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去喜欢吧,”杜清龄说,“人心易变,我也管不了。” 她管不了姜佳宁。 也管不了周景润。 活着的人,她一个都管不了。 靳墨瑶朝着杜清龄的背影快走了几步,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喉咙有一瞬间,好似是被刀片凭空划破一样,痛的她瞬间失声,竟然生生的一步都无法再向前走。 杜清龄走进公寓内,上了电梯。 电梯缓缓地阖上的那一瞬间。 那是她看向电梯外的靳墨瑶的最后一眼。 靳墨瑶自责:“我……那时,就该无论如何都去拦住她……我哪怕是不顾她的阻拦,也要跟她上去,我会阻拦她的……” 她那时,还没有离开。 她是亲眼看见的。 那暮色四合,残阳似血。 那残阳照的光,比鲜血还要浓稠的刺眼。 那红,就像是印在她的眼睛瞳孔里的,然后缓缓地扩散开,最终成为了一片黑暗。 姜佳宁还未开口,门就从外面推开了。 “宁宁。” 薛凛安走了进来。 靳墨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姜佳宁的皮肤苍白,透亮,像是一层透色的白纸。 她看着他走近,“我能去看看我妈妈么?” 刚才医生在的时候也好,护士在的时候也好,甚至是靳墨瑶在的时候,她都不曾开口。 现在看见了薛凛安,那种从心底里掩藏着的悲伤,就一点一点的渗透了出来。 她在旁人面前,都可以伪装出来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可是在薛凛安的面前,她不能。 薛凛安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帮她穿上鞋子。 “我带你去。” 姜佳宁睡了一天。 这一天里,发生了很多书。 比如说,杜清龄在救护车上,就已经抢救无效身亡了。 比如说,靳墨瑶在看见杜清龄停在太平间的尸体的时候的晕倒,口中竟然喃喃出了“妈妈”两个字。 而此时。 薛凛安陪着姜佳宁,来到了医院太平间的入口处。 这是姜佳宁第二次因为杜清龄,站在这太平间的入口。 她甚至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一次乌龙呢。 其实杜清龄还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的。 薛凛安说:“因为妈妈去的太仓促,我已经临时叫伍楷去定制棺木和墓地了,联系了殡仪馆那边,车已经在路上了。” 姜佳宁:“你说什么啊?” 她一直到现在站在这太平间门口,都还是不相信。 人就是这样可笑。 在生死面前,总是不肯相信木已成舟的事实。 上一次如此,这一次又是如此。 姜佳宁抬起手来,手一点一点的接近那白布。 等到手指覆上百遮盖的白布的边缘,掀开一角,她却又陡然放下,完全失去了去掀开的冲动。 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到底是如何鼓起来的勇气。 她双手撑在这床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这白布上,泅开了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妈……” 她本以为。 等到爸爸的案子平反之后,她和妈妈就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时光了。 他们都可以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将徐家薛家那些恶心肮脏的龌龊事都抛到脑后。 她甚至都在想。 杜清龄现在不接受薛凛安也没有关系,以后时间长着呢。 女人的心都是软的,早晚杜清龄都会接受薛凛安。 可是,她错估了妈妈。 杜清龄的嘴硬,心更硬。 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薛凛安从身后搂着姜佳宁。 姜佳宁哭的够了,薛凛安才扶着她回到了病房。 萧良在病房门口等人。 他走到姜佳宁的面前来站定了,“我这边有你母亲给你的一份遗书。” 因为这件事情需立案调查,在杜清龄的公寓房内,警方已经介入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疑点,确实只是自杀,便结束了调查,将杜清龄的遗物都交还给了姜佳宁。 姜佳宁道了一声谢谢,双手将这份遗书取了过来。 她拿着遗书,转身金了病房内。 薛凛安停留在走廊上,“萧警官,那遗书?” “是杜清龄临死前想说的一些话,让她看看吧,否则她也不会安心。” 萧良都不曾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本以为,杜清龄也只是为江河郴平反的执念,却忽略了后果。 支撑着杜清龄这二十年来的,不是女儿的成长,不是她自己的生活,而是为江河郴报仇,为他平反。 一旦这件事终于解决后,那这执念也就散了。 她也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 姜佳宁坐在病房内。 病房没有开顶灯,只开了床头灯。 姜佳宁就借着那床头灯,展开了手中的这张信纸。 【宁宁。 见字如面。 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 自你爸爸的这件事有了眉目,妈妈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就忽然觉得,这生活过的很无趣。 我也尝试过要多别的事情找到兴趣,出去交友,出去社交,可是无果。 我已经和社会脱节了。 我的心苍老了。】 她试过。 每一天,过的就如同是行尸走肉一样。 她去商场,去逛街,身边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她在这里,就仿佛格格不入。 过年那段时间,她回了青虞。 她回到了那个和江河郴相遇,相知,相恋的小县城。 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走过了所有和江河郴曾经走过的街道,看过的风景。 最后,她去了他的墓地。 第502章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 那墓地,是薛凛安后来又重新修建起来了,重新修缮过。 墓碑上的照片,也换了。 换成了她手里那张仅有的黑白照。 二十年前所有的一切变化,到如今,早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没人记得江河郴的模样。 也没人记得她的模样。 她站在镜子前,抬起手来。 镜面之中的女人,面容苍老,眼神衰败,头发花白,哪里还似是年轻时候那般貌美呢。 时光早就已经把她给遗忘了。 【宁宁,我知道你一定怨我恨我,恨我把你留下在这世上了。 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如此,也好。 我去见你爸爸了。 我想了他二十年,也念了他二十年,我早就想要去陪他了。 我的人生太长了,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 你告诉薛凛安,如果我死后,他待你不好,我变成厉鬼也要朝他索命。 最后。 宁宁。 在我的梳妆台的下面,有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有一枚发卡,入殓时,帮我戴上。 我要去见你爸爸了。】 姜佳宁手里攥着这个信封。 信封在手中,攥出了褶皱。 她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薛凛安从病房外进来,走到姜佳宁的身后,将小声捂着脸哭的女人抱在自己的怀中。 姜佳宁用力的搂着他,在他的怀里哭的好似是一只呜咽的小猫,从眼角滑落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她现在才知道,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在爸爸死的那一年,就已经结束了。 她妄想着可以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和杜清龄圆一圆母女情分。 终归是奢望了。 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薛凛安抚着她的背。 有些人的爱,会很博爱。 可有些人的爱,是自私的。 自私的只能存在一个人,将全身心都寄托在那人的身上。 杜清龄就是后者。 她对姜佳宁也好,对姐姐也好,母爱都源自于江河郴,可江河郴走了,爱便全然都不复存在了。 薛凛安本在C市为杜清龄寻了一处墓园。 姜佳宁却说:“叫妈妈回青虞吧,爸爸在那里。” 薛凛安同意了。 遗体从C市的殡仪馆,运送到青虞的殡仪馆。 在入殓的时候,入殓师帮杜清龄化了妆,姜佳宁俯身跪在遗体面前,将口袋里的发卡拿了出来。 这是一枚珍珠发卡。 因为时间久远,上面珍珠外的表皮都已经脱了,只剩下白色的珠子。 就是这样一枚发卡,杜清龄却遗言要戴上。 只因为,这是江河郴送给她的第一枚发卡。 她私以为,这就是定情信物。 杜清龄永远都记得。 那阳光中的年轻男人朝着她走过来,将发卡别在她的发丝之中,夸她漂亮。 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簇火苗,最终化成了一抔黄土。 整个过程,姜佳宁都亲力亲为,薛凛安陪伴在侧。 周景润也带着小雨点来了。 小雨点这般年龄,也还不太明白,她全程都被囡囡牵着,看囡囡一双眼睛通红,便问她:“囡囡姐姐,我外婆呢?我以后看不见她了吗?” 小雨点现在对生死还不是很理解。 一想起来以后再见不到外婆,就哭了起来,“哇,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我想外婆……” 囡囡大眼睛一眨,眼泪就扑簌掉落下来。 “能的,”她帮小雨点擦了擦眼泪,“梦里能看得到。” 小雨点一听,哭的更凶了。 囡囡就算是再懂事,也是一个小孩子,被小雨点这么一哭,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是一个劲的拍着她的背。 靳墨瑶看快步走过来,把小雨点抱在怀里护着。 “小雨点想外婆么?” 小雨点双眼含着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想!” 靳墨瑶指了指天空。 “小雨点想外婆的时候,就晚上看一看天空,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眨眼睛,那就是外婆在看你。” 许是因为靳墨瑶这一番奇异的言论,小雨点觉得新奇,一下就不哭了,眨着眼睛看天空。 碧空万里。 小雨点问:“那我若是看不见星星呢?” 靳墨瑶:“那就是外婆睡觉了。” 小雨点又收回了目光,只是一双眼睛眼圈红红的,看向靳墨瑶,“你怎么知道的呢?” 靳墨瑶帮小雨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因为我看见过呀。” 小雨点一下就被唬住了。 “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靳墨瑶抚了抚她的脸颊,“我不是天上的仙女,我是地上的仙女。” 不远处的周景润本来听见小雨点的哭声,便过来想要来安慰她,结果走近了,就听见这女人在信口胡诌的去哄骗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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