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和我说话了,我心里现在充满了负罪感,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感觉好抱歉。” “……”谢珩州眸光轻怔,上下轻轻滚动了喉结,果真听话地没再开口。 路程不远,很快谢珩州长腿迈进医务室的门槛,将人稳稳当当地放置在病床上。 他侧过身晲她,白炽灯的光线涂抹在那锋利的薄单凤眼上,顺着那高直的鼻梁滑落,下坠到微挑的唇梢,整个人都带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陈盐,”谢珩州的嗓音低缓,好像弓杆拉扯着她心头那根弦,催得人昏昏欲睡,“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等你睡醒,东西说不定已经被要回来了。” …… 校医仔细检查了一下陈盐的腕部,初步诊断是严重扭伤,最好拍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 原本细瘦的手腕红肿成高高的一片,校医先拿了个冰袋让谢珩州拿着帮忙冷敷,隔了一会儿给陈盐擦药膏缠上纱布。 “刚刚探了下她的体温,感觉有些烫,量了一下果然是有点低烧。我等下开点退烧药和消炎药,你让她带回去吃。”校医阿姨说。 谢珩州径自打开塑料袋,专注查看药盒上的说明,点头表明自己听见了。 校医还有事,给陈盐挂上吊针,临走时嘱咐了谢珩州几句,很快离开,剩他们两个人对坐着。 谢珩州将药放回袋子里,有些百无聊赖地注视着面前睡着的陈盐。 她整个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额前的碎发被生病的冷汗洇湿一点,服帖地落在颊边,肌肤白得快要透明。 时间流速慢了下来,他就这样静静看着,从光洁的额到尖瘦的下巴,甚至发现了她眉心长着一粒很淡的痣。 陈盐在做梦,也许是梦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睡得很不安稳,唇瓣里时不时溢出几句梦呓。 谢珩州原本斜靠着椅背垂眸乜着她,隔了两秒忽然挪动变了个姿势,抬手饶有耐心地覆在她的肩上轻拍了几下。 陈盐在睡梦里被安抚,嗅到一丝类属于安全感的气息,脸下意识侧向他手腕那端,终于放心深眠。 等到她从光怪陆离的梦里转醒,谢珩州已经不在身边。 天色已经昏黄,距离放学铃打响都过了快半个小时。 吊瓶很快挂完了,校医替她拔了针,见她转醒,特地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 “最近右手就不要经常写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注意休息。” “半夜最好起来再服一次退烧药,以我的经验看,体温肯定会再次烧高的。” 陈盐一一应下,捂着手腕上的纱布下床。 她手不太方便系鞋带,看着帆布鞋散落的鞋带犯起难来,正打算开口让校医阿姨帮她一把。 这时,谢珩州席卷着晚霞的光晕从门口跨进来,只撩起眼皮,一眼就看穿她的困难,上前两步自然地蹲下替她穿起了鞋。 他指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脚踝,带着一股浓烈的体温热度,陈盐的脸不可避免地漫上点红,抿着唇道谢。 在鞋面上替她系了个小巧秀气的蝴蝶结后,谢珩州站起身,像是进球得胜庆祝一般散漫地伸出拳,停留在她的左手跟前:“碰一个?” 陈盐杏眼微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捏了拳和他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指节相触的瞬间,谢珩州修长的五指翻转张开,一条熟悉的绿蝴蝶手链躺在他的手心里:“拿着,说到做到。” 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将陈盐笼罩,甚至连生病后萎靡的精神也振作了几分。 她的眼睛里冒出星星,无比惊喜:“谢珩州,你真的把它拿回来了?” “嗯。”他侧了下额,见她迟迟没伸手,于是伸手拉过她的手腕。 解开链扣,系到她的腕间。 琉璃配珠深邃而明亮,蝴蝶形状的绿蓝宝落在白皙的胳膊上,说不出的晃眼。 陈盐无比欢欣,甚至短暂忘却了今天发生的那些不快,拎起药袋从床上站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谢珩州眼看着她整个人明朗起来,眸光放松,也跟着轻轻勾了下唇。 这股喜悦也没能维持太久,陈盐还生着病,坐在车上没一会儿又疲倦地犯起困来。 晚饭她只吃下了一点,本来胃口就小,这下更是草草解决完事,很快量了体温又上楼没精打采地沉睡。 在谢家做饭的胡姨见状主动说:“要不然今晚我留下来照顾盐盐,没有大人照看着总归是不太放心。” “不用麻烦,”谢珩州回绝了她的好意,“我会看着她。” 胡姨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孙女要带,孩子才三岁多,正是折腾人的时候。闻言也不再勉强,洗了碗后替陈盐煮了点驱寒发汗的葱白姜汤就走了。 谢珩州在厨房等汤凉一些,用手背试了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端着碗上楼。 这么短一点时间,陈盐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鼓起的小包也无声无息的。 谢珩州准备把人捞出来吃药,他将药碗随手搁在一旁书桌上,正要抽手,发现有几张碎屑纸片被他的动作震到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正准备丢进垃圾桶,看了一眼后却发现那是陈盐被撕碎的小半张脸,动作不免一顿。 谢珩州顺势翻开压着碎纸的那本书,有几张比较大的已经用胶带粘在一块,隐约可以看得出是陈盐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梢,就这么插兜端详了五秒钟后,忽然将手中的碎片摆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 陈盐再次醒来是被喉咙渴醒的,眼前像是蒙了层纱雾,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好在房间里的光是亮堂的,她坐起迷瞪了一会儿,视网膜逐渐聚拢。 脸颊烧得腾了火,陈盐头重脚轻,像是被人打包丢进了昼夜交替的沙漠,一时是热一时是冷,浑身难受得厉害。 正准备拾起自己发软的腿下床找水,她偏头就看见了坐在她书桌前的谢珩州。 他仰头靠着椅枕已经睡着了,那张平时总是恹懒的脸现在舒展开来,没了那双锋利野痞的眼睛,显露出几分内里的温和。 陈盐放轻了脚步,偷偷靠近。 谢珩州的面前就摆着温水,还有一小片退烧药片,他的手机没有息屏,上面显示着定时的闹钟,提醒着半个小时后响铃给她服药。 而除了这些之外。 还有一张被重新完整粘好的相片。 瞬间,陈盐连呼吸都窒住,像是被人用手攥紧了喉咙,只有细微的气流能涌进身体。 那张相片依然是残败的,甚至还欠缺了好几块部位。 她尝试了好几次,即使是凭着熟悉的记忆,也没办法将它好好复原。 然而它现在躺在她的手心里,被人一点一点用心修补好,几乎看不出粘贴的胶水痕迹。甚至连陈锋的脸——那张早就被烟蒂烫出一个窟窿的脸,也被细心地用了一张青年时期的警察证件照重新填补。 这太像是一场幻觉梦了。 陈盐甚至生出了一股错觉,她那很久之前因为暴力和苦难碎裂掉的心,也被人不着痕迹地修补好了。 谢珩州在化解她的不幸。 用春日重塑了她。 不知是不是高烧导致的心理防线脆弱,亦或是所有压抑着的情愫轰然爆发。 陈盐的心跳忽然跳得好凶,一声声击打着耳膜,快要将全世界淹没,快要跳出嗓子眼,那么热烈,那么锐不可当。 怎么办。 陈盐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早已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好喜欢谢珩州。
第18章 那天晚上陈盐自己吃了药, 将定时的闹钟偷偷调停,没有吵醒谢珩州。 她的体质好,只一个晚上温度就降下来许多, 到白天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谢珩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陈盐头还疼, 但身体已经不难受了, 温吞地洗漱完,换上制服正打算和谢珩州一起去上课。 后者边将单肩包搭到肩膀上, 边把一碗白粥放在她的跟前, 语调稀松平常:“已经给你请了病假,今天就呆在家里别乱跑。” “好。”陈盐怔怔地将碗接过来, 碗底是温热的, 捂得手心也有几分暖意。 她迟半拍地用勺子舀了一勺,却迟迟没有送进嘴里,手指不自觉沿着碗边摩挲,模样踌躇。 见状, 谢珩州挑了下眉:“怎么,不想喝这个?” “没办法,谁让你生病了, 只能喝点清淡的,等你病好了再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没有, ”陈盐连忙将那勺白粥塞进了嘴里, 有些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 温度流淌到胃里, 她振作了一点胆量询问, “谢珩州,你昨晚是不是帮我拼照片了?” 他的身形一顿, 抚着后颈,有些不太自在地垂眼“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 “猜的,”谢珩州头也不回道,“他穿着警队特制训练服,你又笑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在亲人面前,很难这样放松。” 谢珩州眼中的陈盐,谨慎又循规蹈矩,在谢之平面前一口一个谢叔叔,比对待老师还要客气三分。 谢家这么大一间五层别墅,她只活动在她那十四平的房间,其余地方都不曾踏足,甚至连他的房间都没进过。 只有被他逗一逗的时候,偶尔会笑笑,那也是极其浅淡的,转瞬即逝。 大多数时候她是唇角紧抿不开心的,背着手盯着脚尖,发红的眼角藏着一点湿漉未干的眼泪,看上去委屈又倔强。 谢珩州没告诉陈盐,昨晚临睡前他收到很多谢之平发来的消息,很大一部分是谢之平和她的对话记录。 他本以为陈盐或多或少会抱怨,背地和谢之平控诉他那阴晴不定的坏脾气;亦或是趁机打听他们家那段阴暗旧事,站在第三人的角度评判两句哄谢之平开心。 但她没有,即使是和他冷战的那段时间也没有。 平时说得最多的是谢珩州有在好好吃饭,好好听课,按时放学,晚上也没有很迟跑出去。 来往消息最多的,是他去主动找陈盐补课那天。 陈盐偷偷拍了他很多低头写题的背影,告诉谢之平他最近正在刻苦学习。 谢之平明显不相信他,而她极力回护,一字一句认真解释着他最近的改变。 她打字不快,用词喜欢斟酌,有时甚至凌晨一点还能看见她回复信息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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