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碗里没有?” “我碗里的不是流心的。” “你以前不是只吃全熟?” “那我现在变了。” 陈时序筷子一顿,若有所指地点头:“确实,你确实很善变。” 梁梦因冷哼一声,鼓了鼓嘴,小声嘟囔着:“不给就算了,小气鬼。” 可是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控诉,她的情绪都浮在面上,陈时序甚至可以轻易地读懂她此时的心理:连个煎蛋都不舍得给。 沁凉的声线轻笑一声,幽深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温情:“如果抢走我的,会让你更开心一点的话,那么——” 把自己的碗向前推了推,陈时序手掌扬起,向她示意。 “悉听尊便。” 说出来好像是为搏美人一笑,在所不惜,但听在梁梦因耳朵里,总觉得是不安好心。 但至少,煎蛋是她的了。 她看着那颗流心煎蛋放入自己碗里,挑衅式地扬了扬眉:“那就谢谢——哥哥了。” 筷子戳开蛋清,稠浓的半生蛋黄滑入清淡的汤底中,浓的淡的渐渐融为一体,梁梦因嘴角的弧度愈发勾起。 也算是安稳地吃过一顿晚餐,当陈时序端着碗筷走进厨房时,小尾巴默默又跟了上去。 “要我洗碗吗?”她的视线探过去,“我总不能空着手来这里,还要白吃白住吧?” 手上还端着碗筷,陈时序下颌微抬,目光不急不慢地移向只停在厨房门外观望的梁梦因,眼尾微微敛起,语气平淡:“还是不用了。” “这套餐具微贵。”低眸,对上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当然梁大设计师的手更贵,所以还是交给洗碗机吧。” 这话听着不太顺耳,梁梦因问:“你的餐具有多贵?” 陈时序说了一个在梁梦因看来近乎天文数字的价格,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俏脸陡然一僵。 这分别不是一个等级的价格。 “嗯…那我是不是应该谢一下你帮我提升的身价?”这时再回想刚刚在桌上,被他们推来推去的餐具,梁梦因表情更僵了。 在更心惊胆战之前,梁梦因果断转移话题,将矛头对准陈时序:“怎么会有人用这么贵的餐具啊,这种东西不就应该珍藏起来,当做传家宝的吗?你就这么这么用了,都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急急上前推开陈时序:“哎呀,那这么贵的碗更不能用洗碗机了。洗碗机的清洁力太大,可能会把上面的彩釉也一同洗掉的。不行不行,还是得手洗。” 说着她就准备自己动手清洗,还没碰到碗边,手腕就被身侧男人捉住。 “别动了。” 不是方才促狭的语气,而是隐隐倨傲的姿态,他单是站在这里就带着几分睥睨的意味。 虽然说出口的话却和他的神情大相径庭,陈时序挽起袖子,挡过她的身体。 “你出去,我来洗。” 梁梦因惊讶地瞠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来洗?” 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真的你来洗?” 陈时序没理她,只是胳膊将她和水池隔开,水渍悄悄打湿了他的衣角,被梁梦因纳入眼底。 鼓了鼓嘴,梁梦因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咽了咽嗓子,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谁能想到嘉驰总裁,居然会在家里深夜洗碗呢?” 他睨过来一眼,无波无澜。 梁梦因继续嘟囔:“我觉得你之前上热搜的那个报道还是不够劲爆,倘若是把这个画面拍出去,上次那本财经专栏的销量至少还要再翻一倍。” 关掉水龙头,陈时序慢条斯理地把手擦拭干净,唇线平直得几乎看不出一点弧度。 “我不洗,难道让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洗?” 回答的是她上一个问题。 梁梦因愣住,眼皮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底滑过了什么,快得脑子捕捉。 她面不改色地转身,正准备回客厅,却又再次被他拉住。 梁梦因的小动作一向逃不出他的眼睛,那是她惯常逃避的姿态。 陈时序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梁梦因想要抽回手,却拽不动分毫。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个词似乎和她离得有些远。她不想解释过去几年的生活,更不想向陈时序诉说什么。 关芷莹嫁到澳洲,原本以为女儿留学会到澳洲与她团聚,但梁梦因并没有。她的留学申请刻意避开了澳洲的几所院校,最后远赴美国,常驻纽约。 一个人住当然更自由些,同时也意味着独立。那些在陈时序的保护照顾下,从不让她沾手的事情,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这并没有什么好伤感的,能够独当一面是她的成长。只是有种莫名的心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握着她的那只手掌不觉中微微圈紧,温度透过手腕内侧那层薄薄的皮肤,瞬间点燃她的体温。 面颊无端腾起股热潮。 “别拉拉扯扯。”梁梦因将耳后的长发勾了下来,掩住面上的那股热,“毕竟我们也不算熟。” 从前关系冷淡,如今关系僵持。 陈时序只能瞥到她被长发遮盖的半张脸,束住她腕子的长指越圈越紧。 瞳孔细微地捕捉到她轻晃的肩膀,他缓缓启唇:“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语气仿佛真的是想要和她探讨什么难题一般。 梁梦因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调,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想单纯探讨一个问题。”陈时序的语气很淡,淡到极致反而涌出一股翻涌忽至的气势。 梁梦因手指蓦地蜷紧,下意识觉得他的问题并不好解答。 果然。 “在你的认知里,不熟是如何界定的?” 经过一顿晚餐和洗碗过后,她以为他早就忘了那句随口应付宗泽言,顺便挑衅陈时序的话。 但陈时序显然记性并没有那么差。 “我……”梁梦因觉得这个问题埋好了坑,在等着她往下跳。眼睛左转右转,快速思量着对策。 可陈时序没想听她的回答,兀自继续说道:“是认识时间,还是肢体接触?” 前者,他们也可以算得上一同长大。 至于后者,陈时序唇角扯开:“牵过,背过,抱过尚且算不熟。” 神色漠然,垂着眸,他盯着她侧脸旁那根摇晃的鬓发,时不时拂过她的颊面,又被她细指拢去。 似笑非笑:“那亲过,睡过呢?” 如同一声平地惊雷,躲过了刹那的地动山摇,却逃不过余威阵阵。 梁梦因面容陡然僵住,刚刚的热潮急速褪去,片刻间就变了逆转温度,从头顶凉到脚底。 乱了序的心跳声被放大到极致,失频地鼓动,又带着她的神智一同混乱。 她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混淆试听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她都无法开口。 几年前的故事被她封存在心底,束之高阁,不愿多提分毫。趋利避害的本质,人总是下意识逃避那些谓之“不愉快”的记忆。 屋内恒温的中央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方才还觉得舒适的温度,现在只剩遍体冰凉。 客厅中摆放着样式古老的摆钟,秒针不断转动着。窗外似乎还有几声了了的蝉鸣,混在被风吹乱的树叶簌簌声中,几乎听不清。 梁梦因从未发现过自己的听觉有这么灵敏,连身后男人的清浅呼吸声,都清晰入耳。 腕子上的力道微扯,她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距离瞬间拉近。 下一秒,男人气定神闲的声音落在耳侧:“给不出答案也没关系,毕竟我们也只是探讨。” 嗓音低下去:“倘若你真的有答案,又怎么会现在才回国呢?” 话音落,男人从身畔略过,焦灼的空气跟着他的步子四散开来。 只留,那抹冷香,夹了些浅浅的薄荷味。 是什么时候,陈时序也喜欢上这种清凉的味道。明明只是嗅觉上的刺激,却顺着鼻腔流向肺部,然后一直凉到身体各处。 是她习惯性塞给他的那些薄荷糖吗? 还是成年后喝的第一杯薄荷金汤力? 又或者他衣服留存的薄荷味洗衣液? …… “梁梦因。”已经走进客房的陈时序忽然转过头。 眼皮轻跳,慌乱一闪而过,她此时并不想和他继续纠缠刚刚的话题。 还好,他说的并不是这个。 “天气预报今晚雷点黄色预警。” “嗯?”梁梦因没缓过神。 耀眼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泛着冷调的辉色,一身家居服,也遮不住他完美比例的身形。他双手抱胸,半靠在门前,视线远远地眺过来。 “耳塞在床边左侧的抽屉里。” 眼睫猛地一颤,她挽起另一侧的长发,再次遮住了另外半边脸。 呼了口气,梁梦因闷声说:“我早就不怕了。” “那就算我多心吧。”说着他便转身准备进房。 “陈时序。”她忽然叫他名字。 男人悠悠转身。 梁梦因咬了咬唇角,大脑里那团乱麻尚且理不清楚,但下意识已经开始回嘴,受不了一点委屈的那股劲儿又出来作祟。 “既然担心我害怕,你怎么不说陪我睡呢?” 她扬着下巴,眉宇间也舒展开,纤腰薄背都拗着傲娇劲儿。 梁梦因提了提唇角:“毕竟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说得含糊不清。 但陈时序听得明白。 那些算不清的旧账,他们谁都没有忘。 原以为会是一记绝杀重锤,却仿佛打在了空气中,连落地时都渺无声息。 陈时序的表情平淡得仿佛那句话对他丝毫杀伤力也没有,甚至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他意味不明地撂下来一句:“梁梦因,你果然是馋我身子。” …… 梁梦因原以为会像上次那样,被陈时序气得半宿睡不着。 奇怪的是,她洗过澡后几乎沾床就着。 熟悉的味道,让她安神入眠。 回国后就不稳定的作息,让她安稳地睡到了中午才悠悠转醒。 昨天那件被郑克新撕破的裙子,自然是不能穿了。梁梦因没多想,就钻进陈时序的衣帽间,随手抽了件衬衣换上,衣长几乎快到膝盖,扎了个腰带,全当穿了件衬衫裙。 这套操作,她有些太娴熟了。 陈时序留了早餐给她,一直温在烤箱里,是梁梦因在厨房转了一圈才发现的。 简单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倒也符合他的喜好。 她收好东西,准备叫车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放了一个明黄色的盒子。 又是熟悉的牌子,是她一直喜欢的成衣奢侈品牌。 心念微转,她便有了猜测。也不着急打车了,她重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拆开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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