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她受的伤。 她问道:“会留下伤痕吗?” 陈医生愣了一下,说:“也许会,不过应该不会很明显。” 闻言,虞幼真皱起眉,又问:“那有什么药可以擦一下吗?” ……这好像超出他业务范围了。 陈医生沉默片刻,果断掏出手机,说:“太太,我这里有整形科和皮肤科医生的联系方式,我推给您。关于如何祛除瘢痕,他们要比我更专业些。” 虞幼真“哦”了一声,拿着手机就准备去扫二维码。 温恂之在一旁看着,心里是熨帖的,但又觉得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他用那只完好的手往后拽了一下虞幼真的衣袖,笑着说:“我是个男人,有点疤也没什么大不了。” 虞幼真回头,用冷冷的眼风扫他。温恂之收回手,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在一旁的陈医生注意到这对小夫妻的互动,心里不免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竟然是温温柔柔的虞小姐看似更占上风一些。 陈医生处理完温恂之的伤口,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要走,温恂之却叫住他,让他给虞幼真也看看。 虞幼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受伤啊?” 温恂之径直对陈医生说:“刚才幼真的手腕和脚腕被绑匪用麻绳绑得很紧,有一些擦伤,您看看给她看些什么药比较好。” “不用吧?问题也不大。”虞幼真小声说。 温恂之看她一眼,虞幼真眨眨眼,也慢慢收了声,闭嘴了。 陈医生面带微笑地吞下这一碗狗粮:“好的。” 等彻底处理好之后,陈医生走之前还叮嘱了两句虞幼真,说她受到了惊吓,心情大起大落,也要注意休息,清淡饮食,不要生病了。 虞幼真笑着说好,但她当下感觉还好,便没怎么放在心上,未曾料想,当天晚上她就发烧了。 她感觉她睡得很沉,睡了很久。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好多人,有爷爷,有奶奶,还有爸爸,爷爷给她捧来很多珍稀的宝贝;奶奶抱着她教她认字读诗;爸爸顶着她坐到自己肩膀上,让她骑大马;妈妈亲自进厨房给她烘烤好吃的小甜饼干。 然而梦境倏然一转,变成了放满挽联的灵堂,她和母亲被大房挤兑;爷爷奶奶病重时苍老的面容,医生摇头的叹息……还有她蜷缩在颠簸的汽车后座,绑匪狞笑着拍打她的脸颊…… 很快,那些人的面目像脆玻璃一样齐齐裂开,通通破碎,炸裂开来。 只能依稀看到漫天火烧云下,一个身高腿长的身影向她跑过来。 旋即梦境不断地扭曲变形,最后定格在一个闷热的,兵荒马乱的夏天。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家人带她去郊外野营,她和他们走散了。 她躲在高高的树杈间,脚磨在粗糙的树皮上,生疼生疼的。透过互相遮荫的树叶,她胆战心惊地用眼睛衡量她所在的位置和地面的距离,心里特别后悔,怎么就贪玩离家里人远了,为了找到回去的方向,她甚至还咬牙攀上这棵高树。 现在好了,下不去了。 暮色四合。 远远地传来家里人呼唤她的声音,虞幼真也提高声音喊他们,但她嗓子眼细,那点声音很快被吞没在茫茫的树林里。 夜色渐浓,到了晚上,蚊子比白天更毒了,追着她叮咬,她想挠,又怕自己从高高的树上摔下去。 她是又急又怕,缩在那高高的树杈上,学着平日里爷爷奶奶烧香拜神那样,把她知道的神佛都拜了一遍,虔诚地许诺,信女要是能从这棵树上下去,必定把最喜欢的小糖果献给您吃。 依旧是没用。 她的家人们还是没找到她,呼喊她的声音还渐渐远了。 他们走远了。 虞幼真觉得万分绝望,那希望的小火苗仿佛像此刻的天色一点点熄灭了。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树下忽地传来一道呼唤她的声音。 声线算是清越,夹杂着点变声期的哑和沉。 “幼真?” 虞幼真闻声,低头向下边看去。 身形瘦高的少年人正拨开浓密的枝桠,抬着头寻她。他手里还拿着一支手电筒,白光倒映在他脸上,显出他面上的焦急之色。 在看到她之后,他紧蹙的眉心展开来,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可算找着了。” “恂之哥哥!” 虞幼真憋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决堤,成串儿往下掉。 温恂之把手电筒放到地上,然后向她伸出臂膀,道:“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少年人正处在抽条长身体的时候,臂膀并不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健美先生那样结实有力,却像一杆青竹,修长且有韧劲。 虞幼真的心慢慢落了地,但她还是怕。 “好高,我怕。” “别怕,我会接着你的。” 虞幼真抓着枝干,畏缩不敢向前。 温恂之便上前一步,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离她更近些。 “有我在,不会摔的。” 他的声线很平稳,仿佛他们之间的那段距离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虞幼真的心蓦地落了地。 她慢慢松开抱着树杈的手,闭眼,向前探了一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然后,她稳稳地落在一个怀抱里。 她的鼻尖抵在对方的胸膛上,鼻尖是洗涤剂清新的皂香味,是恂之哥哥身上的味道。手指也抵在对方的胸腹上,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衫传到她的掌心,肌理柔韧。 万籁俱静。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很平稳,很有力。 她睁开眼,撞上温恂之低头看她的视线。他的脸色有点白,伸手轻轻拨好她乱掉的刘海。 “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才没有呢。”虞幼真皱皱鼻子。 小女孩儿臭美,不乐意听到这个评价。 温恂之眼角微弯,道:“走吧,我们回家。” …… “回家都这么久了,太太怎么还没好?要不要再找陈医生过来看看?”管家看着虞幼真青白色的脸,担忧道。 那日得知太太被绑架的消息,他五内俱焚,担心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先生和太太都回家了,结果两个人一个负伤,一个晚上发起高烧,好不狼狈。陈医生这两天为了先生和太太,连跑了好多趟,管家直接邀请他在家里住下来了。 在陈医生的悉心照料下,先生手上的伤有了好转,渐渐结痂,太太的烧也退了,但还没醒。 温恂之摸摸她的额发。她双眼阖着,躺在床上,像一个又安静又乖巧的娃娃,不会使小性子,也不会瞪他。 他叹了口气,道:“您再请陈医生过来看一下吧,如果今天还不醒的话就送去医院。”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找陈医生,在踏出房门之后,他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先生坐在太太的床边,双手合拢握着太太的手,他的额头抵在太太的手背上。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之前路过教堂,看到一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去参加礼拜,跪倒在耶稣的像前,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 他们都是虔诚而无助的信徒。 先生明明位高权重富有四海,此刻却像极了他们。 管家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寂静,除了窗外传进来一两声婉转的鸟鸣,再无别的声响。 房间里,窗边小摆着的白绣球还在盛放,橱窗里摆着的相机也崭新如初,书桌上打印出来的论文字迹一如昨日……但却缺少一个活动的身影。 温恂之低眼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淡淡的淤青,是挂水时滞留针留下的印记。他的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那块淤青,向上挑了挑她的袖口,露出她的手腕——麻绳留在她手腕上的擦伤已经快消失了,几近于无,但温恂之还是从床头拿过陈医生给她开的药膏,准备给她上药。 他用手心捂热略显冰冷的药膏,牵起她的手腕,垂着眼,细致而熟练地给她擦药,这些天都是他帮她在上药,从不假借人手。他擦得很仔细,一点儿边角都没放过,擦完后还轻轻揉着那处,帮助吸收药膏。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她搭在他手心上的指尖,似是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低垂的眼睫霍然抬了起来。
第40章 虞幼真醒过来只觉得头脑发晕,睁开眼睛的时候竟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一转眼就看到温恂之守在她床边,便顿时安心下来。 她张口就问:“现在是几点了?” 张嘴说话喉咙也是干哑的。 温恂之说:“晚上九点左右。” 虞幼真:“都这么晚了吗?”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发虚,“我这是睡了多久?” 温恂之小心扶她坐起来,又去倒了杯温水给她:“你发烧了,睡了有一两天了。” 虞幼真愣了一下,她本还以为自己是单纯睡得有些久了,竟没想到是生病了。她抬眼看到温恂之眼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面上也有些倦色。 她捧着水杯的手顿了顿,问道:“你是没休息好吗?” 温恂之笑着说:“这两天没睡好。” 他手下掌控了这么多公司,一向工作繁忙,而且这临近年底还有很多报表和报告需要他来过目,想来工作量肯定是要比往日更大的,休息不好也是正常。 虞幼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捧着水杯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要早点睡觉啊,年纪也不小了。” 温恂之微笑着,说:“……你喝水。” 只是他脸上那微笑看起来有一丝僵硬,也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虞幼真眨眨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在温恂之的监视下,慢慢地把那一杯水喝完了。 温恂之等她喝完了水,从她手里接过水杯,又给她递了张纸,这才问:“感觉好点没有?” 说着,他用手去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虞幼真倒也不避开,甚至还仰了仰脸,细声细气地对他说:“但是我的头还是好晕。” 也许是刚病好,她的尾音温软,还有些模糊的黏连,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 温恂之恍了恍,声音放得更柔,他问:“那要不你再睡会儿?” 睡了这么久,虞幼真早就躺累了,闻言她很快说:“那倒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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