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姜莉教她叫人:“阿稚,这是你及阿姨,状元及第的及。” 蒋思淮抬眼,见对方神色冷淡,不像卢阿姨那样慈祥和善,立刻就发怵了。 她是很怕这种严肃的人的,以前的梁槐景就是,只要抿起嘴,神色一严肃,她立马就绕着他走,也就是现在,梁槐景在她面前常笑着,她才不怕他了。 于是她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发怯,细声的同及韵问好:“及阿姨好。” 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贴着董姜莉,总之就是一副小朋友的样子。 及韵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董姜莉的女儿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也二十五六岁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往大人身后躲。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见到蒋思淮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五六岁?还是七八岁?只记得是个小姑娘,长得是漂亮白嫩,就是养得娇气极了。 再后来就是时不时听董姜莉提起她的女儿,说她贴心懂事,会心疼大人了,有时候说她学会了什么,有时候又吐槽她做事三分钟热度,又说她有时候贪玩,学习要人催着才肯上进,诸如此类。 最后就是三年前,董姜莉为了女儿不肯读研究生,还换了抑郁症的事焦头烂额,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及韵看到她都忍不住骂:“瞧瞧,这都是让你们给惯的,这就是你们从小到大纵容出来的恶果,温室的花朵,一丁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骂完了还帮忙联系相熟的医生,拿了治疗方案给董姜莉。 所以在及韵的印象里,蒋思淮就是一朵经不得风雨的小花,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倒。 现在一见,好家伙,她的印象还真不是偏见。 蒋思淮察觉到对方不是很喜欢自己,于是更加往她妈身后藏了,全程低头不吭声,装文静的看手机。 一边刷微博一边听她妈和人家说:“明天早上我带阿稚去看看老师,那什么卫生检查我不在我们科里,有事你们就找卢玲,我都跟他们交代好了。” 及韵想起来了,老师也挺喜欢她家女儿,一起吃饭时偶尔会问一句孩子怎么样。 便点点头:“应该的。” 说完看了眼蒋思淮,见她低着头看手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觉得眼睛疼。 心里忍不住疑惑,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这样。 “叮——” 电梯到了负一层,蒋思淮牵着她妈妈的手,跟着出了电梯,走的时候还没忘记跟及韵说:“阿姨再见。” 小小声说完,就低着头跟着董姜莉走了。 及韵又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莹润的脸看上去气血十足,腼腆又乖巧,她到底是嗯了声。 一直走出老远,蒋思淮才小声的跟董姜莉说:“妈妈,我觉得刚才那个阿姨……好严肃,嗯……也不喜欢我,你们关系不好吗?” 她跟对方都不认识,会不喜欢她,她就只能想到厌乌及乌这个可能。 董姜莉失笑,“不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别在意,人呢,都是有自己的喜好偏向的,有人喜欢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就有人喜欢大气爽利的孩子,都很好,咱们跟自己比就行,别人喜欢什么样的那是别人的事。” 蒋思淮连连点头,挽着她的胳膊,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起来。 及韵走在她们很后面,看见她欢快的背影,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她就想到了董姜莉刚才说的事。 她家梁槐景也是老师的小辈,没理由董姜莉的女儿去了,她儿子不去,尤其她还是大师姐的情况下。 于是她给梁槐景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要求他:“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徐教授。” 没想到却被梁槐景一口拒绝:“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带声问候就行了。” 及韵一愣:“为什么?” “没时间。”梁槐景声音淡淡,“白天要坐门诊,晚上要去舞蹈老师那里,院庆我有节目,你不知道吗?”
第二十四章 (二合一) “节目?距离你们院庆起码还有一个月, 是什么节目那么重要,缺一晚都不行?” 及韵不理解,梁槐景的回答也让她很愤怒,“徐教授已经病危了,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她, 你连送送长辈都没时间吗?你能比我还忙?” 梁槐景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愤怒, 声音还是淡淡的, 道:“我跟徐教授也不熟, 那是你的老师,不是吗?” 梁槐景跟徐教授是真的不熟, 他印象里就没怎么说过话,本来就是不同方向,又不同单位,能见到对方的机会寥寥。 他只记得每年过年和中秋之类的大节日,及韵都要去探望她的老师,以前她也问过他要不要去,他每次都拒绝。 因为他并不想去听别人问他学习成绩如何,又学了什么,也不想听那些不知真假的夸奖, 更不愿意看到及韵为此自得的脸孔。 被拒绝的次数一多, 及韵就再也不问他了,等到他成年, 有了自己的交际圈, 母子俩就更没提过这事了。 对梁槐景来说, 徐教授就是一位陌生的业界前辈, 虽然是他母亲的老师,但他真的不熟, 如果是真的弥留之际,对方要见的难道不是亲近熟悉的亲友吗?他去算怎么回事? 当然,梁槐景也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冷漠,对母亲的难过悲伤和痛苦愤怒无法感同身受。 及韵在电话那头骂他:“你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么没礼貌,比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如!” “那是我的老师,就是你的长辈,你连长辈要走都不去送,这像什么话?你让别人知道,怎么议论你,怎么议论我和你爸,怎么议论我们家?” 她一连串的排比句,一句比一句上升高度,梁槐景从小就听这种话。 无非是怕人家说他没礼貌,觉得是她和梁裕的教育不到位,进而影响她和梁裕的社会形象。 ——她和梁裕一向是家庭和睦美满的模范代表,从政的人,都需要这层皮囊。 梁槐景勾起嘴角,神情有些嘲讽,“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谁都不是完美无缺的,硬要说,谁都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而且她还说什么“比一个女孩子都不如”?梁槐景心想,大概又是见到了哪家的天之骄女,觉得对方样样都好,想到他这个忤逆仔了吧。 及院长事事要强,不管比什么,都要比过别人,不然她心里不舒服的。 梁槐景心里嘲讽了他妈两句,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明天确实没空,你帮我问候一声就可以了。” 及韵气得骂他不孝,又觉得痛心:“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冷漠的样子,对亲人的生命都这么视而不见,等以后我和你爸老了,怕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接着又数落了一通,说他如何如何不好,甚至还翻出他小时候因为一只小乌龟死了一只小狗被送走了就哭了一天的事,来佐证衬托他现在多么的冷漠无情。 梁槐景听了只觉得好笑不已。 小乌龟是怎么死的?是梁裕帮它换水时不小心掉进了马桶被冲走了,所以叫死了,说好给他再买一只,等了许久都没等到。 小狗是为什么被送走的?那是他奶奶生前送给他的,从大老远的乡下带来的,白色的小土狗,奶奶回老家以后,她觉得养小狗会让他对学习分心,所以趁他去上学时送给了别人,换来一袋苹果。 梁槐景有时候会想,自己对他们的失望,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后来他学《曾子杀彘》的那篇课文,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背下来的。 “婴儿非与戏耳。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1] 这段话,到现在他都还能背得出来。 刚才说了明天没空以后,他本来心里还犹豫,要不等晚上舞蹈课结束,再过去看看,可被及韵后面那么一骂,他的逆反心理顿时就上来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 梁槐景静静的听及韵骂完他,把电话挂了,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一阵出神。 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怪累的。 傍晚时他出门吃饭,路过一家之前经常光顾的面包房,店员还认得他,问他怎么最近都没来,开玩笑说:“是不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好,你提提意见?” 真实原因当然是因为在蒋思淮那里找到更合口味也更放心的了,但梁槐景觉得兴许不能如实相告,于是笑笑扯了个谎:“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最近不太喜欢吃甜品了。” 对方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是欣然接受了他的解释,结账时热情的招呼他下次光临。 回到车上,梁槐景想了想,拿出一个蛋挞,分两口囫囵吃完了,趁着口中还有甜味,觉得心里的情绪好了点,这才给在省医院工作的同学发信息。 辗转打听到徐教授所在的病房,他直接开车过去了。 特需病房的环境很清净,接待他的是徐教授的儿子,他自报家门说是及韵的儿子,对方一愣:“……你、阿景是吧?你自己来的,你妈妈呢?” “她应该是明天再来,我明天工作安排多,趁今天有空,来看看徐教授。” 对方恍然大悟,跟他道谢:“有心了,谢谢你们来看她。” 说完让他进了病房。 徐教授还睡着,脸上罩着呼吸面罩,神色肉眼可见的虚弱,据说是她自己不愿意进行有创抢救,所以没有插管。 梁槐景看着她满头的白发,清晰的看到生命流逝的痕迹。 小声问了几句徐教授的情况,又跟对方聊了几句,梁槐景很快就离开了。 心意已经尽到,他觉得自己可以无愧于心了。 第二天蒋思淮很早就出门,走的时候前一晚住她这边的董姜莉和蒋兆廷刚刚起床,她一边穿外套一边跟她们说:“厨房里面豆浆机在打豆浆,还有三四分钟就好了,你们记得吃,还有早饭,就在餐厅那个保温垫上放着,是可颂三明治和巧克力吐司哦。” 董姜莉惊讶:“今天怎么去这么早,你店里不是十点多才开门吗?” “我早点去,忙完了就去找你,一起去看徐外婆嘛。”蒋思淮穿好外套,跑过去抱抱她。 然后牵着穿了小衣服的豆豆就出门去了。 幸好宠物店是二十四小时有人的,不然她还得把豆豆先带到店里去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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