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尝试过从杨东手里收购股份,但是杨东这个人是个倔驴,死都不肯向他们转让股份。于是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收买杨东给赵瑞心添堵,不让她日子好过。
当初他们开出天价,杨东也没同意,怎么这次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事情谈妥了?
“……这个我不知道。”虞仁震喉咙干涩,他很快说,“所以,我打算现在去找杨东。”
“等阵。”虞修齐喝住他,“杨东好解决,关键是老爷子那边。”
这次临时召开股东大会,是老爷子的秘书前来通知的。这位秘书先生为人圆滑,虞修齐方才与他打了半天机锋,没套出一句有用的话。
“我不好说。”虞仁震压低声音说,“不过,老爷子毕竟年纪上去了,现在身体不好,就算想管……怕也是力不从心了。”
“……有道理。”虞修齐转而问起转让股权的事情,“你调查到杨东向谁转让股份了吗?是公司原有的股东还是第三人?”
股东会议通知上只说了有这项议题,并没有说明新股东的身份。
虞仁震说:“这个我没有查到,但我猜是他向股东以外的第三人转让的。”
虞修齐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微微颔首。
公司原有的股东之间可以互相转让股份,但如果要将股权向股东以外的第三人转让股份就需要通过半数以上的股东表决同意,才能向第三人转让。
通常情况下,向第三人转让股权时会召开股东大会,一齐表决。
想到这儿,虞修齐的眼睛眯了眯。
如果真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他们完全可以提前联系其他股东,与他们通通气,让他们在股东大会上投票反对。只要超过半数以上的股东不同意转让股权,股权就不能向他人转让,且原有的股东有权优先购买股权。
这么一来,即便是这位新股东私底下与老爷子有联系,只要不合公司章程,就算是老爷子也没有办法让公司变成一言堂。那么,他们大房就完全有可能吞并掉这些股权,再经过数次如此操作,他们就可以实际操控公司,吞下这利润不菲的虞氏集团的地产板块。
只是这一切都基于,接受股权转让的这个人确实不是公司原有股东。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杨东,去确认情况。
虞仁震在手机列表里找到杨东的联系方式,但电话拨过去却是忙线,他又给杨东的私人手机号码再拨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
他抓起车钥匙往外走,“我直接到杨东家里找他,去确认这件事情。”
虞仁震开车到杨东家楼下,杨东的这套房子位于繁华街市的中心地带,很是紧俏。他直接上楼摁响了杨东家的门铃。
里面传来一道男声:“边个?”
虞仁震不耐烦地又多摁了两下门铃,连他都不认得了,杨东眼睛是不是瞎了?还不快开门?
结果门一开,虞仁震傻眼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魁梧的肌肉男,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显然不是杨东。
虞仁震往屋内看了眼,里边现在很乱,装修材料乱摆。他问男人:“你是谁?这不是杨东家吗?”
男人觉得这名字耳熟,说:“哦,你是说这房子的前户主吗?”
“前户主?他把房子卖了?!”虞仁震不敢置信。
“是的,我现在是这一套房子的户主。”男人说。
“那杨东去哪儿了?”虞仁震又问。
“听说他搬去了深水埗那边。”
“你确定?”虞仁震满脸怀疑。
深水湾与深水埗,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深水湾富人云集,而深水埗却是港城的比较乱的街区,里面的居民经济情况比较拮据。杨东就算情况再不好,也不会沦落到那儿去吧?
“我确定。”男人斩钉截铁说。
虞仁震沉默两秒,又问:“那具体地址你知道吗?”
那男人说不清楚,但给他报了个位置,说大致是在这一片区域。
虞仁震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也没和男人说再见,扭头就走。他驾车去到深水埗,在下车那一瞬,他没忍住皱紧眉头。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电缆和褪色的旗帜;建筑外墙斑驳,上面画了很多涂鸦;一些未完工的楼被脚手架围着,建筑垃圾乱糟糟堆在街边。正值饭点,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混杂的味道飘散,汗味、饭菜味、劣质的浓香水味……
他突然后悔出门走得太急,没有带保镖。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两个被刷成绿色的铁板房中间坐着几个正在打牌的男人。
男人们的眼睛浑浊而疲惫,看到虞仁震——这个气质与深水埗格格不入的公子哥,他们的视线在他手腕上闪亮的腕表和锃亮的皮鞋上停留了片刻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虞仁震内心一紧,转身快步向车辆走去。就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水果摊旁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那男人大汗淋漓,身上着的汗衫都被浸湿了,手上拎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放着了几个小小的、表皮被磕坏的苹果,脚着拖鞋。
虞仁震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杨东?”
男人身影一僵,动作缓慢地转过身,他看到虞仁震,掩面转身就走,他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小跑起来。
虞仁震刚开始还有些不确定,但看到他这反应便立刻追了过去,拧住他的胳膊。这一下,他得以看清楚这人的脸,很面熟——他的眼圈极重,胡子拉碴的,黑了不少,也瘦了很多,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酒精味和烟味,比起之前的养尊处优时的细皮嫩肉,现在显得落魄又狼狈。
竟然真的是杨东。
“还真是你?!”虞仁震惊呼出声,他掩盖不住面上错愕的神情,“……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
十五日后,会议室内。
再过十分钟,公司的临时股东大会将在这儿准时召开。公司的股东到了不少,但会议室内还有好一些位置空着。
又过去几分钟,人还没来。
某位股东抬手看看手表,小声嘟囔道:“怎么这几位怎么还没到?压轴呢?”
听到这话,坐在他身旁的虞仁震脸色更阴,他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了——重要的人才会在后面压轴。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按捺不住了,向主持会议的秘书询问没到场的股东还需要几分钟才能到?
也是这时,厚重的门扉被人推开,随从人员向来者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还没到场的股东鱼贯而入,虞仁震眯着眼睛数人,看有无超过半数股东,他知道这些都是亲近二房的股东……直到他数到最后压轴的两人。
那男人身量极高,他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揽着一位小姐,正偏头与她说话。
那位小姐低垂着头颅,脖颈如天鹅般修长优美,浓密的乌发整齐挽到脑后,露出耳边晃动着的浑圆珍珠,着一身得体的珠白色套裙,腰线被掐得细细的。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抬起头来,嗔了男人一眼。
她容貌太盛,仰起脸时,整间屋子似乎都亮堂起来。
也因如此,虞仁震得以看清她的脸——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小堂妹,虞幼真。
虞幼真有公司的股权,但之前从不插手公司的事物,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出席股东大会。
虞仁震死死地盯着温恂之扣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脑子里蓦然想起之前杨东的那句叹息。
“我错在招惹活阎王。”
第13章
他俩进来后,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片刻。顶着众人疑惑不解的视线,温恂之拉开虞老爷子下首的软椅,让虞幼真靠着老爷子坐了下来,然后他自己不紧不慢地于她身侧落座。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其他股东惊诧万分。温恂之并不持有公司的股权,为何他能够如此从容不迫地进入这个会议室,列席公司的股东大会?
有股东提出质疑,坐在上手的虞老爷子声音低哑,解释道:“瑞心因公事出差,她委托恂之出席股东大会,此前已向我们提交了股东股权委托书。”
温恂之对众人微微一笑,斯文而儒雅。见状,虞修齐和虞仁震遥遥对视一眼,均是眉头紧锁。
见人都齐了,虞老爷子看向主持会议的秘书,发话道:“会议可以开始了。”
今天的临时股东大会有好几项议题,前面的议题没花多久就敲定了相应的决策,解决完其他议题,终于来到今天最关键的议题——股权转让。
虞修齐坐直身体,那日,虞仁震从深水埗回来后告诉他了一些消息:杨东出卖股权主要是为了填平他其他公司的窟窿,他本想借转让股权资金渡过难关,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很快,形势急转而下,在短短几日时间里,合作伙伴爽约,资金链断裂,员工罢工……
杨东本人从一个身价不菲的老板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还倒欠了巨额债务。
虞仁震听到这儿的时候,还问过杨东既然要转让股权,为何不转给他们?
闻言,杨东只是苦笑:“你以为我其他公司为什么会突然爆雷?”
虞仁震不解:“你不是说你是因为……”
讲到这儿,杨东突然激动起来,额角青筋迸出:“行业内那么多公司和企业都这么做,那凭什么就只有我倒霉被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错在招惹活阎王!”
虞仁震听后,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在港城的商界里,活阎王这个词指代谁,大家都心照不宣——温家的掌权人,温恂之。众所周知,温家掌权人温恂之看似清冷矜贵,不近凡尘,实则是出了名的阎王手段。
近十年前,温家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权力斗争。那段时间港城的新闻头条每天都被温家占据。
温家上一代掌权人温思明,温恂之的祖父病重过世,不过短短一月左右,其父温敬肃也意外车祸身亡,温家乱作一团,权力倾轧。
彼时,温恂之二十一岁,刚念完普林斯顿的Master of Operations Research and Financial Engineering(M.S.E.,运筹学金融工程硕士)。得知家中巨变后,温恂之紧急赶回港城,却发现局势恶劣,小叔温敬慎咄咄逼人,以各种形式和名目扣押长兄的资产,温恂之实际只继承了很小一部分的遗产,与温家的庞大家产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当时大家私下交流,以为曾经如日中天的温家大房会就此衰败下去了。
可谁曾想,不过短短过去四五年时间,温恂之就反败为胜,他开始对公司股东大会和董事会的进行洗牌,又过了几年时间,他完成对公司股东和董事会的大洗牌,曾经春风得意的温家二房被温恂之挤压到边缘,苟延残喘。
自此,温恂之彻底掌握了整个温家的权力,成为温家名副其实的第二代掌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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