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仿佛自己有火眼金睛能将他看穿。然而梁焕的长相有种天然的欺骗性,若不笑,不怒,就是真真正正一丝表情都没有。 她看不出什么,倒斜眉一笑:“不用,今天没时间。”说完将身子俯得更低,头一偏,吻了上来。 梁焕放在椅子上的手微缩了一下,但他身体没动,配合地闭上眼。 陈亦媛不止是亲吻,手还摸到他胸口,迂迂回回逐渐往下走,来到裤腰处。梁焕瘦,即便系着皮带,裤腰和小腹之间还有不少空隙,陈亦媛掀起他衬衣衣摆,若即若离地似要从空隙伸进去。 这个动作叫梁焕起了戒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陈亦媛离开他的唇,俯视着他的眼神带着疑惑:“你是男的,又不吃亏,怕什么?” 梁焕半垂着眼睑,依然没什么表情:“没怕什么,不太合时宜。” “什么是合时宜?” 梁焕不回答,抓着她的手却没松。 陈亦媛似笑非笑:“一定要等到婚后,我当你是家教严,尊重我。可现在发现,你其实害怕结婚,那你不是把自己给堵死了?” 她问得意味深长,“你就没有需求么?” 听起来像在调笑,但梁焕知道,不是。 他还是不回答。 “还是我没吸引力?”她问得更加直接。 成年人的交流,无需拐弯抹角。 “……不是。”梁焕终于出声,音调冷冷清清。 “我不喜欢这种压迫感。” 陈亦媛还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他不抬眉,从她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无言的鼻梁,和一条紧抿的唇线。 那是一种控诉的味道。 她迟疑了片刻,缓缓直起身去,解除了俯身困住他的姿势。但她脚步没挪,就高高站在他跟前,依旧低眉俯视他。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气氛略有些紧绷。 陈亦媛很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梁焕跟她在一起一直都很舒服,除了跟陈家二老视频那次动了气以外,他几乎从不因为她波动情绪。这在陈亦媛看来难能可贵,她成天忙成狗,就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伴侣,于是她常常夸他脾气好。 她不知道,就在短短几年之前,他的脾气曾经有多臭。 一个懂事,一个随意,他们之间从无争吵,哪怕这种沉默的对峙都极不常见。 这一次,陈亦媛似乎没有主动缓和的心,良久之后,是梁焕打破了沉默。 很轻声地,他吐出一句话来:“五一,我想去旅游。”
第52章 52 这是突发奇想, 刚听说陈亦媛马上要去出差,他便想,正好留一个空间来喘息, 两人避开一段时间,他可以好好想一想。 只是这话突如其来, 陈亦媛愣了下。 但她很快就回问了:“去哪儿?” 她也不想这样僵持下去, 他给了台阶, 她就下。 “还没想好。” “和谁去?” “……就我自己。就……转转。” 陈亦媛轻轻勾唇:“去做你说的调整吗?” 梁焕闷了几秒, 应了声:“嗯。” “挺好, 去吧, 等回来……” 她的话没说完, 包里的手机响了。 “您放心吧, 那份文件我带着呢, 不会落的。” 脸上顿生的职业微笑, 秒变恭敬的口气,对方显然是BOSS。 “指定酒店?”她惊了一声, 一边听一边“哦哦”“好的好的”地回答。 一通上司的电话倒把沉闷的气氛冲淡, 陈亦媛挂断电话时,梁焕已经从转椅上起身,泡茶去了。 “BOSS给我指定了酒店, 要11点前去办入住,快没时间了,我得走了。” 梁焕拎来泡着热茶的茶壶:“用保温杯给你装一杯吧,拿去酒店喝。” “好啊。”陈亦媛笑。 梁焕灌满一整杯, 盖紧盖子, 又拿纸巾把杯子外面擦干净。然后他把陈亦媛的包整理了一遍,把她乱扔着的书竖起来靠边放好, 把保温壶横着放到底下,再把其他东西摞上去,不让它们压着书。最后才把拉链拉上,递给她。 整个过程,陈亦媛全程看着,目光一刻都没挪开。早不是第一次给她装茶杯了,她特别喜欢他帮她仔细收拾的样子,比她自己收拾得好。 但她从未看得如此认真过,就好像,这会是最后一次。 陈亦媛接过包时,忽然对梁焕说:“梁焕,跟我一起去投资吧。” 梁焕诧异。 “本来以为还有时间跟你细说,看来只能说个大概了。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我的几个朋友开发了一个app吗?” “记得,一个远程办公软件,你帮忙做过市场调研。” “嗯,就是那个。现在开发已经基本完成了,接下来要做市场推广。做广告需要投不少钱,但远程办公软件远比不上什么外卖呀共享单车那些正在风头上的,不好融资,他们只好发动亲友众筹。” “大部分产品都是坑,一般听说众筹都不能去,但他们这个我经手过,知道什么样儿。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但我始终觉得,随着网络的全面覆盖和稳定,未来远程办公一定会凸显出它的优势,成本降低和效率提升双管齐下,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使用的。” “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这个app是个潜力股,只要能获得推广的机会,成功几率很大。众筹的期望数额是500万,目前刚筹到一半,我积蓄不多,只投了30万。” “你投了?” “嗯,昨天刚投的,我对这个产品很有信心。现在的投资人就是原始股东,以后会按比例分红。如果我没看走眼,过个一两年,很可能会有大丰收。” 梁焕将后腰靠到写字台边,思索了一会儿。 陈亦媛已是资深产品经理,商业嗅觉一向不错,一般都看得准,梁焕并不怀疑她的眼光。但他有别的疑惑:“这项目做了一阵子了,不好融资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众筹计划早就开始了吧,你为什么现在才投,现在才告诉我?” 陈亦媛眯起眼,神色朦胧。她将包挂到小臂上,身子朝后靠上卧室门框,幽幽地说:“我一直打算的是,等我们结婚了,作为一个整体一起投。但投资有期限,看来,是等不到了。” 梁焕没接话,双手向后撑在写字台边,耸着肩,低着头。 “不过也没关系。”她倒笑了,“你要能看中,肯定投得比我多,收益也会更多,到时候就都是你个人的了。不过,风险也就都是各自的啰。” 梁焕点了个头:“期限是什么时候?” “五月中旬,你最好过完五一就给我答复,别太晚了。” “行,你把详细资料发我,我尽快研究。” 陈亦媛一到酒店,就把资料全都发过来了。梁焕大致扫了一下,团队成员的信息,功能介绍,推广和运营计划,以及收益计算和分配方式,全都写得详细,诚意满满。 梁焕平日不爱挥霍,给家里搬完家后,这两年又攒了不多不少的一点积蓄,但还没有研究过该怎么投资。结识陈亦媛后,他更没有动力研究了,因为陈亦媛比他懂。而现在,他则完全没有这心思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这点投资,一点都不重要。 梁焕兴致缺缺地扣上电脑屏幕,仰靠上椅背,双臂交叠,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真是岁数大了么?不过相去四年而已,自己就比当初淡薄了如此之多。 当年,郭雪也因为一个项目找过他,那时他热情满满,还做过大梦,想东想西。 他的确做到了,完成了当初最想完成的事,只是不曾料到,不过过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当时的满足感,就一丝一毫都不剩了。 * 那是硕论答辩的日子,结束后,实验室研三的所有人一同去聚了个餐。毕业季聚餐多,冉苒班里也刚好安排在同一天,两人便一整天都没见着。 聚餐就在小吃街,结束后,刚出店门,梁焕就看到了郭雪发来的短信:【梁焕,听说你们答辩结束了,一切顺利吧?有空闲的时候联系我一下,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梁焕回:【抱歉学姐,聚餐去了,才看到。多谢关心,一切顺利。我现在有空,但会不会太晚,打扰你休息?】 郭雪很快回了:【没事,可以通话吗?】 进了校园,梁焕就和其他人道了别,独自找到个安静角落,给郭雪打了电话。 “不好意思,这件事有点急,你好不容易忙完答辩,都没让你放松放松。”郭雪的语调依旧温婉客气。 “没有没有,学姐有事直说。” “那天面试你的马组长你还记得吧?” “马组长……哦,记得记得。” 那天的面试官的确姓马,原来他是组长。 “马组长是北京分部开发组的老大,试用期结束,留谁不留谁,他说了算。” 郭雪刻意提到这一点,梁焕神色严肃起来:“嗯,我知道了。” “是这样,马组长那里最近接了个项目,正在找人担任开发。这项目由我来管理,召集开发人员全权由我负责,但是马组长会定期check进度,最后也由他验收拍板。我就想,干脆邀请你来负责开发这一块,一是我信得过你的能力,二是这样的话,你就多了一个向马组长展示的机会。只要这个项目完成得好,他一定会留下你。” “你有兴趣吗?” 这是天降好事啊,一条通过试用期的保送通道,梁焕岂止是有兴趣! 根本不用想,他张口便答:“当然,学姐这么相信我,真的感激不尽,我一定全力以赴!” “别这么客气,你是我推荐的,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这是给我自己面子。” “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项目工期短,留给开发的时间非常紧迫,会很辛苦。9月底就得测试完毕上线,只有三个月,所以你没有间隙放风了,得马上开始做。” “你能接受吗?” 梁焕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响起两个词 ——苍山,洱海。 “当然没问题!” 但他,并没有犹豫。 “那太好了。项目上线以后,你能获得一笔额外的报酬,应该不会少于三个月的薪水,之后如果盈利效果好,你还能得到一定比例的分红。” “不过有一点,这个项目并不是你的日常工作内容,是额外的,所以下个月你入职后,得利用下班后的业余时间来继续完成开发,忙碌程度可能超乎你的想象。这也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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