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哪只手?上次是不是吊的这只?淤青还在呢。换右手吧。” “人都在医院了,还加班啊?” 跟着是纸张抖动的哗啦声,“发烧39度4、肺炎,就这样还工作,命大概是不要了。” 护士走后,听筒里又只剩下闻迟默的咳嗽和周遭的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闻迟默沙哑的声音才传过来,“姜言一?” 姜言一咽下舌根苦涩,“是你打来的。” “可能、按到。”没有助听设备,他听不见语音电话播出时的响铃,直至需要使用手机,才发现自己竟和姜言一通着话。 通话时长15分34秒……35秒……36秒…… 姜言一“嗯”了一声。 心里湿答答的,说不上来的难受,于是又去糟践自己那片湿疹。 明明都快好了…… 就像她对闻迟默的感情,想好了要放下,却无法真正割舍。 反反复复地发作。 闻迟默用备用机打开语音转译软件,短暂的沉默过后,光标移动,黑色的字体跳转出来,打下一行——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随着“噔”的一声,语音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闻迟默捏着手机许久才回过神,将那一行字保存,而后退出。 他昏昏沉沉地看着点滴,觉得时间很慢。 也觉得自己活该。 - 姜言一装死地倒在工位上,一双无神大眼一眨不眨地顶着天花板,像是被抽走了魂。 “姜老师?”董璐不放心地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姜老师?” 姜言一眨眨眼,安详地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这是?”她问,“霸总说什么了?” 姜言一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梗着脖子硬挺了半天,委委屈屈地一瘪嘴:“董老师,我完了。” 董璐:“?” 姜言一:“我的心……它好像又乱了。” 董璐呵呵一笑,重重拍拍姜言一的肩,学着当初她发誓时的坚定表情,模仿道:“董老师!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三!次!” 姜言一:“……” 董璐:“所以说,人生很长,不要随便乱发誓啊,姜老师。” 姜言一长出了口气,“噌——”地坐起来,“董老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 正发誓,手机跳出新消息。 失联听众:周三,我回。 回什么回!今天还在挂水的人,周三回个屁!来来回回折腾,他这病还想不想好了? 想到周六见面时,闻迟默手上那团淤青,姜言一气不打一处来。 39度4,肺炎…… 她上次烧了几天38度,人都快烧废了。他倒好,39度还在工作,没人陪,耳朵又听不见…… 这是在卖什么惨呢!? 姜言一恨恨咬牙,一时上头,在自己脑子反应过来前,一条消息已经敲了出去。 姜姜酱酱:孟潇,知道闻迟默现在在哪个医院吗? 接受到董璐揶揄的眼神,姜言一讪讪一缩脖子,嘴里含枣地吐出一句:“你还是别信我了……”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不过她给自己留了后悔的余地,没直接问闻迟默,所以去还是不去,选择权依旧在她手里,她随时可以退回原位。 孟潇:boss终于身体扛不住,倒下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孟潇:抱歉姜老师,我不太清楚。 孟潇:boss周六晚上已经回婺里了。 姜言一:…… 姜姜酱酱:那他回来是为了……? 孟潇眼皮一跳,这题她该怎么回答? 如实说吧,怕多嘴,万一boss不让呢? 扯谎吧,良心上又过不去。 正纠结,姜言一直接打来了。孟潇捏着手机跟捏着烫手山芋似的,兀自在工位上罚站。 “姜、姜老师。” “紧张什么?” “没、没紧张。”孟潇嘿嘿笑了两声,笑完觉得还不如不笑,实在像心虚。 “他回来就待了不到一天?” “嗯……” 姜言一的沉默让孟潇后背蹿起鸡皮疙瘩,平时阳光开朗的人,突然沉默不语,这也太吓人了…… “姜、姜老师?” “嗯?” 又没话了!又没话了!这是折磨谁呢! 最后孟潇实在受不了了,老实交代道:“姜老师,boss回来就是为了上课的……” “他回来那天还在发烧,你走之后,他没休息,处理完总部的工作,晚上返回婺里去了。” 姜言一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他的行程表,现在,有了吗?” “……”孟潇不敢呼吸了,憋着好半晌才苦得要死地哽出一声——“有了。” “发给我。我好给他排课。” 孟潇:“……” “上周的也要。” 孟潇:“……” 完了,这哪里是排课,这简直是…… 处刑啊! - 很快,姜言一收到了孟潇发来的行程表。 她的理智啪嗒一声就断了。 按闻迟默的习惯,他的行程若有修改,会在原本的行程上添加删除线。 所以姜言一清晰地知道,闻迟默原本周四下午有一场从1点到6点的研讨会,但被挪到了周五。 原因不用想,一定是他病得严重,不得不去医院。 于是周五的会议从一场增加为两场,从1到5点,再从6到9点。 开完了会,他连夜赶回新海。 说什么12点前后到,姜言一居然天真的信了! 简直是个大骗子! 从婺里到贵川,末班大巴他肯定赶不上,只能打车过去,再坐凌晨的飞机回来。 他压根没睡几个小时,就在DV等她了。 孟潇说他那天还在发烧……不烧就有鬼了! 上完课,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婺里,因为周日上午还要去技术中心。 他这周三的行程也已经调整过了,晚上的会议取消,压缩到了后面几天。 姜言一气得脸色涨红。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拳头攥得发酸,最后也没能忍下自己的脾气。 电话接通,她恶狠狠地喊出一声,“闻迟默!!” 可惜那人耳朵不行,听不出她的情绪,只能由翻译软件机械地打出三个音译的错别字。 “怎么了?”他声音低哑,启口先咳。 姜言一磨磨后槽牙,“您周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闻迟默算了算时间,“下午,三点后。” 好,很好,这样的话,他就得凌晨起来,去赶早上5点的那趟飞机。 飞行时间3小时40分,别人或许可以补一会儿觉,但闻迟默不会。失去听力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下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定然不会合眼。 姜言一想想就快气炸了。 她本不该管他,她现在只是闻迟默的老师,把课上完就好了。 甚至原本连这一层关系都要被闻迟默无情褫夺。 但她忍不住。她想知道闻迟默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为了引她心软吗?是为了惹她心疼吗? 是在演什么毫无意义的苦肉计吗!? 姜言一冷声发问:“闻迟默,你真的有时间吗?” 那人肯定地回答:“有。” 姜言一呵笑一声,脾气失控,“好,那你把你这周的安排说一下,我看能上几节课。快到月底了,我马上也要接新的学生,你这里的课能多早上完就多早上完!” 闻迟默:“我再、安排。” “大哥哥,你的手回血啦。”一道突兀的童声横叉进来,“你要去叫护士姐姐给你重新打针了哦。” “大哥哥!”童声扬起调子。 小臂被推了一下,闻迟默的眸光从手机屏转向自己的手背,针头移位,不仅回血还肿了。 自己拔掉针头,对着身边的小女孩温和道了声谢。 再看手机,姜言一已经挂断。 闻迟默退出手机软件。他能感觉到姜言一对他的排斥,也是……他那般伤她,现在又要装深情,有什么用? 谁都感动不了,倒像是一场难堪的笑话。 20岁的盛夏在记忆里重新变得滚烫。 那一年,他残余听力一降再降,几近全聋。 那一年,他将姜言一的喜爱践踏得一文不值。 那一年,他失去所爱,也失去至亲。 怎么走过来的……他回忆着,追寻着,最后却只能从记忆的尘沙中,剥开那一句腐朽的—— “I sad nothing.” (我呢?我沉默不语。*注) - 姜言一回了陈婉语那儿。 她像是一只雏鸟,每每遇到危险,便会回到让她觉得最为安全的巢中躲避。 陈婉语也不嫌她,任由她前前后后地黏着。 母女夜话时,陈婉语摸着那颗枕在她腿上的脑袋问,“还是因为他?” “嗯……”姜言一蜷缩起来,“妈,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生着病,又听不见,我就特别难受……” “甚至动过去找他的念头。” “想要放下一个人真的有这么难吗?” 陈婉语:“没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放下。” 姜言一闷声否认:“我才没有……” 陈婉语哄着她说:“好,你没有~” “是我家小言一同情心泛滥了,看不得人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受苦,也看不得人家孤立无援。” 姜言一耳朵红红,拿抱枕蒙到自己脸上,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妈——” “你别嘲笑我了。” 陈婉语:“你是他的老师,帮帮他,不丢人。” 姜言一从抱枕后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可是……”她嘟哝着,“可是每次都是我追着他跑……像个舔狗一样的放不下。” “而他那么无情,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说完,姜言一落寞地摇头纠正道,“不对,他从来也没要过我。都是我一厢情愿。” 陈婉语笑她说气话。 “才不是气话。”姜言一反驳道。 陈婉语支着脑袋,笑问她:“那他为保护你打架?” “……” “为了上你的课,顶着高烧来来回回?” “……”姜言一瘪着嘴,哀嚎:“妈!!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见陈婉语竟然真的垂眸沉思,姜言一气鼓鼓地往她怀里一拱,“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哪有把闺女往别人那里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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