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谢轻非自然问道:“怎么说?” 贾正义犹犹豫豫的,说:“也是利双富不对,当初看到生下来的是个闺女就不想要,给张家抱走了。后来想想,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娃,是男是女意义都不一样啊,心里那叫一个悔,偷偷摸摸去看她,又是塞钱又是买东西的,对她不比张家差。估计这孩子还是记仇,一直惦记着当初被抛弃的事儿,我上次打电话找她谈给利双富养老的事情她那态度就不对劲,闷不作响的,谁知道在外头这么胡说!” 谢轻非默默听着,又端起酒杯抿了抿,问道:“说了这么多,那汤萍萍这个人又怎么样呢?她的精神真的有问题吗?” 她开口就是以汤萍萍为主角打听她身上的事,贾正义不断推说自己和她不相熟,再顺势把重心转移到利双富的身上。到底是真的不熟还是刻意忽略暂且不提,这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把批评都说得像在怒其不争,反而把利双富确实存在的种种问题缩小化了。 贾正义道:“汤萍萍的事我都是听利双富说的,张水被送走之后夫妻俩闹矛盾,她为这事儿难过了好久,大概有一年多吧,又怀了孕,俩人才和好。但她估计是落下心病了,渐渐就变得不爱搭理人,整天缩在楼上。” “她后来又生了几个孩子?”谢轻非故意问道。 “这……两口子床上的事。” “是几个呢?” “谢队长,你年纪轻不晓得,我们农村人以前……” “几个。” “……” 谢轻非双眼微眯,撑着下巴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道:“贾镇长,你家里孩子也不少吧。” 贾正义硬着头皮讪笑。 谢轻非轻飘飘道:“没事,我自己就是非独生子女家庭。只是对利双富家这样的有点意外罢了。” 贾正义当即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多生了几个。大女儿二女儿都嫁人了,儿子们陪在身边。汤萍萍喜欢小孩子,带孩子的时候她那病就不发作了。” “可张水说她和孩子们也不怎么说话啊。” “要么说她写那玩意儿是胡扯的呢!这都没有的事。外人不了解,人自家人还不清楚吗?” “听你这么一说,这一家子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谢轻非缓缓道,“就算有点小错,也无伤大雅,毕竟都过去很多年了。” “是是是。” 谢轻非笑着和他碰了碰杯,“扯远了。我来也不是为了验证什么网络流言。说回汤萍萍吧,有些信息需要你辨认一下。” “您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戴琳把复原照片拿出来给贾正义看,“你见过这个人吗?” 贾正义表情凝固几秒,从她手中接过照片,端详着。 他看看戴琳,又看看似乎不在注视他的谢轻非,慢吞吞道:“没什么印象。这是什么人?” 谢轻非道:“白骨案的死者。别紧张,这只是正常的辨认流程。” 贾正义电话响起来,面露为难,谢轻非随意道:“你去忙吧,安排好了告诉我就行。” “好好好。”他伸手擦了把汗。 他一走,戴琳边整理记录边好奇道:“谢队,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谢轻非顿了顿,说:“以前有。” 戴琳不理解地看着她,谢轻非没有多说的意思,转而问道:“有什么新消息没?” 戴琳正要说没有,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热点推送。她不甚在意地一瞥,却意外看到了谢轻非的名字—— “天宁分局第一位女刑侦队长,原来是著名地质学家谢湛和辛岫云夫妇的女儿。” 戴琳惊讶道:“谢队,你爸妈是科学家?” “你怎么知道?”谢轻非眉心蹙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此时网上已经把她的家世翻了个底朝天,毕竟二老的照片就挂在中科院官网上,履历被百科词条罗列得明明白白。张水提醒过她媒体会对她再做文章,谢轻非不了解这些,根本没上心,想不到这些人这么没底线,连她父母都扒了出来。 谢轻非阴沉着脸翻看消息时,戴琳清楚地听到她骂了声脏话,一时间呼吸都不敢太重了,暗暗想着,谢队真的很在意保护家人。共事几年,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她父母的身份,说明谢队没有谈论这些的意思,而如今这些情况却被公然暴露在了网上,肯定会给二老带来很大的麻烦。换位思考,她也会和谢轻非一样生气。 这时贾小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似乎是招呼新进店的客人。 继而就是席鸣熟悉的声音:“还有空房间吗?嚯,你们这地儿真不好找,一路开车过来我屁股都颠得快散架了。” 贾小洁分外热情道:“有的有的,要几间?” “我和我哥一人一间。”席鸣道,“饿死我了,点菜点菜。” 贾小洁小跑着去给他拿菜单。 谢轻非透过屏风纱布望了一眼,只能窥见朦胧的人影,低头却可以看到架子下面露出的鞋子。两人既然是乔装出行,就得整装到位,步伐轻快的那个是席鸣,余下的还在原地不动的就是卫骋了。 卫骋踩着登山靴,似乎在打量四周环境,足尖小幅度跟着变换方位,很快侧向了屏风。谢轻非抬眼,恍然觉得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阻隔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贾小洁的声音还在不断说着:“你们带了好多工具,是来爬山的吗?” 席鸣拿一早准备好的话搪塞她,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他指了几个菜,朝卫骋招手:“哥!你还要什么想吃的吗?” 卫骋的身影这才晃动几分,准备到他身边去。 谢轻非的手机也就在这时响起,并不是默认的来电铃声,而是特别设定的与众不同的音乐,十分突兀。 卫骋步子顿了顿。 谢轻非后背一僵,不用看来电提醒也知道对面是谁,做心理建设似的等它响了好一会儿,才拾起手机放到耳边。 一个严厉的、高高在上的声音劈头盖脸质问过来:“谢轻非!网上的东西你给我解释解释!”
第29章 谢轻非一惯云淡风轻的脸上瞬间升起无地自容的羞耻, 温度烧得她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地疼。 对面声音极怒,虽然明显克制着音量,每个字还是尖锐有力地砸在了谢轻非耳畔, 使得她觉得在场其余所有人也都听到了这句责问。热意过后,寒意就像顺着水盆从头浇下的凉水。 这种出乖露丑的状态让她忘记了回应,直到眼底那双靴子随着主人缓步离开, 她的理智才抽回一些,对电话那头低声道:“那是个意外, 回头我会解释的。” “你的解释有什么用?你自己想抛头露面, 什么事都要搞得人尽皆知, 有没有替老师他们想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你满意了?!” “杨小姐,如果你打这个电话过来是为谁打抱不平, 那恕我没有时间陪你闲聊。我既然说了是意外, 就代表没有第二个隐藏原因, 请你不要胡乱猜测。余下的事我也会处理, 如果他们觉得受到了影响, 还请你替我转达一声抱歉。”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 没给对面还嘴的机会。手臂有些失力地垂下来, 戴琳从她的回话中猜到原因,担忧道:“谢队, 你没事吧?” 谢轻非拍拍自己的脸颊, 打起精神道:“放心。” 贾正义接完电话回来, 看到谢轻非闭眼坐着, 耳垂和脖子都有些发红, 觉得她应该是喝上头了。 “谢队长,用完饭后回房间睡一觉吧, 两点钟我来带您去利双富家。” 谢轻非现在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更对他打的注意再清楚不过,就顺势同意了他的提议,步伐沉重地在戴琳的陪伴下迈上楼梯。 房间隔音没多好,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依然可以听到楼下用餐的人闲聊时的对话。互联网时代,饭桌交谈的主要话题无非是那么几个,一系列的关键词被输送入耳中,谢轻非总觉得好像有她的名字也有她父母的名字,不知是真是幻。顶头天花板上的吊灯框架上沾着厚厚的脏污,刺眼的焦黄映入眼中,像怪兽龇着牙的巨口。 微信消息提示音连续响了几下,谢轻非把手机举到脸上方,幸而只是程不渝发来的消息。 兔子广场的水底已经完全搜查完毕,后续又清理出了两节指骨,所有骨骼部分拼接完成,共计缺少左手掌骨三块,右脚跗骨及三块跎骨,还有最显眼的一根左腿腓骨。 谢轻非翻身坐了起来,心想,尸骨被转移过来必然是需要容器装储的,而想要不引人注目,用的无非是麻袋或编织袋之类常见的包装工具。尸骨本身有关节部位的散落,收纳在袋中还需要考虑容量,多半会遭遇二次拆解,如果有骨骼缺失,最大可能还是转移过程中被遗落在了第一案发现场。 想清楚这一环,又看到卫骋推来个名片。 谢轻非奇怪地回了个问号,他解释:我家的律师,借你用用。 谢轻非心头一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试探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借律师给我? 卫骋:谢女士,抛开人民警察的身份不谈,你是不是还忘了自己是个合法公民?你享有的权利完全支持你维护个人隐私。不告高宏哲,这口气你咽得下去吗? 谢轻非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卫骋不提醒,她短期内还真想不到这个方法。就这时戴琳也给她传了个文件,并附言说这是她刚才收集的所有有MCN机构归属的散布她私人信息的营销号。 她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戴琳又不好意思起来,发了个摊开肚皮撒娇的小猪表情包。 谢轻非噗嗤一笑,先点开卫骋提供的名片加上那名律师,然后接收了戴琳帮助收集的证据转发过去。 返回手机桌面时误触到了通话记录上,倒背如流的那串号码鲜明地置于顶部。谢轻非指尖顿了顿,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头又涌起难言的郁愤,这种郁愤和浅浅的酒精勾缠在一起,结成深缚住她的巨网,沉甸甸又很窒息。 半个小时之后,她从梦魇中惊醒。 谢轻非的酒量有严格标准的阈值,两杯以内她都能照样谈笑风生,杯子容量不计。而一旦超过两杯,哪怕只一小口,她的自控能力就会归零,到时理智完全脱缰。中午为了降低贾正义的警惕心而喝的那几口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微醺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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