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诺觉得不好意思:“这我是有点过了。” “挺好的。我倒也想作,没人让我作。” 许一诺笑容僵住。 范丁玲继续说:“其实在今晚之前,我已经被他明确拒绝过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高考结束、第二次是在大学毕业、第三次是在太奶奶过世。可我还是不死心,非要当面讨一个说法,一个果决的说法。” “这样一次次地,不痛么?”许一诺明白,她失去的太多,只是想抓住点什么。 “这算什么痛,我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快感。你说,我是不是也在作?仗着他好脾气好性儿,即便拒绝了我,也没有删除我好友、没有把我拉黑,我就一次次卷土重来,还自我催眠我并没有打扰他,只是加了他的QQ、他的微信、搜到他的微博,翻看他的QQ空间、他的朋友圈、他的微博而已。不留言不点赞,更没有隔三岔五给他发消息,哪里就打扰他了呢?真的,除了那三次表白,我就再没烦过他。你说,我这样算是打扰他吗?” 许一诺说不出话。 “其实我还是打扰他了是不是?”范丁玲双肘撑在栏杆,托腮道,“可是他那么好,我实在不情愿就这么放下。总以为只要他还单身,总有一天我能等到。你说,他明明那么温柔一个人,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怎么脾气就这么刚硬呢?” “也许越温柔的人越难被驯服呢。”许一诺无意识说出口。 范丁玲微怔:“这话怎么说?” 许一诺斟酌措辞道:“我们以为的温柔是和软、和气、好说话,哪怕不喜欢,也愿意给别人试错的机会。但实际上他已经用一套强有力甚至无懈可击的处世理论将内心武装得强硬,他的自我坚持,更是坚硬到旁人根本无法撼动分毫。面上的温柔、随和,也许不仅是习惯、教养所致,更是因为他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用任何外化的强烈情绪来表达愤怒或是不满。” 范丁玲默然。 许一诺生怕言重惹得范丁玲心伤,小心补充:“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他未必就是这样。” “不,你说得对。”范丁玲刮了下许一诺鼻尖,“你说得对。可笑我还以为自己能凭这份固执撼动他,倒不知他比我强硬百倍。想我竟然仗着他给的体面得寸进尺,真是太可笑了。倒是你怎么会看得这么清?” 许一诺摊手:“我爷爷就这种人啊。别看他面上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其实脾气倔得要死,认定的人或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也就我奶奶治得了他。人都说我奶奶又作又娇、不好搞,可只要我爷爷轻声细语说一句,她就听得跟什么似的,可乖可乖了。这俩人,绝配,互相治。” 啊,不对,这个比喻放这里不妥。许一诺住了嘴。 范丁玲笑着转过身,背倚栏杆,态度闲适:“你现在单身吧?” 许一诺也跟着转身:“嗯。” “朋友圈里发了那么多外国人合影,就没跟外国人谈过恋爱?” 好熟悉的问题。许一诺捶范丁玲肩膀:“当然没有,只是工作而已。” 范丁玲笑:“那你朋友圈里那个荷兰人怎么回事?姿态那么亲昵。” “虚荣心上头,拍了显摆给同事看的。” “我还以为是显摆给我们看的呢。”范丁玲戏谑道。 许一诺老实承认:“唔,一半一半。” “那荷兰人是谁啊?长得很帅。” “一位挺知名的设计师,在业内蛮受欢迎的。”许一诺犹豫了一阵,接着说,“我在那里,比背景比不过、比大牌比不过,能力么,不算太突出,就想着能逮着一样拎出来比一比也算争口气。” 范丁玲不太懂这有什么好比的。 “竞争这么大吗?” “反正我爸妈先前教导的不比吃穿,在这里不太管用。这可是个连买手实习生都穿一身名牌、开宝马来上班的地方。本来这也没什么,各人出身不同嘛。关键是我受到了羞辱!” 范丁玲震惊:“什么羞辱?你报警了吗?”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灵上的。” “展开说说。” “就我刚去公司那阵儿,有次开会,买手部经理突然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说了句,‘Norah你今天这件毛衣真好看,是Jil Sander的吧?你很适合这种极简风格’。当时我还挺得意,被夸品味好了耶。后面听买手部聚在一起八卦,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嘲笑我不识货还买伪冒劣质品。” 范丁玲糊涂了:“慢点慢点,我听不大懂。这怎么就是嘲笑了?” “那毛衣是我淘宝买的,仿制的Jil Sander上季单品,还仿得很劣质,一眼假。但我当时压根儿不认识这个品牌,就是图便宜好看。” 范丁玲低头看看衣襟,没吱声。 “后来,我就决定也要买两件像样的大牌傍身撑面子。可是工资就那么点,又不好意思总伸手问家里要,.只好饿肚子……”偷摸瞧了一眼范丁玲,许一诺小声说,“既能饿瘦、还能攒钱买衣服。”看范丁玲脸色愠怒,忙举手立誓:“但我已经醒悟,这就是个无底洞。衣服永远买不完,身体被糟践坏了却再也回不来!” 范丁玲轻哼一声:“算你识相。所以这就是你口中的羞辱。” 许一诺愤愤道:“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上个showroom项目期间的加班竟然全部被驳回!一共200多个小时的加班啊!我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竟然还克扣我加班工资!这能忍?” “所以你这次?” “不干了!我连离职报告都没写,就直接跑路回家了。不然我能这么早回来?正儿八经的大年三十那天才放假呢。” 范丁玲抱抱许一诺:“辛苦你了。” 坦诚相见后,许一诺和范丁玲重修旧好。过去的事儿就算翻篇。 “回到头一个问题,你还喜欢陆一鸣吗?” 许一诺拧眉想了一阵,老实说:“还是有好感的。” 范丁玲纳闷:“可我看你怎么有点怕他?” 许一诺振振有词:“我对每一个在我仰望领域坚持奋斗的人都怀有深深的敬畏感。” 范丁玲推她:“别贫嘴,好好说。” 许一诺掩面做哭泣状:“是真的啦。在场的九个人,只有我没考上重点高中,更没有考上985或者211。走上社会后,还忘了初心、贪慕虚荣……嘤嘤嘤,我就是个笨蛋美人。” “去你的!”范丁玲大笑,“小心眼。不就是回来那天我说了你两句,你现在就全还给我了。” 许一诺翘起嘴角:“小意思,心口合一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沉默了片刻,范丁玲轻声问:“说真的,要是陆一鸣跟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许一诺双手插兜,垂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不知道。我对他确实有好奇心,又直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一定能聊到一起去。而且我现在面对他就觉得不自在,要真在一起了,估计会更加不自在。反正,就很奇怪,处处看好像也愿意,但实际还是顾忌。 ” “你顾忌什么呢?”范丁玲不明白。 “谁知道呢?”许一诺也搞不懂,很苦恼的样子。 范丁玲失笑:“我还以为你在恋爱场上无往不胜,就坐等着被人追呢。” “哪有?”许一诺撇嘴,“我也会主动出击的好不好!” “你还会追人?” “当然会!” “追到手后呢?” “就该怎样怎样,好就谈,不好就分呗。” “分了?”范丁玲抓住重点,“是谁要分的?” 说漏嘴了?不管了! “当然是我。” “嚯!谈了多久分的?” “三个月吧。” “三个月?为什么分了?” 许一诺不太想深聊这事,轻飘飘地说:“觉得没意思了呗。” “是你追的人,也是你甩的人。才三个月。那人是谁?我都有点可怜那人了。”范丁玲摇头惋惜,忽然探身对着玻璃门喊,“赵嘉锐?” 许一诺惊得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他!”
第09章 重来一次 许一诺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看赵嘉锐推开玻璃门、走进露台,又咽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范丁玲问。 许一诺目不转睛盯着赵嘉锐,要从他脸上看出异样。 赵嘉锐说:“看你们一直没回座,出来看看。没事吧?”语气平淡、面色寻常、并无异样。 范丁玲回:“没事,就随便聊聊。”转头跟许一诺说:“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许一诺“嗯”一声,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赵嘉锐转身往回走,走到门边、推开玻璃门,停住,示意许一诺和范丁玲先走。 许一诺擦过赵嘉锐的身子,感受到他似有若无的一眼,只觉头皮一紧,也不知方才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正胡思乱想着。赵嘉锐突然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说:“许一诺,你可真行。” 许一诺,你可真行。 …… 大年三十这晚,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烟花炮竹声噼里啪啦响了一整夜。 大年初一就冷静了下来,天灰蒙蒙地飘着细雨,路上没什么车更没什么人。大年初二至初五,路上车子又多了起来,从外地回家过年的人开始陆续返程。 这年就算过完了。 范丁玲大年初七上班,许一言大年初八上学,许一诺大年初九还赖在家里。 公司人事倒是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大意是老板知道她辛苦,这次的假期就当是预支年假,驳回的加班将兑换成她九月参加巴黎时装周的名额。 许一诺有些许动摇。过年时大手笔给全家一人备了一份礼物后,她的存款只剩不到六万。 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她盘算着23AW上海时装周三月份开幕,公司参加trade fair,前期准备工作尤其繁重;时装周期间,showroom需要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零售商,更是缺人,怎么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丢弃一个跟单熟手吧?再争争,该她的一定要争回来。 于是,她狠狠心提交了辞职申请,决定以退为进、再搏一把。 没想隔天人事同意了,允她即时离职。 许一诺傻眼了。在家闷头睡了三天。 这天一早,许妈喊许一诺跑腿。 “大宝,帮我件事,去趟嘉锐家。”许妈用力一拉窗帘,绑好扎带,关掉空调,欻欻扫地。 “去他家干什么?”许一诺坐起身,抬手遮住眼。 “嘉锐帮我整理了一份养羊手册,还打印装订好了。你去帮我拿回来。”许妈扫完地,下楼倒簸箕,不一会儿,又带了湿抹布上来,用力擦桌子。 许一诺随口应着,身子一低,就要缩回被窝。 许妈拦她:“哎,别睡!天好,晒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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