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整套八张照片的全家福。 小县城里面的照相馆技术有限,衣服,布景乃至于照相机的像素都有限。 尽管如此,拍出来的却是那个家庭里最美好融洽的氛围。 一张公园假山人工湖的布景前,摆放着一张白色的长椅。 年轻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小女儿坐在爸爸的膝上,大女儿坐在妈妈的身旁。 摄影师:“看镜头,一,二,三。” “茄子。” 看着看着,姜佳宁就哭了。 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都在颤抖着,小声的呜咽出声。 如果爸爸在,爸爸一定不会让她这样委屈。 爸爸会狠狠地揍死那个欺负她的男人,把他的牙齿都给打掉。 她没能发现,被拉开的前车门。 男人就站在驾驶位旁边低头,看着哭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女人。 “姜佳宁。” 他叫她的名字。 姜佳宁听见叫声,转头看向打开的车门门外。 今晚的月色很好,在男人身上的毛呢大衣,自肩而下,像是渡上了一层银色。 女人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红又肿,抬眸映着月光看向他的时候,瞳仁里像是盛了一片星光盛景。 她似是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人是薛凛安。 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地贴在他的腰腹处,这里是他动手术的部位。 他本能的抬手,在听见她的哭声的时候,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伍楷来了两趟都没能把姜佳宁给带回去,这叫薛凛安心中不免横升躁动,他打发了阮清秋后,就叫伍楷开车载他来到了姜佳宁的公寓。 回到公寓内,姜佳宁已经哭到不能自己控制的抽噎了。 她坐在沙发上,接过薛凛安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 男人的大衣下摆上,还有姜佳宁蹭上去的。 他把大衣脱了,“每次去了都不开心,还偏要去。” 姜佳宁带着哭腔:“人又不是不开心就不去做了,我不开心上班,我不开心活着,可我还是要上班,还是要活着。” “老板。” 伍楷从卫浴间里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出来,递给薛凛安。 薛凛安携着毛巾,站在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帮她擦脸。 “别哭了。” 这女人干练自持的时候,对谁永远都是一副微笑脸,而现在哭起来,眼泪又止也止不住。 薛凛安以前想要扒掉这女人的伪装,刺她的脆弱点和软肋,叫她流露出除了冷静之外的真实情感。 可现在,他不想了。 姜佳宁从毛巾上方露出一双水洗般的眼睛,“薛凛安,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出息的。” 薛凛安不置可否,把毛巾丢给身后的伍楷。 伍楷又认命的拿着毛巾去到卫浴间清洗。 他一定要要求老板涨工资。 这是另外的钱! 姜佳宁的情绪缓和了一下,她靠坐在沙发上,拉了拉薛凛安的衣角,叫他也坐。 薛凛安的腹部伤口还没好,刚缓慢的坐下来,身侧的女人就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说:“我只是想到了我爸爸,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都没见到他了。” 薛凛安问:“他在哪里?” 姜佳宁说:“我妈妈说他出差了。” 父亲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她和姐姐搬了几次家,又早出晚归,直到姐姐出事,警察上了门。 后来,有些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是,自从出差到现在,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就跟死了一样。 如果说姜佳宁的童年,前半段是一段美好的童话故事。 那后半段,就是以被送福利院而凄惨结束。 姜佳宁笑了笑,“我妈那个时候带我去过几次寺庙,去求神拜佛,告诉我要积攒功德,做好事,做够九十九件好事,我爸爸和姐姐就都会回来了,都是骗人的。” 她写了一整个日记本。 每一张每一页,都流水账般记了她做的好事。 她做了一百零三件好事,可最后,不仅仅爸爸和姐姐没有回来,就连妈妈也不要她了。 也许,杜清龄做的最后一件对她好的事,就是把她送去了院长奶奶开的那家福利院,并且一次性结清了十年的食宿费。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机器猫么?” 薛凛安本以为姜佳宁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还真就睁着大眼睛等他回答,足足等了他十几秒。 “……能七十二变?” “那是孙悟空,”姜佳宁知道他是故意不正经回答,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因为机器猫有时光机,能回到过去,那时候我爸爸和我姐姐都还在,家还是家。”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江……” 女人的声音戛然停住,“江河。” 薛凛安:“……” 一听就是她临时改口胡诌的。 这一夜,薛凛安没有回医院。 姜佳宁拒绝叫薛凛安不洗澡直接上她的床,端了一盆水出来给他擦身。 薛凛安躺在这张大床上,盖着姜佳宁沾染着香甜沐浴乳味道的被子,枕边躺着的是三只大型玩偶熊。 他侧头看着姜佳宁在打地铺。 “如果你把你的熊扔下去,这张床躺下你绰绰有余。” “那不行,”姜佳宁铺好床,躺在枕上,“把你扔下去都不能把我的熊扔下去。” 薛凛安:“你胆子大了。” 姜佳宁撑着腮看向薛凛安,“那得多亏了薛少给我底气。” 她做侧身撑腮这个动作的时候,睡裙领口下滑,薛凛安自上而下,一眼就尽收眼底,他觉得喉底有些干痒,喉结上下滚动。 姜佳宁注意到男人陡然变的沉暗的眼神,拢了下自己的领口,“你想要么?” 想想也有小一个月没有过了。 除非薛凛安在外面偷吃过。 薛凛安抬手把灯给关了,背过身去,“睡觉。” 姜佳宁已经盘腿坐在了地铺上,看着男人从被子下露了一半的坚实背肌,“薛凛安,你不是不行了吧?” 薛凛安:“……” 姜佳宁回想起来刚才她给他擦身的时候,貌似都没什么反应。 不会吧。 做了个手术,做出毛病来了? 第142章 求求你 男人扭过背来。 黑暗里,一双眸幽翰深邃,卷起波涛,嗓音暗哑的开口,“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刚才姜佳宁给薛凛安擦过身之后,就没再给他穿上略显宽松的病号服了,反正是睡觉,拉上被子什么都看不到。 姜佳宁目光下移。 哪儿哪儿都看出来了。 本来男人这个年龄,血气方刚,她那次在病房里刻意去挑逗他,他都能忍了,那个时候还能说服自己是刚手术后,应医生的要求禁止激烈运动,避免伤口再度崩裂。 可现在…… 姜佳宁心里这样想,话却是不能这样说,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特别是薛凛安这样的男人。 “哪里都没看出来,我乱猜的,”她斩钉截铁的说,“肯定猜错了。” 薛凛安:“……” 一听这话就是瞎说的。 姜佳宁一双眼睛里写的可不是乱猜,她心里想必已经是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个透彻,最后得出来个这样的结论。 薛凛安沉吟片刻,“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姜佳宁:“!!!” 她听见了什么? 这是她该听见的? 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挽救一下男人的自尊心? 或者十分体贴的找个男科大夫? “没事的,你这是后天的,很容易治好的,等明天你叫方医生帮你找个男科的专家。”她故意放软了声调,就差伸手去摸摸他的头了。 男人瞳眸更深了深。 她这个时候提到男科,又提及方柏深,更是火上烹油。 男人的大掌突兀的握住她的小手,拉进了被子里。 她被往前拉了一下,重心前倾,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赶忙避开了男人腹部的伤处,怕压到他二次伤害。 姜佳宁触及到男人坚实的胸肌,烫的她手指瑟缩了一下。 男人的灼热呼吸就在她耳畔。 “我需要找的不是医生,是你。” “……” …… 姜佳宁就尝到了自己多嘴种下的“恶果”。 自始至终,男人躺着动都没动,她给累到不行。 事后,她又端着水盆出来,又给男人重新擦了一遍身,顺便把床单被罩给换了,她把干净的被子直接蒙到男人的头顶,一张脸涨红到气鼓鼓的说:“睡觉!” 姜佳宁侧着身子躺在地铺上,拉着被子几乎蒙到头顶。 薛凛安侧头看着女人从被子里露出来的黑色发顶,嘴角蓦地染上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易察觉到的笑。 过了许久,等到躺在地铺上的女人已经呼吸匀称的睡熟,薛凛安还没丝毫睡意,全然被刚才的插曲彻底搅乱了心神。 他拿出手机来,给周景润打了个电话。 “明天几点的航班,我叫人去接你。” 周景润:“到了就明天晚上八点了,叫姜佳宁来接我吧。” 薛凛安:“好。” 他忽然想起晚上在姜佳宁的车驾驶位旁,看到女人手里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息屏前,他清楚的看到,像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大一小两个女儿。 隔得远,再加上车内车外,光线晦暗,他没能看得清楚照片中人的具体容貌。 他问周景润:“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妹?” 周景润猛地一顿,目光流连停在在床上熟睡的女儿身上,拿着手机离开,走到酒店外套房的走廊上。 薛凛安说:“我看到了她手机里有一张照片,像是全家福。” 他取过姜佳宁放置在床头上的照片,解锁看了下相册。 相册里,除了一些截屏和日常拍照之外,没有他瞄了一眼扫到的那张全家福,有一个私密相册,设置了密码,无法解开。 挂断薛凛安的电话,周景润靠在墙面上,缓缓地点了一支烟。 烟蒂的火星明灭了几次才点燃,他把烟蒂丢落在地上。 他抽的有些急了,被烟气呛了一下,猛烈地咳了起来,咳的他那双眼都染了一层红。 全家福的照片么。 他甚至都没有听她提起过有家人。 若不是在两个月前接到薛凛安递过来托他查的姜佳宁的照片,看到长相如此相像的两姐妹,他或许至今仍然不知晓。 和她初见的那个时候。 是在缅国。 他伫立在海岸边,岸边的码头上,停着几艘大型轮渡船,数以千吨的庞然大物横亘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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