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李楷之后,她瞪着发红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钟,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掂了一把称手的菜刀。 “我虽然刚做完手术,但拿菜刀还是拿得稳的!你不是说我是杀人凶手吗?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最好不要惹我!”她哑着嗓子,歇斯底里地,一字一句地吼道,“要么签离婚协议,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咱们民政局见!” 郑前程在楼下就听见他姐在吼,冲上来正好看到李楷一步一步被逼出门。他一看见他姐披头散发泪流满面手里还拿着菜刀,脑袋嗡的一声,火就上来了,正遗憾上次打得不够解恨。 电话一直没人接,许珍贵有点担心,就出门打车准备过去。但越着急越打不到车,只好放弃了,骑了平时代步的小电动车。刚到郑家悦家楼门口,还没停下,就看到李楷从楼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郑前程随后追出来,冲他喊:“别跑!” 她就没停车,顺势冲李楷撞过去,李楷不认识她,吓了一跳,来不及转弯,被她虚晃一招拐倒了。许珍贵觉得自己这配合还挺帅的,正在得意,刹车没刹稳把自己也带倒,摔在地上坐了个屁股蹲儿。 郑前程看她摔倒,下意识想过来扶一下她。她赶紧指李楷:“我没事,你逮他!” 于是郑前程追上去就揍。许珍贵坐在路边,看得龇牙咧嘴,想爬起来躲开一点远离战场,但又怕他闹出人命来,只得提心吊胆观战。 不过郑前程虽是学武出身的,但他很讲究,下手也不狠,不至于打出个好歹。但李楷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也没遭过这打,鬼哭狼嚎,四脚乱蹬一顿挠,郑前程脸上被他挠出印子来,嫌弃得皱起眉头。 “哎,你要头盔吗?”一边观战的许珍贵问,举了举自己骑电动车戴的小头盔。 “……不要!”郑前程说,“太!掉!价!了!” “……差不多得了,”许珍贵说,“解解恨就行。为了你姐,尽量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这儿也没啥人,除了我,也没人观赏你见义勇为。” 郑前程就收了手,李楷在地上挪了几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看,他还能跑!”郑前程过去把许珍贵从地上拉起来,惋惜地摇头,“我还是太保守了。要不是你总说我暴力……” 许珍贵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就不说了。 回家上楼,许珍贵问他:“你姐知道你又打他一顿吗?” “什么叫又打他了?我上次根本就没打他,”郑前程又反驳,“就碰了他一下。” 许珍贵有点担心:“你要是把他打坏了,他不会报复你吧?” “你借他几个胆子都未必敢。”郑前程说,“是我姐把他吓出来的。你可没看到她刚才那样,拎着菜刀,像个战士。” 回到家里,郑家爸妈和刚才李楷在的时候那瑟缩的样子判若两人,又开始和稀泥地劝慰郑家悦。 “别撕破脸。再怎么说,也好聚好散吧。”她妈说,“你把孩子打了,他也挨了顿揍,算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什么话?”郑家悦一说话,撕破的嗓子把刚进门的许珍贵吓了一跳,“这怎么能扯平?这是一回事吗?今天如果不是郑前程揍他,招呼他的就是我的菜刀!” 虽然嗓子像破锣,但郑家悦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硬气地说话。刚动完手术两天的她,站在屋中间,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一直紧紧攥在手里没有放下的菜刀。这形象别人看起来滑稽又怪异,但她心里却充斥着从没体验过的兴奋,拿起的这把刀充满力量,被震碎后再拼起来的自己,也仿佛重生一般拥有了新的希望。 “你来了!”一看到许珍贵,她激动地挥舞菜刀迎上来,吓得许珍贵连忙小心翼翼拈了她的菜刀,转移给郑前程,郑前程转移给他爸,他爸转移给他妈,总算安全放回了厨房。 “你快歇歇吧,看你这一头虚汗,脸色都发白了。”许珍贵硬是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他走了吗?”她问。 “……走了。”郑前程看了一眼许珍贵,简略地答。 “要是把他揍到走都走不动就好了。”郑家悦说。 郑前程又看了一眼许珍贵:“你看!我就说我保守了。” 许珍贵扯起嘴角笑了笑,心下却奇怪,郑家悦怎么做了个手术像变了个人一样,像她弟似的,开始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了呢? 等许珍贵回到家,她妈也带着刘一念从医院换药回来。刘一念踢球撞伤并无大碍,但她妈听老师说了事情经过,觉得是因为他跟同学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才受伤的,这几天难免想起来就叮嘱几句。 “那小子人高马大的,你跟他犟,那不是你吃亏吗?以后老师看不见的时候,他万一再打你,怎么办?”她妈教育刘一念,“咱尽量不惹他,不吃那个亏。” 刘一念人小鬼大,自然也不服气,但腿又疼,哼哼两句并没有辩解。 看到许珍贵回来,她妈莫名瞪了她一眼。许珍贵就知道她妈没事不会特意叫她回家来吃晚饭,果然在晚饭桌上她妈问:“你是不是因为你那同学,停了几天课?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你店里?” 许珍贵吃着饭没吭声。 “我看到你发的了。”她妈又说。许珍贵知道她指的是店里偷拍那件事。 “……放着安稳的工作不要,回来折腾这些。你什么时候撞了南墙才能知道回头。”她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 “折腾也没有什么不好。”许珍贵说,“这段时间我挺充实的,也挺开心的,越折腾我越开心。” “那你就非得掺和人家的事才开心?”她妈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管闲事,从小就不长记性。不是妈唠叨你,招麻烦容易惹祸上身。” 从小她爸妈对她的关心,后来一点点变成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用郑家悦的话来说,她就像个老妈子一样,总爱操心别人的事,别人让她帮忙她就倾力去帮,别人遇到困难她比别人还着急。忘记是几岁的时候了,她跟她妈去买菜,她妈在一边等摊主称豆角一边翻钱包的时候,松开了她的手两分钟,她自顾自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就过来一个人,样貌形容她已经记不清了,问她去哪里哪里应该怎么走,能不能带他去。那时她太小了,并没有心智去怀疑人来人往的街上有很多身强力壮行事自主的成年人,这人为什么偏要来向一个几岁的小孩问路。但就算她有心智,可能也会热心肠地去帮他。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认真地冲前面的路口指着,思索着到底应该往哪边拐,就听到她妈一声吼叫冲了过来,一把把她捞起来就跑,以惊人的速度飞奔了数个路口,这才在离家最近的街角停了下来,把她放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被她妈勒疼了,也吓到了,大张着嘴,惊愕得哭都哭不出声,良久才说:“妈,你豆角呢?” “还管什么豆角?”她妈臭骂了她一顿。 后来她才渐渐理解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人身安全永远不可能松懈的警惕和危机感,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她妈总是希望她远离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麻烦。她妈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导她,遇到意外,遇到危险,遇到陌生的让她不适应不习惯的人和事,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答,能躲多远躲多远,赶紧跑。“管好你自己,再管别人。”她妈总是说。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有了自己的朋友和伙伴,也开始了解自己以外的世界。如果说小时候的滥好心是懵懂无知,那长大后的古道热肠就只能解释为天性使然。在家人看来是缺点的性格,对朋友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祝安安对许珍贵千恩万谢,发誓只要她顺利去考试了,以后许珍贵的什么忙她都帮,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在她眼中,许珍贵就是她的贵人,正义的化身,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苍生的神仙。 唯一持反对意见的是郑家悦。那天在水房,她以为她们俩就那么一说,第二天就会被家长教育,发现她俩是认真的,觉得太胡闹了,去北京考试是大事,决定高考成败的,怎么可以瞒着父母擅自做主? “你可是你爸妈亲生的,不像我。”她半是自嘲半是严肃地说,“何况你爸妈还对你有那么大期望?我建议你,要么老实跟你爸妈说实话,让他们陪你去北京考试,要么你就别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不就是去北京考试吗?我五岁时我爸妈就带我去过北京玩了啊。”祝安安不以为然,“我是死也不会说的,说了他们就不可能让我去考试了。他们一直都觉得艺考这条路我不能走,不能学那种旁门左道的专业,他们宁可我考不上大学也不会让我去的。” 许珍贵站在祝安安那一边。“我觉得未必,”她认真地给郑家悦分析,“以她的成绩来说,走艺考还有可能是条路,她爸妈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要是她真的艺考成绩不错,回来再补一补文化课,说不定能考所她爸妈都意外的大学呢。你成绩那么好,不会懂她的难处的。” 郑家悦那时正复习得焦头烂额,和其他同学一样自顾不暇。她很想在摸底考试时拿到一次漂亮的成绩,能进全校前十,证明她是有可能摸得着清北的,但拼了命也进不了。她就像魔怔了一样,除了成绩,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许珍贵随口说的一句话,让她觉得窝火,说话也莫名夹枪带棒起来。 “我是不懂她的难处。”郑家悦一边收拾东西从座位上起身,一边毫不在意地说,“说实话,我跟她爸妈一样,也觉得那种旁门左道的专业,还不如不念。” 祝安安立刻不高兴了:“你不赞同就不要发表意见了,你成绩那么好当然看不上旁门左道,泼我冷水有意思吗?背你的书去吧。” 郑家悦倒也没生气,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留出空间给生气。她只是看了一眼许珍贵,淡淡地说:“你也顾一顾你自己吧,别光顾着救苦救难了。” “郑家悦!就你这种要成绩不要朋友的人,你以为谁看得起你啊?考清北又怎样啊?”祝安安喊道。但郑家悦很快出了教室,并没有听到。 许珍贵没有把祝安安的事跟她妈说,她爸刚出院,还需要静养,况且她妈要是知道,又要说她多管闲事了。还好她妈照顾她爸忙得转不开身,无暇顾及她。 祝安安带着运筹帷幄的斗志和希望,独自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在她简单的心思里,这次出行天衣无缝,不可能被她爸妈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从她要来学姐的攻略,开始计划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一件事逃过她爸妈的眼睛。她爸妈看着她准备着自己的“偷渡”之行,从报名到准备,到买了去北京的车票。一开始他们还想过要不要摊牌,看她自己准备得也辛苦,还要瞒着他们正常进行学校的复习,成绩又差得这么稳定,就也只能想开了,随她自己去尝试吧。但毕竟还是不放心她独自去北京艺考,两个人商量后,前后脚偷偷地上了同一班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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