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岫云拒绝道,“地震破坏了原来的地形,我不去你们知道怎么找路吗?去把包拿过来吧,我跟小媛他们一块儿不会有事的。轻非,你也跟妈妈一路吧?” 谢轻非道:“我和卫骋一起,别担心我了。” 辛岫云都依她。 人都走光了,杨幼宜独自跑进营帐背出医疗箱,也匆匆忙忙从谢轻非身侧走过,生怕和她单独相处。 谢轻非本来也没打算拦她,对着她逃跑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卫骋在一旁幽幽道:“好生气。” 谢轻非道:“别气。” 他好像没听见,嘟囔着:“警察不上班的时候打人算违纪吗?” 谢轻非:“……不是警察打人也不行啊。” 他依然自顾自道:“正好我不是警察,还很了解人体构造。” 谢轻非:“……” 她掰着卫骋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警告说:“把你脑子里那些不良想法倒掉可以吗?” 卫骋总算给了她个眼神:他瞪了她一眼。 “好啦,上次你自己被全网骂也没见你多生气,怎么最近情绪化这么严重了?”谢轻非觉得好笑,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 卫骋错愕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又摸我?” “你为什么要说‘又’?”谢轻非回过神来,火速收回手,“咳,刚才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动作僵硬,拿起东西就走,听到卫骋在身后意味深长地说,“不小心的时候都能这样,小心起来还得了。” 谢轻非捂住了耳朵。 他们和辛岫云团队的人并没有完全分散,沿着瀑布流水在下游搜寻。多处河流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截断,树木倒塌的地方也把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坎坷。谢轻非在这方面不如卫骋那般如履平地走得很轻松,她只是仗着体力好才跟上他的脚步。 穿过几个溶洞没见到有人,站在陡坡之上,谢轻非看到了稍作休息的杨幼宜。她一个人在那儿,倒是个便于她们谈话的好时机。 刚要过去,卫骋的对讲机响了。 柏峰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大清晰地传过来,“卫总,接到一个伤员,肋下被树枝贯穿,急救队暂时联络不上,你能来帮忙处理一下吗?” 卫骋忙道:“先别动他,也别拔树枝,我很快过来,你现在保持通讯,随时和我说明他的情况。” 谢轻非紧跟道:“我和你一起去。” 卫骋用袖子擦了擦她额间的汗珠,笑道:“别了吧,你还真不放心我?” 谢轻非严肃道:“贯通伤出血量会很大,你真的可以?” “行不行都要试试,”卫骋道,“没别的办法了,救人要紧,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谢轻非没勉强,她知道自己跟着,卫骋反而要因为等她而浪费时间,“那我们到时候还在山脚汇合。” 卫骋道:“你也快去辛教授那里吧,注意安全。” 谢轻非目送着卫骋走开,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身后人愣了一下,道:“谢警官警觉性真强。” “哪里哪里,跟你可不好比。”谢轻非转过身,看向杨幼宜,“我还没找你,你倒来找我了?” 杨幼宜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面不改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来是想问你怎么会来冀州?还找到老师这里?你知不知道她不想见……” “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词,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怎么,我找我妈还得跟你汇报啊,大内总管当上瘾了?”谢轻非坐在石头上,口吻松散道,“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他们之间没有联系方式,怎么在你眼皮底下重新见上面了呢?那是因为我妈到冀州当天路过了景区的邮局,给我寄了封信。” 杨幼宜微怔,她想起来那天她生理期造访,一个人在酒店休息,确实没跟在辛岫云身边。后来听师妹们说辛岫云带他们去逛了景点,却没料到她能想起来给谢轻非写信。 “我就奇怪了,信上她说曾经找人告诉过我北京家里的地址,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过?还有电话……是谁口口声声说我爸妈不想接我的电话,又是谁在他们面前说我不肯理他们?杨助理,你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这个疑惑呢。” 谢轻非审惯了犯人,即便现在要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幼宜,也把她看得脊背发寒。 杨幼宜捏住衣角,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要个答案而已。”谢轻非叹息道,“我爸妈都很喜欢你,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伤心,所以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什么,这点你可以放心。否则我刚才就可以直说,何必等到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时候才问你呢?” 杨幼宜面色缓和了些。 谢轻非道:“你对我爸妈是真心的吗?” “当然!两位老师是我的恩人,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他们!”杨幼宜急忙道。 “行。”谢轻非站起身,“那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以后你还是他们的好学生。” 杨幼宜有些不信地看着她,谢轻非了然,道:“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找他们……” “是我。”杨幼宜即刻出声。 “你什么?” “我、我鬼迷心窍。当年我得到了保研机会,可以继续在辛老师身边学习,但我的毕业论文审查时出现了问题,学校要取消我的资格,辛老师为了帮我证明清白付出了很多精力,我很感激她。” 谢轻非算了下时间,“哪年?” “就是你考上高中那年。” 那会儿谢轻非和父母关系还没特别差,他们虽然经常因为工作繁忙而爽约,还是尽力抽时间回来陪她,并允诺考上市一高就带她去旅行,但她得到中考成绩后拨出的那通电话是杨幼宜接的。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一边对亲戚朋友吹嘘我的学历,一边又逼我给他们打钱,我的保研资格被取消后他们觉得特别丢脸,跑来学校大吵大闹,也是辛老师帮我说话劝走了他们。后来她为我证明了……清白,我特别感激她,觉得她比我妈对我更好。你打电话来时她不是故意不接,而是手机落在了我这里。我听她说过你的事,她和谢老师都觉得自己愧对于你,也知道你可能对他们有不满,所以你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尽全力去满足。但当时我真的太希望她陪在我身边了,所以我在电话里骗了你,事后删掉了通话记录。” 谢湛不是个擅长与人交流的人,年轻时情感表达更是内敛到旁人看不出来,所以谢轻非习惯打电话给辛岫云,只要辛岫云这边拒绝了,那她绝不会再想着找谢湛多问,因为从小就不亲近,他们岌岌可危的亲子关系里她早就失去了正常孩子追问父母的底气。 杨幼宜能得辛岫云看重,她是很聪明的,所以她只需要和谢轻非聊短短几句就能判断她对父母的态度,并利用她这种积攒多年的失望和埋怨说出最让她死心的话。 “一时鬼迷心窍”,她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初衷。 谢轻非对她的解释倒不意外,反而突兀地问道:“你学术造假啊?” 杨幼宜冲口大声道:“我没有!我、我说了我是清白的,学校后来也证明了这点。” “在我面前撒谎没有意义,我能看出来。”谢轻非道。 杨幼宜恐惧地看着她。 谢轻非没揪着这点不放,只是不满道:“我妈对你这么好,你还骗她?” “可如果不这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会明白的。”杨幼宜泄了气,带着哭腔道,“后来我也用成绩证明了,我配得上这一切!” “这份学历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可不想像我家里人一样一辈子当没文化的小工,我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就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 谢轻非目光一凝,忽然拉住了她的领口。 杨幼宜忘了挣扎,脖颈后一片皮肤暴露出来,那里有一块大拇指甲盖大小,菱形的淡红胎记。 谢轻非微微睁大了眼睛,意外道:“我看过谢容与的照片,他在同一个位置也长了像这样的胎记,你和他年龄相仿……我妈是因为这点才对你好的,对不对?” 杨幼宜默不作声。 她第一次听辛岫云的课是在夏天,座位在第一排过道旁。低头写字的时候,辛岫云走到她身后很轻地摸了摸她后颈露在外面的胎记,她还很清楚地记得辛岫云说的话—— “我的儿子这里也有个小小的胎记。” 后来才知道辛岫云的儿子很小就去世了,她十分想念他。 谢轻非简直不敢置信。 她方才一直没有很生气,哪怕听见杨幼宜亲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心情也是冷静的,但现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我本来以为你对我妈至少是真心的,你是真的感激她、爱她才来骗我,可你居然从一开始就想着利用她对我哥的感情……” “我承认我是靠这点和老师亲近起来的,但不代表我的心意是假的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一直照顾她孝敬她,把她当成我的亲生母亲对待,这些难道还不够回报她对我的好吗?” “回报?你回报的方式就是利用她死去的儿子,再蒙骗她的女儿,最后自己心安理得地待在她身边享受一切资源?如果她没给我写那封信,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你还要过着偷来的人生到什么时候?” “我是真心的,我对他们是真心的,我当他们是亲爸妈啊……”杨幼宜不断重复着,眼泪扑簌簌落下,嗓音已经完全哑了。 谢轻非背过身去,艰难地平复情绪。 她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切实的恨意,而更多的又是自责,枉她一向自诩聪颖卓绝,其实早就使家人受到了伤害,而她居然笨到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如果她不和父母赌气,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结果会不会早就不一样? “你那次既然如愿让我妈陪着你了,后来为什么又要……继续阻止我们联系?”谢轻非艰难地问道。 “我说过了啊,我希望他们能成为我的爸妈,可如果有你在,他们就只会记得你这一个女儿,哪还会看到我的付出呢?”杨幼宜又哭又笑,语气癫狂道,“可笑的是尽管他们和你连话都说不上,还是天天把你挂在嘴边宝贝长宝贝短,到处搜集你的信息,把你的照片摆在家里每个角落。一开始我还会难过,后来就不在意了,毕竟……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怨恨他们。想到这点我心情就更好了,我每次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啊,他们其实都在一边期待地听着呢,可你都说了些什么?你有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吗?谢轻非,错的不只是我,起码我还能安慰他们,陪在他们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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