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喻拿过信一看,确实是只有写着“卿收”二字。“应该是三太太的,她名字是带卿字。”随即把信交给柳儿,让她把信带过去。 “哦,原是三太太的闺名带卿字。”季夏才明白是自己把三太太的书当成是二夫人的。 “怎么,你这是开始认人了?”秦喻又继续开她玩笑了。 秦喻坐了一会又吃了早餐后才带季夏出门。秦喻逗她,用“重见天日”来形容她。季夏深感认同但也只是腹诽了秦少庄一番。秦少庄把周洋留给秦喻和季夏,心里明镜如她们俩也计较不过来,为了安全起见带着周洋也是好的。 季夏出了门首站就是去了鞋店买鞋——一双羊皮加绒小短靴,配她的洋裙十分相宜。后来秦喻又带她把奉天城里好玩好吃的逛了个遍。季夏对这些倒是兴趣缺缺,反倒是对那些与平日里在平镇所见不一样的东欧建筑感兴趣。 秦喻讲解,“那些是俄国的人建造的。”秦喻指着一家教堂说道。季夏看过何先生在欧洲的一些照片,再加上何先生讲的游历和她看的书,她当下也大约清楚了。教堂外观是拜占庭建筑,红砖墙身,头顶是像一个巨大而又饱满的绿色穹顶。“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在俄国读书的时候。”她们俩当时就坐在车上,秦喻回忆她在俄国的日子就滔滔不绝地说起。那些读书,游玩,交友,美食,风情的描述足以让季夏安静坐在一旁听着她细细说来。 直到周洋问她,“四小姐是要今天就去拿衣服吗?”秦喻才想起她今天要到城东街那边拿新裁好的衣服。 “是的,周副官。你可提醒我了,等会逛完街就去拿吧。”秦喻又问季夏,“季夏,等会带你去吃城东那家玛德琳娜的蛋糕,我和我哥可喜欢它们家的点心。还有,还有,你得试试我哥最喜欢的贝壳蛋糕。” 秦喻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解和嫌弃。 季夏问她,“贝壳蛋糕?” “对啊!真搞不懂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吃那种甜的腻蛋糕。”季夏怕她说得一时兴起没了分寸,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别忘了周洋。 秦喻倒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直接说,“周副官等会不会把这些话告诉我哥吧?” 周洋转身回话,“四小姐和周小姐不必担心,秦帅只是让我来保护两位安全,小姐们的体己话我自然是不会清楚的。既然不清楚的东西又怎可向秦帅报告?反倒是秦帅交代了,周小姐待会跟四小姐取衣服若是有合适的或者是看中的布料,不妨做几件衣裳,好让他聊尽心意。” “怎不见我哥这么哄我?”秦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季夏问。 “四小姐的衣服倒是早几日有人付了钱,四小姐忘了?”周洋回了她话。结果季夏就见她脸上一时脸红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心下明白,这衣服是周云卿付款的。 路过九经路的时候商店林立,秦喻说这是奉天的商埠区。奇怪的是,马路的中间有一排界桩,秦喻指着西边说,“界桩那边被日本占了,现在听说是铁道株式会社的地方,反正你听名字也知道个大概。”秦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气愤与无奈。可放眼这奉天城里,和风建筑,拜占庭建筑和中国建筑并存,就算是贵为奉天督军的秦镐也无法排异。 这些建筑对于本就是奉天局外人的周季夏而言权当增长见识。平镇有到处可见的西式与中式混合的碉楼,故而本着一种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可秦喻的话让她想起了秦少庄书房的地图和笔记。上面标记着奉天城里乃至东北地区的山川河流以及矿藏资源和铁路。R代表俄国,J代表日本,看着那张被标记得满目苍夷的地图,季夏心底冒上一股难以言语的酸楚和心疼。秦少庄在上面有两条记录如是: 1897年,沙俄武力夺取东清铁路修筑权和经营权。 1905年,割宽城子以南铁路与日本。 这么一想,没有一位国人是局外人。它们与平镇那些中西融合的建筑是不同的,奉天城里的这些是被强加上去的,它们是通过武力侵占与夺取而存在的。对于国人而言,这是屈辱和血泪。 如此,她似乎对秦少庄又理解了几分。 “阿喻,我想去顺昌隆看看。”顺昌隆是周家运输公司的名字。“听你府上的人说,就在九经路。”季夏说。 秦喻应下,让司机开到顺昌隆。顺昌隆就在九经路的商埠区中段。店面是一间两层楼高的房子。一层是迎客区,宽敞明亮。推门就看到一套一长两短的沙发,沙发后面是个壁炉,壁炉往上有用水泥砌成的长架子,上面放了一个小金钟,中间则摆着一个关公像。突兀,却又是情理之中。 沙发的左边是老式柜台,一个中年男人此刻就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然后把数目登记在他右手边的本子上。柜台的右边有一个挂着蓝帐子的隔间,正好有位穿着粗衣麻布年轻人走出来。他的衣服上全是灰尘和布丁,不难猜测他的身份。 年轻人见来人一男两女且男人还是军人,赶紧跟掌柜打了个招呼。 “三位好!”掌柜从柜台后出来,迎上去问好。“四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掌柜认出了秦喻。他眼角不经意间打量周洋和周季夏,“这两位是?” 秦喻微怔。她在北ʝʂɠ平的南洋药店做过护士,对于周家的一些规矩还是有个底的。不过她当时也没认出季夏,但她还是知道周季夏和周云卿的名字。 “这位是周……” “我姓赵,刚到奉天来玩,今天四小姐作陪说要带我四周逛逛。”季夏抢过秦喻的话,秦喻一时不明她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哦,赵小姐你好。” 季夏颔首应他。掌柜还想打探周洋,但周洋只是跟在她们身后权当不理会。秦喻毕竟出身督军府,身边跟个军人也不奇怪,见他站在秦喻身后,心料他不是贵人。 秦喻和季夏坐下后,掌柜问道,“这四小姐带着赵小姐过来是想托运东西吗?” 秦喻愣一愣,刚刚明明作陪的是她,这会她成了主了?季夏见她难为,开口道,“阿喻啊,你唔系话要帮秦帅问下,运一批西药到国外的价钱吗?”季夏说的是岭南话,秦喻一时愣住了。再看掌柜,更是一脸茫然。 季夏看了眼身后的周洋。周洋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早前秦帅在查一批疑似走私的西药,四小姐路过这里就想帮秦帅打听一下这运一批西药到国外的价钱。” 掌柜端看周洋两眼,“这军爷是哪里人氏?” 季夏拍了拍裙角的尘。周洋说,“秦帅早前在岭南领过一段日子。” “哦!赵小姐是岭南来的?”掌柜顺下去问她。季夏但笑不回。 秦喻见状便喊了一声站在柜台外的年轻人。“把你们这里的运货报价单拿过来看一下!” 年轻人一时愣住,眼巴巴地看着掌柜。掌柜则陪笑脸说,“四小姐,这生意上的事也是像府上事宜一样有规矩的。他是负责搬运的,做事也突鲁反仗的,柜台报价这样的东西不该他管,他怎会知这些。”季夏顿时豁然开朗,拉住秦喻的手。 “不过这事既然得讲理,那还真不能让四小姐过问。”掌柜的眼睛来回在秦喻和季夏身上流转,又笑着说道,“实在不是要扫四小姐兴。不过这打开门做生意的,咱们是有规矩的。四小姐你看,但凡客人要来托运,首先得填个单。上面得把托运的物品,规格,重量,托运的方式,要求和目的地都写明了,咱们才能好谈价钱。这四小姐一来是打听运批西药的价格,这批西药的重量,规格,详细物品清单都不知道。二来,四小姐虽说帮秦帅打听,但这到底也是商业机密,这要是秦帅来了也得按个规矩,四小姐你看小的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周洋明白这掌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说的自然不是诓她们小女娃的话,句句在理。就算是秦帅来了也挑不出个错。去城东街的时候,季夏一直沉默着,秦喻和周洋否看得出她在想事情,直到下了车她才回过神来。 秦喻取衣服的店叫云绣裳,师傅姓云,听名字就知道是间老式的裁缝店。秦喻说,他们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在这家店定做的。有时候府上派人请云师傅过去量身裁衣,这一来一回带着工具和布料的,不容易。况且他年事越来越高,近年来就成了府上的人过来店里。 秦喻推门进来,云师傅正好在摆弄一匹锦缎青花样式布料。云师傅摘下他的挂耳眼镜,眯眼看了一眼,说道,“四小姐来了!” 秦喻挽着季夏走过去,“云师傅,我来了。上次做的衣服可以拿了吗?” 云师傅笑道,“可以拿了。周先生早几日已经付款了。我还想,要是四小姐再不过来拿我就差人送去给周先生了。”边说边让店里的学徒拿出她的衣服。 秦喻做了四式冬衣。长袍子一件,旗袍一件,西式马甲一件,洋裙一件。衣服的款式都是时下最新的,料子有老师傅把关自然不会差,再加上绣工,季夏心里约摸出她哥真是大心意了。 秦喻试了四件衣服心情大好,直夸云师傅。拉着季夏也想让她做几件衣服。“季夏,你看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按你父亲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要在奉天过年了。你何不做几件衣服当新衣,反正我哥说了让他聊尽心意,又或者你为家人筹备筹备也好。” “是啊,小姐。再过几日这奉天城里的小姐太太就要做新衣过年,你也好趁早做打算。”云师傅拿起他刚刚到的锦缎青花布料,“小姐,你看这布料做成旗袍配你就绝好!” 季夏愣了会神,打笑回道,“云师傅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只是啊,四小姐在找我当借口。”季夏嗔视秦喻,“莫不是你想拿我借口给我哥做衣裳。” 秦喻被她眼中一霎脸红。云师傅问,“令兄是?” “就是帮四小姐付了款的周先生。”季夏笑着回话。 “原是周先生的妹妹。”云师傅说,“那周小姐能告诉我令尊的西装尺寸吗?周先生刚拿了令尊西装过来修改,却忘了尺寸,说回去拿了。”云师傅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黑色西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夏的脸色一沉秦喻一看就嚷着要走。“呀!都五点了。瞧我这记性,我娘让我帮她带花糕回去。云师傅,这衣服谢谢你了!我得走了。”秦喻一惊一乍,云师傅了然于心,尴尬地送他们俩出去。
第53章 冬·身向榆关那畔行(18) 晚上秦少庄回来见她有些闷闷不乐,晚餐也没吃多少便回房了。秦少庄喊来周洋问话,周洋只把顺昌隆和云绣裳的事告诉他。 “就这些了?” “别的也只是些鸡毛小事。”周洋回话。 “她就只看多了几眼那批锦缎?”秦少庄冷眼看着他,仿佛是在责备。 “秦帅,小姐不买那匹布料大概是心里有个疙瘩,你也是知道的。”周洋不是不明白季夏的心思,就是因为知道才没有擅做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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