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和李絮芳起身送客:“行,盘子和锅放这儿,明天洗完给你们送过去。” 叶词应着,回家走到天井,忽然站定,转身看着叶樱,沉声问:“你在干什么?” “调侃一下而已。”叶樱语调轻松,但避开姐姐的视线:“我心眼小,见不得他圆满。怎么了,现在事业有成,身边如花美眷,还要在你面前显摆,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他没有真心,当初拿你消遣,今天不过被我损两句,便宜他了。” 叶词头痛欲裂:“能让我好好过年吗?你要不要跑到他父母和外公面前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让大家尴尬到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叶樱抿嘴不语。她虽然讨厌梁彦平,但与他父母并无恩怨,与李爷爷更是情谊深厚,她并不想把一切都搞砸。 叶词懒得说她,手机响,许慎打来催促,她提起礼盒:“走吧,许家老太太等我们打麻将。” * 二楼屋子灯光昏黄,黎蕊涵微微醉酒,侧躺在床,手心攥着被角,目光望向梁彦平,已经望了很久。 他坐在靠墙一把圈椅上,双腿交叠,略歪着,手夹烟,无名指缓缓抚摸眉骨,不知在想什么。 “彦平。”黎蕊涵哑声开口,带笑的语气,似乎觉得很有趣:“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演戏。” 他沉默,眉心攒起,闭目养神。 “还在恨她么?”黎蕊涵嘲讽:“不惜跟我琴瑟和鸣,你真的在乎我手冷不冷吗?” “你喝多了。” “是吗?”黎蕊涵下床走近,坐到他怀里:“难不成我们还有未来,还有婚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粉饰太平,给谁看?” 梁彦平别开脸,拿过烟灰缸,神色瞧不出喜怒:“安稳过完这个春节,好聚好散。” 黎蕊涵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色柔软,但难掩讥诮:“记那么清楚,七百三十天,九十六周,二十四个月……” 梁彦平蹙眉,想推开她起身,但又被她按住。 “是不是一直想不通,不甘心,为什么她连两年都不愿意等。”黎蕊涵眉梢挑起:“其实你们何必死脑筋呢,其中一个出国,不就默认双方单身么,何必把话说到底?分开两年,孤单寂寞情有可原,熬不住也很正常。” 黎蕊涵抚摸他的脸:“还是很计较被丢弃?可人家妹妹反倒说成你的错。弃夫和负心汉,你总得挑一个名声来背。” 梁彦平觉得厌倦,喉结轻颤:“听上去都不怎么样。” “没关系,你还有我呀。”黎蕊涵搂着他的脖子,言不由衷地宽慰:“我会一直陪着你,别难过了,好吗?” “谁说我难过?”梁彦平冷若冰霜,发觉黎小姐兴奋过头,根本就是幸灾乐祸的意思,于是拧眉拉开她的手:“我看你真喝多了。” * 叶词去许家拜年,打了会儿麻将,又陪许奶奶看春晚聊天,至深夜,尽兴而归。 “快十二点了。”叶词急着回去放鞭炮:“跑两步。” 柳骏背起叶樱,跟着叶词在巷子里狂奔,叶樱乐得咯咯直笑。 前脚刚到家,午夜子时一过,爆竹声响彻夜空,整条巷子噼里啪啦,震耳欲聋,久久持续不绝。 叶词赶紧拆鞭炮,挂上竹竿,让柳骏拿到门口去点。她和叶樱躲在门后堵住耳朵。 “小心啊,别炸着手!” 炮仗一响,叶词兴奋尖叫。 旁边不知哪家的小孩在喊:“爆竹声中一岁除!” 叶词接道:“总把新桃换旧符!” 叶樱愕然咋舌,嘴角咧开:“天呐,中间两句哪儿去了?” 叶词眨眨眼睛,没好意思地笑起来。 凶燥的鞭炮之后,烟花显得格外浪漫。孔明灯从天井飘出去,悠悠荡荡。叶词坐在门槛上瞧着妹妹妹夫放烟花,李絮芳也在巷子里指挥梁超树。 漆黑天幕五颜六色,花火盛开。 梁彦平靠在门边,双手插兜,神色懒淡地看着烟火。黎小姐媚眼如丝,搂着他的腰,整个人亲昵地依偎在他怀中。 叶词掏出烟盒,红双喜,倒十分应景。 她点燃一根,搓搓手,正月初一的天,真他妈冷啊。
第22章 ◎(2003)有些事何必把窗户纸捅破。◎ 夜深人静, 叶樱夫妇细密的谈话声隐约传来,琐碎平淡,听不太清, 不一会儿对面熄灯, 一切犹如寂灭。 黎蕊涵从身后贴近,故意亲昵地搂着他,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梁彦平没有应答。 黎蕊涵的手探入他的衣摆, 摸到壁垒分明的小腹:“分手前不该有最后一次吗?” 他毫无兴致:“这里隔音很差。” 黎蕊涵大概有些破罐破摔, 相处这两年,两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 只把最安全最合理的那面展露出来,她今天才发现梁彦平其实没那么宽宏大度, 他也有计较和介意的事情。虽然不是为她计较, 但那种别扭又口是心非的样子,倒平添了许多人味儿。 “那要不去宾馆?镇上有宾馆吧?”黎小姐语气转为讥诮:“忽然有点好奇,你跟她第一次在哪儿做的, 不会就在这间破房子吧?” 梁彦平没心思应付她的捉弄, 起身下床,拿起外套,漆黑眉眼冷峻而清冽,没有言语,径直下楼。 父母和外公都已熟睡,他打开堂屋的电视,声音调小, 接着歪到沙发里。 桌角搁着一条黄鹤楼, 散了大半出去, 还剩下两三包。以前他和叶词喜欢抽玉溪,现在喜好都变了。 梁彦平上次回喜塔镇是六年前,镇上的时间仿佛停滞,没多大改变,人却十分陌生了。 其实想想觉得好笑,这是在干什么?想让叶词心里不痛快?可他自己也没痛快到哪儿去。再说人家压根儿无动于衷,算了吧,反正以后不会再有瓜葛了。 清晨天色微明,梁彦平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惊醒,老李头来到堂屋开灯,发现他在这儿,不禁诧异:“彦平,你怎么睡沙发?” 他人高马大的,腿也长,窝了一晚,实在僵硬憋屈,坐起身揉捏颈脖:“看电视,不小心睡着了。” 老李头收拾茶几,看见烟灰缸里满是烟蒂,心下感叹外孙现在烟瘾这么大。赶紧倒了,省得他妈唠叨。 不多时李絮芳也下楼,打开大门,正撞见叶词和叶樱夫妇准备进山。 “这么早,上坟去?” “对。” “吃过饭了吗?” “吃了汤圆。” 梁彦平在天井洗脸,搪瓷盆花纹艳丽,热水白腾腾冒着热气,他转头打量,只见叶词手中拎着塑料袋,袋子里装满香烛纸钱,柳骏则提着鞭炮。 寒暄完,李絮芳回屋,一边喊梁超树,一边去厨房做早饭。 不多时黎蕊涵也下楼洗漱,四个人坐在方桌前打发早餐。 “大年初一吃汤圆,加水煮荷包蛋。”李絮芳说:“锅里还有,不够再添。” 冬日的清晨精神恹恹,刚睡醒,老的少的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可是家里太安静也实在别扭,尤其客人在,李絮芳不希望对方觉得被冷落,于是主动搭话。 “蕊涵昨天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出发?过年不好搭车吧?” 她说:“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彦平也是,应该安排好嘛,哪能让人家自己找来。” 黎蕊涵笑笑:“没关系的。” 李絮芳问:“你爸爸妈妈好吗,春节有空见一面,吃顿饭吧。” 黎蕊涵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抿嘴不语,瞧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絮芳见儿子似乎在出神,屈指叩两下桌面提醒:“诶,你怎么说?” 梁彦平这时想起一件事。 他终于琢磨过来,昨晚吃年夜饭,席间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怎么个情况。 “肖叔叔和卢阿姨不回来过年吗?” 整个除夕夜,所有人仿佛心照不宣,竟然对这两位只字不提。 李絮芳闻言一愣,下意识与丈夫对望,仓促间不知从何说起。 桌上静得离奇,还是老李头打破沉默,说:“肖三和他媳妇去世好多年了呀,你不知道?” 李絮芳回过神:“对,彦平不知道,他在国外嘛。” 梁彦平屏息许久,放下手里的调羹:“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去世的?” 梁超树说:“车祸,他们跑长途货运,在云南出的意外,车子撞得稀烂,两人当场就没了。” 梁彦平听见自己冷冽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了。”李絮芳说:“九七年……对,就是你出国那阵子,我也是后来才听你外公提起的。” 黎蕊涵猝然看向梁彦平。 老李头叹道:“可怜啊,留下两个女儿,无依无靠,那段时间叶子瘦得不成样,一个人去云南处理丧事,在当地火化遗体,把骨灰带回来……” 这些细节梁超树也头一回听:“没有亲戚帮忙吗?” “哪有什么亲戚,伍洲同倒是赶来了,但他一个大小伙子,能做的有限。”外公说:“哎哟,吓死个人,叶子回家以后,要债的也找上门,砸东西、泼油漆,把她按到水缸里呛水。肖三跑货运的卡车是借钱买的嘛,三十多万,那几年断断续续还了大半,还有十来万的债,叶词和叶樱两个丫头哪有钱给他们……后来许慎提着现金赶到,才帮她们渡过难关。” “彦平,怎么了?”李絮芳从昨晚就觉察儿子不对劲,这会儿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呵,他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金玉其外,安然无恙。 梁彦平突然感到太阳穴痛得厉害,缓缓抬手撑住额头,指腹按压,不知怎么,竟然冷冷地笑了两下。 原来果真如叶樱所说,读圣贤书却无仁无义,为了前程丢下她姐姐。在那种艰难的时候,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 “怎么了,心疼呀?” 长辈出门走亲戚,留下两个年轻人在屋里相对而立。 黎蕊涵笑着打量梁彦平:“原来有这种隐情,真感人。不过又能怎么办呢,你现在才知道,来不及了。” 梁彦平垂眸看表:“你什么时候回去?” “赶我走?”黎蕊涵扬起嘴角,不甘心就这么被卸磨杀驴:“我们还没分手呢,麻烦你解释一下,叶小姐为什么会住在江都金郡,做邻居偷情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对吗?” “叶词住在隔壁的原因,你可以去问杨少钧,那是他的算计。”梁彦平挑眉:“至于他为什么做这种安排,打的什么主意,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我挑明。” 黎蕊涵咬唇瞪住。 “另外,我们已经分手了。”梁彦平沉静地看着她:“只是等年后再向父母交代,不是吗?” 黎蕊涵轻飘飘地冷笑:“恕我理解有误,你从什么时候认定我们算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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