈妈头几年还时常来看儿子的,西川八岁之后她再没出现过。 付家想找她当然易如反掌,但没必要,那女人能把自己养活就很好了。 斯陆消化了片刻,问:“爸爸,明明是在做好事,这件事告诉东留也没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呢?” “有什么说的必要。”付志恒很冷酷。 “说了您的亲儿子就不误会您冷血无情了呀!” “我在乎吗?” 斯陆猛点头:“挺在乎的呀!” “呵。”付志恒拂袖而去。 他不在乎。 西川是付东留自个儿选的哥哥,小月龄的时候乱碰西川的东西天天被推被打,贱皮子还一次次凑上去,八辈子没有过玩伴一样。 东留为了哥哥多次和他吵架,他想过说出真相,可他觉得,让他心里惦记着这么一个需要负责一生的亲人,他就会努力上进。 这也算一种激励。 付志恒走了,斯陆跑回家去。 付东留洗完澡正找她呢,斯陆嫌他烦,用拖鞋底子弄脏了他的干净睡衣赶走了。 爷爷看得直摇头,这个斯陆做事真的不走寻常路。 “奶奶!我知道西川的身世了!”她悄悄说。 “知道了?这下不担心了吧?” “奶奶,为什么不告诉阿牛呢?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啊!” “一起长大就是亲兄弟。” “可是阿牛一直都觉得爸爸对大哥不亲,在误会呢。” “是吗?”付志恒是从来不让母亲知道自己和儿子的矛盾的。 在奶奶眼里,这个家一直是父慈子孝。 “那这就是东留不懂事了。我们也是第一次照顾自闭症的孩子,没经验啊,肯定要听专家医生的,医生说怎么样那孩子才自在,我们就怎么做。” 奶奶怕斯陆误会付家人都没感情,又解释:“不是不肯亲近西川,小时候抱他陪他,总是发脾气不让接近。越长大他越沉迷自己的世界,我们也没办法。” 斯陆觉得西川和他妈妈好可怜。 奶奶有点担心父子起冲突,她拉住斯陆的手,叮嘱。 “你要在中间好好劝和劝和,上次东留给他爸发微信,他爸可高兴了。你跟你的阿牛说,不要跟他爸生气。” “嗯,知道了。” 嘴上答应了,其实斯陆还有疑惑。 她并不觉得这个真相会破坏父子关系,要说有什么改变,那也得是阿牛懊悔自己冤枉父亲。 所以付志恒怕什么呢? 斯陆一路上楼,快走到卧室,突然想到了钟云月! 钟云月在西川身上下功夫不就是为了绑住阿牛吗? 所以付志恒是在利用西川规训自己儿子,让阿牛随他心意接班,娶钟云月,一辈子活成他的期待! 好阴险啊! 现在还把这个锅甩给儿媳妇? 不要脸。 回到房间,付东留在收拾洗手台边的水渍。 斯陆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付东留笑着打她手:“认错来了?晚了!” 斯陆从他睡衣底下摸进去:“阿牛,你有没有幻想过你和你哥不是亲兄弟!” 阿牛一边给她的瓶瓶罐罐排队一边说:“你有没有幻想过你和小王八是亲姐啊啊啊啊疼疼疼!”
第105章 爱是乌龟王八蛋(三十四) 凌晨一点,斯陆已经睡熟,付东留依旧失眠。 斯陆今晚的异常他看在眼中,那句假设他和西川不是亲兄弟的话也绝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斯陆应该不会无端往这个方向揣测,只能是因为丈母娘那天在亲家面前表现出了不放心,父亲或者奶奶私下跟斯陆解释了个明白。 为什么宁肯跟斯陆说也不直接跟他说? 难道他不是亲生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秒,付东留就否认了。 从小到大家里人是如何待他的,他太清楚,若他真是领养的孩子,家庭成员里至少要有一位对他冷淡些吧? 付东留回忆和每一位家人的相处,想来想去,还是他爹对他最失望。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天刚亮,付东留就打算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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