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早上,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枕在了头下,她是被痛醒的。 时间已经是九点多,家里就剩下她,秦音痛得冷汗涔涔。 她从床上爬起来,右手手指根本伸不直,也弯不动,阵阵的发麻,手腕处还肿起来了。 右手用不了,只能用左手刷牙换衣服。 吃早餐也用的左手,磕磕绊绊的,还弄洒了些到桌上。 孙姨瞧见了,关心的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戴着护腕的右手举起画笔,落下一笔,又是一笔。 每一笔都循规蹈矩,都在意料之内。 半小时前,陆观止发来消息,说他今晚会晚回家,让她不用等。 秦音把手机放好,关了主灯,留一盏朦胧的夜灯给他。 这天晚她睡得不太好,隐隐约约感觉到陆观止有回来,那时应该已经很晚了,他洗过澡,将她抱进怀中,带着些许的冷意。 就那么会的功夫,秦音的右手又肿了不少。 “应该是急性腱鞘炎犯了,我晚点去医院看看。” “那要不要和先生说一声,让他陪着你去?” 秦音压好口罩条,坐在候诊区等待叫号。 她四年前犯过一次腱鞘炎,那时候不严重,做了针灸和烤电理疗,休息了十天不到就好了。 “不用了,他这几天工作很忙,没必要打扰他。” 秦音痛得没什么胃口,加上用左手也不习惯,只喝完了一小碗粥,就跟着司机上医院去了。 京市的公立医院总是人特别多,她去的时间晚,挂号机拿到的号排到了很后面。 那次之后她就经常有注意保护手,这还是她第一次犯得这样严重,大约是昨晚睡觉时不太注意,压到了手,导致恶化了。 等了快要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医生快下班时排上了号。 医生给她开了检查,只是现在检查科的医生都下班了,得等下午。 秦音的心渐渐沉了下来,“那我右手需要休息多久才能画画?” “你这太严重了,实话和你说,就算做了小针刀手术,也很难好全。” “你画画的话,不要急在这么一会,你现在就当这只手残废了,能不用就不用,一切等手术之后再说。先做个冲击波舒缓疼痛吧。” 她在医院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点,在等候检查科上班时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有钱,完全可以去私立医院看,根本就不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等待上。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适应有钱人的生活模式。 检查结果出来时已经是三点多,她的筋膜黏连得严重,医生建议她先做冲击波看看效果,再考虑要不要打封闭针或者直接做手术。 秦音谢过了医生,去缴费拿药治疗。 负责做冲击波的医生见着了她,声音温柔地告诉她会有些痛,需要忍。 秦音听到“有些痛”的时候,并不太放到心上,她没那么怕痛。 冲击波打完,她手红了好几块,看着跟烫伤的伤疤差不多。 手消肿没那么快,到现在依旧还是肿的,秦音拿好消炎药从医院出来,表情恢复了镇定。 只是她的内心,远不如表情上的平静。 可等到开始做了,她痛得不受控制地掉眼泪,那感觉就跟有把钻头突突地对着骨头钻一样。 “你这病灶太严重了,打着是会痛,再忍忍,不然没效果。”医生安慰她。 都不知道到底是过多久,漫长得她都数不过来,终于是结束了。 手上仍阵阵传来的痛提醒着她,至少三个多月,她都不能拿起画笔了。 医生还说了,她这半年最好都尽量减少一些手部活动,能尽量少画就少画。 画画三天不画都会觉得生疏,更何况是三个月,甚至是半年。 秦音回到家中,孙姨忙问她情况如何。 “没事,问题不大,好好养养就可以了。” 按往常,到了这个点,她已经至少画过好几个小时了,散过步后会继续画。 没有了画画,就像是陷入巨大的空洞。 秦音随手找了本书看,大概是吃药的副作用,看没两页就昏昏欲睡,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晚上八点,陆观止回到家中,孙姨和他说道:“太太的手不舒服,早上去看了医生,现在在楼上。” 她状似放松地笑着,不想让孙姨知道她的手有多严重。 孙姨和奶奶关系密切,要让孙姨知道了,奶奶那边肯定也会知道,秦音不想让老人家为她担心。 从医院折腾回来,一天就过去了,秦音依旧没大有胃口,随便吃了点晚饭,服用过消炎药,再散一会步,内心涌起无尽的空虚。 “不舒服?” “对,我早上看到她的手,那可老肿了,她早上要去医院,我问说要不要让您一块儿陪着去,她说不想打扰您。” 他颔首,去到主卧。 在沙发上睡容易着凉,他手穿过她的背和腿窝,小心地不碰到她的右手,将她抱了起来。 秦音睡得并不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见着了他锋利的下颌线。 她下意识地蹭了蹭他,迷糊地说:“你回来了。” “手怎么回事?” 他将她放到床上,秦音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急性腱鞘炎,做了冲击波吃了药,舒服一些了。” 主卧的灯仍大亮着,宽敞的沙发上窝着小小的一个人,书页盖住了脸,右手自然垂落在沙发边,还肿着。 往日白净的手,布着烫伤般的伤疤,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肿得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很疼吧。”他轻柔地托起她的右手,“去医院时,怎么不找我和你一起。” “你最近很忙,我不想打扰你,而且我又不是伤到腿,还能走,自己去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往另一旁侧过头,避开和他的眼神对视。 白天的时候情绪还很麻木,听到他说“很疼吧”,不知怎么的,鼻子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泛着酸。 他很轻地叹一口气,抬手碰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平常两人那样忙碌,有时候顾不太及她,有时还得加班批作业试卷。 她知道不能打扰父母,渐渐地就养成了独立的习惯。 后来到了京市,这边就她自己一人,出了什么事更不可能告诉父母,只会让他们徒增担心。 这么久了,她靠自己也过得很好。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放轻呼吸,忽地抬起下巴靠住他的肩,轻声道:“我会试试的。” “再忙,也抽得出时间来陪你看病。秦音,难受了就告诉我,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一点。” 她被迫望进了他的眼。 很沉,瞳孔是幽深的暗色,被屋内有着阳光色彩的灯洒过,似乎也装进了阳光的温暖。 秦音一直都是独立性很强的人,她父母对她很好,但他们是她父母的同时,也是其他孩子的老师。 今天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洗澡。 秦音左手拉住他袖子,说她要洗澡。 陆观止去到浴室给她放好了水,她下床找到夹子,想把长发夹起来,以免碰到水。 平常做起来轻轻松松的动作,在右手僵硬的情况下,怎么也做不到。 她思考几秒,走到浴室门边找陆观止求助。 这才刚准备洗,她就又遇到了困难,左手能挤动沐浴露,但右手没办法接,用的洗面奶也一样,根本就挤不动。 衣服都已经脱了,她不大好意思喊陆观止进来帮忙,一个人瞎折腾许久,总算是洗完了澡。 仗着在浴室里谁也看不到,她任由鼻尖和眼眶的酸意弥漫,视野里肿起来的那只手被模糊,看不出肿了,可等再一眨眼,又是原样。 他撩起她的头发,漫出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按她说的拢起来,再用轻巧的夹子夹住。 “你的手应该不能碰水吧。”他问道。 “不能碰冷水。” “行,我就在门外,需要帮忙就喊我。” 秦音点头,找到睡裙和贴身衣物,进到浴室洗澡。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奇的疗伤药,她的手想要好,必须要靠时间来养。 她拿起内衣,看到那上面的排扣,和依旧僵硬到动不了的右手,知道这件内衣是肯定穿不了了。 犹豫了好一会,她决定不穿,艰难地套上睡裙,从镜子里确定眼睛已经不红了,这才打开门。 京市秋季干燥,不涂身体乳皮肤会干,但她用的身体乳也是挤压式的,一个人操作会很狼狈。 他做事贯常讲究条理,即使是这样小的事也是,自上而下,先是纤细的脖,将膏体抹开,专注地涂抹过每一处,像是在侍弄世界上最珍贵的存在。 顺着脖,是她的手臂,迟慢的动作叠上此刻安静的氛围,秦音左手手指蜷缩着,察觉到了丝异样。 她想转移注意力,另外找起了话题,试图打破安静。 “你前天给我的那份产权转让协议,我没签。” 陆观止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怎么了?” 秦音拿起身体乳,问他道:“你能帮我涂吗?” 他接过来,先是去浴室洗手,慢条斯理地擦干,这才将它挤压到手心,待到被掌心的温度捂热了些,问她要涂哪。 “只涂四肢和脖子就可以了。” 他停下来,掀起略薄的眼皮看她,“原因?” “那太贵重了。而且你收藏的画,我想看随时都能去看,转让不转让,没有区别。” “行。”他没劝她,只说,“以后每年我都送一次,送到你愿意收了为止。” 秦音傻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她忍不住皱起眉。 “我要真霸道,就直接让你签字画押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叫她把腿抬起来,手臂已经涂好了。 她依言抬起腿,他依旧涂着,等到再往上要到大.腿处时,秦音连忙说这样就好了,不用再涂了。 他站起身,洗净手,但她身上常有的那股橘子香还一直留着,隐隐约约的,不时就漫过鼻尖。 他看了眼她的洗浴用品,意识到她真的很爱柑橘香,所有的洗浴用品都是这一类的。 他从浴室出来时,秦音刚好擦完面霜,取下头发的夹子,弯腰去拿被她落到沙发上的书。 睡裙宽松,这么个俯身的动作,她意识到了问题,捂住衣领重新站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往床上走。 他眸色稍暗,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枕头和薄床单到沙发上,冷静说道:“我今天睡沙发。” 她诧异看他,“怎么了?” “我担心碰到你的手。” 秦音应道:“你去客房睡吧,沙发小,睡着应该比较难受。” “不用。要半夜你难受了,就叫醒我。”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落到她身上的视线,“我联系了医生,明早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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