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青柠家出来,顾青舟翻了翻最近一年与她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数量比想象中少很多,不一会就看完了,大部分是来自于姐姐的关怀,由她发起的话题,了胜于无。 她大概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 顾青舟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外面的热闹,那些路灯下三三两两的行人,眼眸被染上一些光点,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她好像再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但和多年前不一样。这次似乎还可以改变...... —— 放假的第一个星期,顾青舟回了父母家。呆了两三天,邹瑛和顾明笙就出去旅行了。她索性提早两天去了苏城。 这本来是一早就做好的计划,所以父母去旅行这件事,没有引发她内心的任何波澜。 两年前,外公去世了,外婆开始了独自生活。 少年夫妻老来伴,伴走了,她一度很担心外婆的生活。最开始的半年,几乎每个月都回苏城。 外婆看出她的孝顺,想着法地开解她,同时将自己忙碌起来,除了日常看诊。还去苏城的一所大学当起了客座教授,杂志文章也发了几篇。 感受到外婆努力生活的诚意,她也就回来得少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努力生活,她也不能掉链子。 回了苏城,到底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要亲切很多。只是她和外婆都不擅长做饭,所以年夜饭吃得马马虎虎,没有什么新意。 外面有人放起了烟火,噼里啪啦响着。她透过庭院看了一会,终究没走出去与他们一道欢乐。 儿时没做成的事情,长大了才发现已经做不了了。任何事情似乎都是这样,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给顾青柠灌的那碗鸡汤,她自己都有些喝不下去。 外婆年纪大了,10点之前就要睡觉。与她互道了晚安,顾青舟接了几个电话,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冷清的过年,她早已习惯。更何况,这两年,相比于她,外婆的新年似乎更冷清一点。 躺在床上看了会书,手机来了很多消息,她看完一整章,才重新拿起手机。 想比现实生活,最有年味的地方似乎是网络,比如微信群。 左上角全是红点,群里的消息她点开又退出,只为了已读的标记,不一会又是一群红点,删也删不完。 陆则谦的消息传来。 Lu;【新年快乐!】 【一切安好,天天快乐。】打完这行字她又删掉,改成【谢谢,新年快乐!】 最后的最后又改了一次,才发送出去。 Zhou:【新年快乐!】 曾经不止一次,她总是在圣诞与公历年间隔的那几天,掐着时间,给英国的jeff和nancy夫妇寄去贺信。 给他们送去祝福顺带也夹杂着问候一两句他的消息。 那几封英文信不长,却每次都耗费她大量时间,斟字酌句。想着如何提起他才显得不那么突兀,才会使整封信符合逻辑。 她也曾想,会不会在他给顾青诩的祝福中也有一句是给她的,夹带的也好,她又不挑。 结果不言而喻。 她又想起她给林颜的那句“时过境迁”的承诺。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过境迁”是否又更近了一步?
第43章 ◎我觉得,你哥说得有道理◎ 大年初一,与外婆告别,她独自回了申城。 今晚,她要去顾家吃饭,这是多年的规矩。父母可以不去,但她不得不去,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 顾青柠与乔天新订了婚。今年去了乔家过年,所以她更是觉得这顿饭百无聊赖。 一切都是公式化的进程,大伯母似乎比往年更热情些,没了顾青柠,她口中说着遗憾,嘴上的笑意却一克不减,颇有些乐见其成的幸灾乐祸。 顾青舟冷眼旁观,也当了个公事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今年她和顾青诩的关系好了许多,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只有说教,而是真心流露出几分关心,不止对她还有顾青柠。 在好几次长辈们对顾青柠子虚乌有的数落中,都是他默不作声地岔开了话题。 所以,这顿饭吃到最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趁着顾青诩要出去,她赶紧起身一一道别,给他使眼色,带她一起走。对方诡异地笑了笑,难得的却没有为难她,一起出了门。 “三爸和三妈在家等你吗?”顾青诩穿好鞋,在一旁双手插袋等着她。她抬眼望去,觉得他今天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一看就不是去见好友。 “他们去旅行了。”她系着鞋带,淡淡道。 “怎么不带你?” 顾青舟手一顿,这个问题,除了她自己,顾青诩是第一个问出口的人。 “时间不凑巧。”她垂眸道,系好鞋带,与他一道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陆则谦在大门外,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人清风玉树,与月光交相辉映。 “发什么愣,你不过去给哥哥打个招呼再走。”顾青诩停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转头问道。 “你为什么不让他进去等?”她没看他,冷冷道。 “.......”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还没等他说话,她先一步教训道。 “我.....”顾青诩有口难言,明明是他自己不进去的,他再三邀请过了。 而且,对方顶多等了他一分钟。还不如他等她穿鞋的时间久,胳膊肘尽往外拐。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温和笑道:“找我哥?” 没想到能在不喜欢的地方见到喜欢的人,她确实有些开心。 “嗯。”陆则谦弯了弯唇角。新年的第一天能见到她,他也很是高兴。 她的眼睛像新月一样,眼睫毛上因为冷热交替,似乎还沾了些水汽,朦朦胧胧的。但又特别清亮,能让人看进心里。 “走这么快干嘛,要不要送你?”顾青诩到底腿长,一个回合的简短对话,就跟了上来。 “不用了,你们去玩吧,现在还早,我自己回去。”她拒绝道,看他们也不像要开车的样子。 “那行,你自己小心。” “嗯,拜拜。”这句话是给两个人说的。 “等等。”顾青诩似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他有些勉强地问道。 “不去。”她几乎没有犹豫,再次拒绝。再喜欢一个人,也是想想都尴尬的场面,她暂时还做不到。 “不去?”顾青诩似乎不满意她如此斩钉截铁,反倒来了些诚意。 “那个......那个,也不是我,就是有人问起你?”他偏偏头,吐出一口白气,徐徐说道。 顾青舟一头雾水,又看他眼神古怪,想起什么来,大胆猜测道,“诗诗姐?” “.......” 顾青诩没想到一秒被拆穿,当场石化在原地。 “帮我给她带句新年快乐。”她还是拒绝了。 “我不说,你自己去说。”顾青诩傲娇道。 她想了想,这也不是非说不可的话,“行,我有她微信,我自己给她说。”说完就继续往下走,后面两人也跟上,他们都要到别墅区外打车。 “诶,我刚刚似乎帮你解了围。”顾青诩想了想今晚的阵容,觉得还是得让她去才行。 “有吗?可我没有觉得自己身处困境。”她坦言笑道。 “那抛开这个不说,你怎么能总是拒绝哥哥的提议呢。”顾青诩不依不饶,试图摆出年长者的架势。 “不是我总拒绝,是哥哥你的要求真的有些过分,我属实很难办到。”她试图替自己辩解两句。 顾青诩想了想,确实.......有点。她一个小女孩跟他们又不熟,况且性格还挺内向。 “可是........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妹妹吗?”他还是觉得不死心,又开始打感情牌。 “......”等于说殷勤半天,她还是个备胎。 “委屈你了。”沉默了几秒,她故意说了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则谦,你来评评理。”顾青诩用手指了指陆则谦,将接力棒递了过去,言尽于此,他是没了辙。 “我觉得,你哥说得有道理。”本来以为他压根不会接招,没想到如此大方地给出了结论。 “.......”其余两人一起沉默。 三人走到别墅区外等车,还有一会的时间。想到他刚刚的那句评判,顾青舟侧目打量他,却看见他也肆无忌惮看着自己。 她没有回避,直视道:“有道理吗?” 陆则谦没说话,轻轻弯了弯嘴角。 “有的,你都几岁了,不要这么叛逆。”顾青诩听她口气松动,连忙送一程。 “.......”知道她几岁了,还敢随便教训。 “行吧,谈个条件?”她转了口风,看向顾青诩。 “跟哥哥也要谈条件?” “是你先谈的。” “那我,也是先做了,再谈的啊,你都这么对待家人吗?”顾青诩有些不服气。 “已经网开一面了,一般人都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 “行,说吧。”顾青诩觉得自己拗不过她,又不能强行带走,只好顺从。 顾青舟回头看了陆则谦一眼,又往旁边一棵树下走了几步。并非刻意想要隐瞒,但家丑不可外扬,尤其不想让他知道。 见顾青诩跟过来,她目光不措地直视着他:“给姐姐打个电话,说句新年快乐!” “这是你的条件?”顾青诩顿了几秒,才回答。 “嗯。”她坚定地点头。 “你怎么不打?” “昨天已经打过了。”是的,她昨天打过了。觉得她接到家里人的电话特别开心,才临时产生了这个想法。 顾青诩明白她的意思,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顾青柠正在乔家陪着一大家子人喝茶聊天,乔家喜欢热闹,来了不少客人,有亲戚也有商界朋友。 看到顾青诩的来电,颇觉意外,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温和得体的声音传了过去。 “姐,我是青诩。” “嗯,我知道。” “没什么事,就是.......爷爷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你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顾青诩想了想,多添了几个字。 “没有不习惯,一切都很好。”停顿了两秒,顾青柠的声音镇定地传来。 “嗯,那就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帮我给爷爷带句好。” 挂了电话,周围人投来慈爱而关切的目光。 “家里来的电话?”乔老太太问道。 “嗯,爷爷让青诩打过来问问。” “哎哟,顾老爷子肯定是不放心乖孙女咯,第一年就舍不得啦。”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又发出一阵和谐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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