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他在后面沉沉地唤,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他。 谢珩州将蝴蝶收拢进手心里,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身高挺拔,很轻易给人一种压迫感,叫人呼吸攥紧,血液沸腾流动加速。 从居高临下,到视线齐平。 他的眼神锐利,薄单的眼皮微掀起,幽暗又深邃:“心甘情愿给你当枪使,用完就丢?” 声音拖腔带调的,似乎要和她讨个说法。 见他心情貌似还不错,陈盐试探性服软:“谢珩州……之前换班那事真不是我自愿的,是政教处老师自行决定的,你别生气了。” “嗯,没生气,”谢珩州顺着她话应,依旧不依不饶,“还有呢?” 陈盐眨了下眼,聪明脑子飞速转了好几圈,也没明白他究竟想听什么。 干脆无奈地问出口:“我不知道,你想怎样?” 谢珩州没说话,只抬腿缓缓逼近两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陈盐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眼睛,细密的黑睫颤动,抓着格裙的手攥得有些泛白。 下一秒,谢珩州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尖,语调透出点散漫笑意。 “没想怎样,想你给个台阶下。” “答应和好吧,嗯?” …… 陈盐踩着上课铃赶回教室时,整个耳尖都是红的,差点迟到。 林红渠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下课后,陈盐又被叫进办公室。 林红渠语调平和地告诉她,教导处那边松了口,她可以再选择更换一次班级。 “不用,”陈盐对呆在哪个班实际并不太在意,但也不想再和周漫芝继续同桌,“您只要帮我调个位置就行。” 林红渠清楚她们俩之间的纠葛,能够理解,很快从善如流地替她安排:“我看温邵身边的位置不错,你们俩都成绩好,坐一块不会受太多影响。” 放眼整个班,好像确实也就温邵还能用平常的目光看待她。 陈盐没太犹豫,很快点头答应了。 这次放学回家,陈盐没再拒绝坐谢家的车回去,她双手安分地在膝盖上放好,转脸看着窗外的景色。 谢珩州坐在她的身侧,手指偶尔在屏幕上敲打两下,似乎是在回复信息。 “谢叔叔是为了我的事跑了一趟学校吗?” 万分安静中,陈盐开口问。 “是,”谢珩州手中的手机转了一圈,落回手里,闲闲补了一句,“不过是我叫的他。” 陈盐有些惊讶地抬眸看过去。 上次他们俩因为谢之平闹成这样,她以为谢珩州甚至都不会愿意主动开口和谢之平说一句话,更别说要开口和他寻求帮助。 是的,帮助。 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能力范畴,如果没有谢之平出面摆平,也很难求到一个相对公正的结果。 谢珩州哪能看不懂她的意思,顿时眉梢挑起:“他好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爸,你名义上的资助人,解决这点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陈盐点了下头,真心实意地赞同附和,眼睛微弯:“嗯,应该。更何况谢叔叔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当。” 她再也没在学校里听见别人肆意议论陈锋。 这已经是件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夸得这么干脆,却让谢珩州心头莫名觉得有抹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不是会忍着性子的人,默了一会儿后,倏然伸出手摁住身旁人细白的后颈,迫使她转过脸来正视他。 “陈盐。” 他总喜欢这么拖腔带调叫她名字,听上去亲密又缱绻。 然而下半句他半眯着眼,不悦地强调。 “你可别忘恩负义。” 陈盐感觉脖颈那一块肌肤在发烫,很快热度上燎,耳根红成一片。 她有些莫名地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忘恩负义? 然而下一秒对上谢珩州的目光后,瞬间明白过来。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提醒她“我才是唯一将你解救的人”。 强势又霸道,甚至不允许她分神去感谢自己的父亲。 “当然,你也帮了我很多,”陈盐看着他有些无赖的模样,不知怎的被逗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想了想又补上, “嗯……比谢叔叔的更多。” 这话听着违心,谢珩州闻言哼笑一声,盯着她没说话,模样看上去并不领情。 他撑在她后方的手还未收回,垂下来的手掌心宽大,小臂修长有力,皮肤下还浮现出一点力量感的青筋。 于是陈盐念头忽起,伸手轻轻牵住他大拇指,幅度微小地轻晃了两下,声音和烟一般掠过他的耳畔:“谢珩州,你最好啦。” 她这般不打招呼突然袭击,令谢珩州浑身都僵了一下,在陈盐看不见的角落,耳尖漫上点红。 然而嘴上却依旧硬得不行,抽手偏开眼睛,轻飘飘地嗤。 “算你识相。” …… 离放学时间过了好久,周漫芝才拖沓地收拾好东西,瘪脸嚼着口香糖出校门上车。 她将手里的书包交给司机,整个人占据车子后座,很不客气地抬腿抵在前面座椅上。 接着歪七倒八地斜着身子发语音,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要真是蔺清嘉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个穷乡僻壤来的陈盐。” “不过我猜他们也长不了,谢珩州这种人,怎么可能栽在一个乖乖女手上,只不过目前有点兴趣和她玩玩而已。” “我喜欢了他这么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说完这句话,周漫芝的目光不经意扫到车前的后视镜,发现她前方的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影。 她手里的手机一抖,连忙规规矩矩地把腿放下坐好,叫了一声:“妈。” 打完招呼,周漫芝忽然想起母亲今天强制命令她去给陈盐道歉,让她在学校里丢尽了脸。 她无比委屈:“妈,你今天为什么要逼着我和陈盐低头,明明是她欺负我,把我关在活动室,你怎么还助纣为虐?” 周述玉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直盯到她心头发虚,有些承受不住地撇开目光。 “别装了,你是我女儿,你什么性子我了解。平日在学校里都干些什么,我派人一查便知。”周述玉语气平澜无波,丝毫不为所动,“如果她真的能欺负得了你,你早就忍不住和你爸嚷嚷要转学了,还能坐在这和我论短长?” 周漫芝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搂住周述玉的胳膊撒娇:“妈,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漫芝,”周述玉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脸色松动了些,揉了一把女儿的发顶,“我时常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我那么恨许以云,恨她当初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抢走本属于我的谢太太身份。” “可如今你却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的儿子,为他在学校争风吃醋,使尽手段让他看你一眼,哪怕他根本不屑回头。” 周漫芝第一次听见她说这种话,不由得怔住:“你和谢叔叔之间……” “我们当初是青梅竹马,长辈亲口定下的婚事,周围人都很艳羡,夸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是天赐良缘,”周述玉冷笑,“可那又怎么样,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那个叫做许以云的女人。” “妈,你怎么哭了?”周漫芝看着周述玉不知何时变红的眼眶,不由得手足无措。 自打记事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周述玉哭,在她印象里周述玉永远是强势的,自尊心不可侵凌。就连周漫芝最后跟了她姓,也是她女强人事业上的一项凯旋荣誉。 她苍白安慰:“没关系,最后不是还有我爸吗?我爸比谢之平好一百倍。你不是喜欢戒指吗?你看他这些年拢共给你买了多少枚戒指,大到这颗祖母绿,小到路边易拉罐拉环,他什么没给过你,他可爱你了。” 周述玉低头,轻转着自己手上那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见到了谢之平的缘故,她今天变得格外感性。 他依然还带着那枚婚戒,还是深爱着许以云,即使对方已经故去多年。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周述玉在她四十五岁这年,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周述玉将泪意憋回去,自嘲一笑。 “算了,不说这个了。小陈,直接开车回家。” 车子发动,周述玉升起车窗,脸部逐渐淹没在一片阴影下。 没有人知道,尽管她拥有这天底下几乎所有种类的戒指,但她其实从来都不喜欢佩戴。 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对外宣扬自己喜欢。 仅仅是因为当年二十多岁的谢之平,将她抛弃在婚礼现场,永远欠下了一枚本属于她的戒指。
第13章 短暂的周末过后,北沂马上迎来五月月考。 温邵是六班班长兼任学习委员,平时除了听课管纪律之外,还需要去办公室领卷子分发卷子。 陈盐搬位置和他成为同桌,也免不了也要跟着分担一些。 他们俩坐在一块平时几乎都不太说话,偶尔写完卷子翻面后对一眼最后的几道大题,都是为了确认彼此的答案。 陈盐原先还怕换了学校跟不上进度,跟着温邵做了几张以前的校月考模拟题之后,也逐渐开始适应下来。 离开了周漫芝,周围的同学也终于开始展露友善的一面。 陈盐人长得好看,窄双细长的杏眼,肌肤白皙,眉心有一颗很淡的痣,整个人自带清冷的氛围感,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 但是她学习成绩好,尤其是数学,每一次作业发下来几乎都是全对的,这点就连班里头稳坐第一名的温邵也没办法做到。 大家都开始背地押起这次月考的理科第一究竟会花落谁家。 月考一共考两天,第一天统考语数英,第二天分科考理综,留一天给各科老师批改卷子,很快就出成绩排名。 陈盐做卷子的时候体感还不错,其实北沂的教学进度相比嘉城附中来说要快上不少,但她底子好,平时学习进度又会自觉提前,故而补起来也算轻松。 出成绩这天她的后桌贝莉期期艾艾的,轻轻拍了一下陈盐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说::“前桌,待会儿能麻烦你帮我去后面看一下排名吗?要是低于350名的话,就冲我摇头;高于350的话,就冲我点头。”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陈盐点了点头,顺便还严谨问了一句:“那如果正好350名的话,我该怎么做?” “那就随便啦,”贝莉沮丧地瘫倒在桌上,搂着她胳膊扁嘴道,“前桌,我发现有些时候你说话自带一种冷萌感。” 陈盐没听懂什么叫冷萌,但是没过多久,温邵便拿来了成绩单粘贴到教室后方的宣传板上,大家纷纷都离开位置凑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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