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修建图上,阿滢总算是知道了皇宫的大体位置,因为记载的宫宇实在太多了,阿滢绞尽脑汁去记,她整日窝在藏书阁哪里都不去,偶尔在身上揣着些秋饼糕点,饿了的时候便拿出来吃。 那日她在记皇宫的甬道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因为一时之间太过于入迷并未发觉,直到脚步声渐渐逼近了,阿滢才恍惚回神,连忙把书册塞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又整理了裙摆。 刚刚整理好一切,便被人给发现了,只听一声传唤,“那边的人过来。” 阿滢听到喊声低着头走过去,她不知道是谁。 “殿下需要祈福的《心经》你去找来。” 殿下?不是商濯。 商濯身旁常年跟着昭潭,就连他常用的几个近卫阿滢都认识,他们也认识阿滢。 听对方的口吻似乎把她当成藏书阁的看守,阿滢没有出声点头然后下二层去找经书。 书架之间的位置就那么点大,她护举着油灯擦身而过,商瑞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香味,一时之间想不起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 转过头去,只见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走得很快。 她的背影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样令他觉得熟悉。 “藏经阁年久失修,不常有人来,这里看守的丫鬟和太监混都躲懒去了。” “天气渐凉,人之常情。”商瑞淡淡道。 他往里走,身旁的侍卫取下一旁的烛火照着前路。 周遭都是灰尘,右下层书架角落却很干净,足可见刚刚出去的小丫鬟常常在这里待着躲懒,地上还有一些糕点的碎末,应当也是她留下的。 商瑞四处看了看,他的目光定在发现书架上。 有一册书很是突出,因为其余的书都平整存放,这册书很高,显然不属于这层行列。 商瑞取下来一看,发现是工部多年前修缮皇宫的手札,边角已经泛黄起毛,看来时常被人翻阅,方才的丫鬟一直在这里看这个? 阿滢很快就找到了经书的存放位置,只是心经众多,她不知道那位殿下要的是哪本? 索性抱了几册心经上去由着他挑选罢。 她才把书给拿下来,还没有上去,发现楼上的主仆二人下来了,就站在木楼梯口,阿滢抬头瞧了一眼,在对方熟悉的身形当中,她认出眼前这位殿下是进宫之时,错认成商濯与商濯十分相似的那位殿下。 “回禀殿下,心经找到了。” 阿滢抬头又低下去的一瞬间,商瑞已经把她给认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身上的香味他在二皇兄返京时在他身上闻到过,至于她的背影,是那日进宫时,她被皇后的人簇拥在其中,离开时见过。 原来是她啊。 她和那日的精致漂亮比起来,灰头土脸,身上没有几根值钱的簪子,不过低垂的小脸瓷白,一如往初。 商瑞默不作声,他瞧了阿滢一眼,让手下的人将心经给取走,“临近冬日,姑娘在此可要多添件衣衫。” 阿滢心中打鼓,不知道对方的关怀是为何意,她瓮声瓮气,“多谢殿下关怀。” 听声音,的确是她。 商瑞带着人走了。 阿滢回到楼上,寻找她的书册,发现还在原来的位置,呼出一口气,幸好没有被发现。 朝廷之事风起云涌,商濯左边忙着秋闱的事情,右边还要盯着永定两州,他知道商央知道事情暴露,必然会卸磨杀驴。 在四殿下商央出手之时,他看似没有动作,实则背地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因为早在明安镇为哪里那里的百姓治疗疫病之时。 他外出观察地势,已经把人手留在了永州边境,四殿下的人利用完永州太守,预将人杀死,商濯的人及时出手,擒拿了商央派去的人,成功解救了永州的太守。 不过定州的太守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因为商濯的人鞭长莫及,因此他难逃一死。 不过,有永州太守出来指正,又有捉拿的刺客,定州太守的死不难知道凶手是谁。 皇帝得知此事,震怒不已。 因为锦贵妃和她的贵人姨妹长跪在勤政殿下不起来,再为着是自己的儿子,不得不保其颜面,皇帝还算是从轻发落,禁了他的足,命大理寺和监察司的人彻查刘家。 从翰林院出来,商濯问昭潭,“她这段时日还乖么?” 他忙得不可开交,并没有忘记阿滢,命人在暗中留心。 当初将她放在椒房殿,实属情非得已。 一来蔓华苑已经不安全了,沈家和商央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需得及时给她挪地方,思来想去,商濯还没有挑好地方,母后已经出手了。 他知道皇后的心思,无非是因为沈家,想要把“干扰”他的女子牢牢攥在手心,以防婚事出现纰漏,可是,母后忙着瞧他,却忽略了沈家。 想起那天少女,坐立难安到了极点的神情,可怜兮兮,要哭不哭。 故而即便对方是他生身母亲的地盘,商濯依然从中替换了他的人。 他本来是想将她带回去,如果她没有提回塞北的话,他也不会将她留在椒房殿。 昭潭点头,“迟姑娘近些时日很是乖觉,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没有闹么?”商濯边问边翻身上马。 她去了椒房殿,待遇定然没有蔓华苑好,不知他是否还能承受? “没有。”昭潭摇头。 “看来,的确是很乖。”给他省心了。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错了呢?商濯如此想。 次日,阿滢才睁开眼睛,侧殿来了许多人,宫婢带来了新的衣裙,给她熟悉打扮。 “这是要做什么?”阿滢被按到了妆奁前面。 “皇后娘娘召见。”涣月道。 阿滢不说话了,由着她们折腾,半个时辰后,去往皇后殿里。 因为许久不曾簪珠钗,阿滢有些不适。 原以为就只有皇后单独召见她,不曾想还有客人在。 阿滢从主殿过去,听到一串欢声笑语。 声音有些许耳熟,没有见到人之前,阿滢就想起来了,是商濯的妹妹淳安公主。 她往里走,眼旁风扫到皇后的内殿围了一桌人在讲话,除却咯咯笑的淳安公主,还有...一位。 此外,阿滢还见到了一抹湛蓝色的颀长身影。 “民女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阿滢没有多看,进了内殿她福身行礼,先给皇后请了安,随后到了商濯和商珠,以及旁边的沈小姐..... “快过来坐。”皇后笑着让春茂把阿滢给拉过去,给她拿了圆凳坐。 阿滢惶恐说她站着就行,皇后执意让她坐下。 她坐到了商濯的对面,垂着眼依旧能够感受到男人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母后,您叫她来做什么?”商珠不解,她不喜欢阿滢,没有顾忌张口就问了。 这不是给二哥哥和意绵姐姐添堵吗? “珠儿,不得无礼。”皇后呵斥她。 “迟姑娘,公主心直口快,你不要往心里去。”说这话的人是沈意绵,她和商濯的婚事没有成,已经以自家人自居了。 顾不得逾矩,是想给她一点下马威吗? 阿滢听穿了,在心里暗暗腹诽,面上淡笑摇头,“无事。”本来淳安公主说得就对,她也想问,叫她来做什么? 商濯的目光的确一直盯在她的脸上,几日未见,她似乎清瘦不少,大病初愈后在蔓华苑养出来的肉似乎在短短几日都不见了,小脸巴掌大,衣裙在她身上有些宽。 这身鹅黄色衣裙商濯之前见她穿过,因为量身裁剪而做,十分合,远远没有今日宽大。 她果真是瘦了许多。 男人的眉心蹙了起来,想着要给她一些教训,让蛮女知道,离开了他的庇佑,她的日子不会如蔓华苑那般舒坦。 可真的见到她饱受波折,人瘦了不少,脸色微白,跟在塞北之时的欢喜雀跃形成鲜明的对比。 思及此,他的心中又很不是滋味。 皇后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扫向阿滢。 只见她低眉顺眼,并没有做什么,不过这副样子乖怜,难免惹人喜爱。 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迟姑娘如何不说话?”皇后问。 阿滢抬脸,避开商濯的目光不与他对视,“不知娘娘今日叫民女来所为何事?” “有件喜事,想让你一同乐乐。” 阿滢来时见到了满皇宫的红绸,不由猜到几分,她佯装不知,“民女洗耳恭听呢。” “沈小姐的身子已经大好,陛下钦定于四日后为两人完婚。” 商濯闻言一顿,端到薄唇边的茶水未饮,凛起眼看向皇后。 今日下了朝,他原本要去东宫,被皇后身边的人给叫来,说是有事相商,原本不打算过来,想到阿滢,有些时日没见,便来了。 谁知一进殿内,便与商珠和沈意绵打了个照面,他预备请安后离开,皇后说起已经派人去叫迟滢。 阿滢听罢,笑着说道,“的确是值得高兴的喜事。” 她的话音才落,对面的男人重重将茶水搁到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第34章 在座无一不被吓到, 阿滢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可真对上男人森森不见底,犹如黑潭的眼神。 她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粉唇无意识翕动了两下,小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她总觉得脖颈有些许疼, 慢慢地挪开了视线,不与商濯对视, 她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碗筷上,沉默不语。 “......” 沈意绵垂放在小腹上攥了起来。 商珠最快回过神,她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她也怕商濯, 生硬有些轻缓, 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二哥哥你做什么呢?” 商濯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定格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她垂首埋着小脸, 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发鬓上的蝴蝶步摇晃得很是明显。 商珠也不说话了,她的目光随之看向装鹌鹑的阿滢身上。 看她装模作样, 就知道她和二哥哥的关系不一般, 要不是因为她一句假惺惺的话, 二哥哥也不至于重重地放下茶盏,说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皇后向旁边的宫婢吩咐,“二殿下的茶盏撒了, 去换一盏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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