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识开始,时祺就习惯隐瞒,他将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里,直到最后都引爆,驱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狠心将不知情的自己往外推。 直到后来,那些秘密成为挥之不去的羁绊。 她才不得不停下来从头审视。 但重逢后的他,好似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竟会主动将自己袒露、敞开,在她面前。 “你来南江就住在这里吗?” 借着办公室的光,她得以窥见琴房,除了立式钢琴,旁边还有张床。 还在这里睡觉吗? 难以想象,时祺能夜以继日,在漆黑的房间里自我惩罚式的苦练,在狭窄的空间中画地为牢。 暗无天日。 她克制住自己荒唐的联想。 “怎么,你那里有多余的房间,要好心收留我吗?” 他触碰到温禧眼里的不解,好整以暇。 “我有住处,只是那里现在还没有装修好,不方便过去住。” “没有,只是觉得你有整栋大厦,为什么要将自己住在这里。” 温禧想起庞大的衣帽间,又看见时祺自己小小一角房间。 她印象中的钢琴家,应当有富丽堂皇的主厅,铺上一张柔软的石榴花针织毛毯上,再摆上装饰华丽的三角钢琴,最不济也要有专门的练琴室。 方才有练琴的氛围。 可能是他近些年莫名其妙养成的怪癖吧? “刚刚宁宁跟你说过了?华顺大厦都归我所有。” 宁宁,叫法亲密,温禧捕风捉影的猜想又得到验证, 温禧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恼怒什么,却不由自主地拧眉。 “我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这里。” 他轻声解释。 “要进去看看吗?” 他在诱惑她,率先走进。 她踏进那间房,好像缓慢地踏进时祺秘密的心脏。他依次点燃祭台上的烛台,用苦难与委屈作引,诱她向自己靠近。 在练琴的时候,是他最投入的时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理智消失,情感泛滥。 是他将自己暴露给她,求她片刻的怜悯。 - 但温禧甚至还来不及做丝毫的情感波动。 一阵狂风骤然从没关严的窗户袭来,刹那之间,门锁不合时宜清脆的一声,将两个人反锁在里面。 好像砚台被打翻,她的视野被浓厚的墨汁浸泡,浓烈的黑连天覆地而来。 让温禧一时目不能视。 “抱歉,是我忘记提醒你,这间房的门锁有些问题。” 时祺真诚地开口。 要不是温禧自己走在身后,一时失手,她甚至都怀疑这是他的某个拙劣的恶作剧。 人的视觉暂且需要反应时间。 她循声辩人,往后转,也看不见时祺的轮廓。 漆黑将所有可视之物都笼罩,好像无缝不入的鬼魅。他们两人的手机也遗落在办公桌上,求救无门。 温禧后悔,自己真不该一时兴起来看什么琴房。 重蹈覆辙,与他在黑暗□□处一室。 “没关系的,我让宁柠把你的工牌与手册带来,一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应该会来这里找我们。” “哦。” 她答应一声,将秘书的名字跟着复述两遍。贝齿咬紧了唇瓣。 “宁宁,宁宁。” 时祺观察到她的异样。 “不是我想故意用叠字叫她,是因为她的名字就是这样,姓是宁静的宁,名是柠檬的柠。” 目不视物,听觉就在此刻变得敏锐。 时祺连说话都带着笑音,喉间微颤,从耳间就可捕获到他的心情特别愉悦。 “跟叫你一样,都是连名带姓,温禧,还是你希望我将你与她做一些区分?” “小满?” 这一声亲昵的称呼蓦然让温禧的心又一乱。 温禧本不怕黑,但她却辨不清方向,感觉有异物在眼前一闪即逝,本能地就伸手胡乱地在空气中一抓,竟拽来灼热的呼吸与失去平衡的高大身体。 那枚异物是他的领扣。
第30章 私心 灼热感覆身而上, 温禧心生不妙,骤惊里盘算着自己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压。可她才先感觉到眼前身形起伏的瞬间,就已被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好像空谷幽兰, 她周身被清冽的气息交缠而上, 染了个遍。 “温禧。” 她平白无故地被唤一声名,神摇意夺。 “倒也不用这么报复我。” 如夜似漆的室内, 时祺的声音清寡,像一捧轻雪融在心头。 混沌将人的平衡感一并削减,时祺踉跄了几步, 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没有将她一并带倒。 只顺手牵羊, 靠惯性将温禧拥进怀里。 时间不再流逝,在虚空中凝滞。 她记得卧室好像是有一张床......吧? 被抱在怀里,这个莫名其妙钻出的意念让温禧的脸又烧得滚烫。 “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她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那是无心的?” 她越想反驳, 却越被他曲解了本意。 让她像极了使性子的幼稚小姑娘, 连前任一位鞠躬尽瘁的秘书都要拈酸吃醋, 现下还要装瞎狠狠扯他的领口让他难堪。 温禧哭笑不得,感觉真是自作自受。 倘若上苍再给她一个机会, 她一定将身体绷直,站若松,坐如钟,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温禧的耳尖贴着时祺的胸口, 尽管隔着西装外套与雪色衬衫, 她仍能听见说话胸膛在每个字上的起伏,他好像一座休眠的火山, 语中将山口覆盖的凉雪抖落,愈来愈有复苏的征兆。 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暗流汹涌,好像随时都能翻腾出烈焰,将她吞噬。 更何况,紧伏的右耳成了天然的扩声器,此刻将时祺绵缓的心跳慢慢传送而来,好似与她末端的心房也连接在一起。 不知此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时祺好像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他的肩平胸阔,将身材玲珑的她包裹在其中绰绰有余。这个暧昧的姿势下,时祺的下颌轻轻地抵在温禧的头上,甚至不由自主地自己寻了个舒适的角度。 重逢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来源于她的无心之失。 “时祺,如果站稳了,就可以把我放开了。” 温禧轻声,按捺尴尬,出言提醒。 她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惊扰他半分的心跳。 自重逢后他一直在扮演正人君子。她话音刚落,身上的重量便撤去。温禧的身体重新恢复自由的状态,受流动的空气刺激,静寂,陌生,微凉。 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温禧想起她从前看的恋爱综艺,男女第一次约会时互不认识身份,节目组设计在漆黑的餐厅里,让两人互相通过肢体的接触,来判断对方的第一感觉。 这多荒谬。 现在她真切地在这种境地之下。 他在此刻,就成为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真好。” 他说什么? 这句话像雪融成水,从她耳畔滑过,她因为出神,一时没听真切。 时祺轻声说,回答却南辕北辙。 这句话他说给自己听。 你看不见我的眼神与唇形,真好。 不知我因你的倏然靠近而情动,也不知我因你的抬手轻拽而心乱。 他再也不用掩饰眼神的炙热。 五光十色混合为纯粹的黑,成为掩饰万物最好的保护色。 - 她感受到时祺的步履开始挪动。 “你要去哪里?” 温禧有些紧张。 “这里的钢琴,没什么别的事,我想弹弹。” 从虚空中传来他的答案。 “我对房间的结构比你熟悉,我带你一起过去吧。” 其实,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温禧的眼已逐渐接受黑暗,感觉视力渐渐恢复,在混沌中能感受到整个房间的轮廓。 但她还是没有推拒时祺的好意。 房间的面积不过十几平方,他小心翼翼地保护她,捧在手心。 温禧有一瞬恍惚。 温禧紧张兮兮地牵着时祺的袖口,好像春游时被勒令牵手的小朋友,一步一步地往钢琴旁边挪。 “我怕你看不清琴凳,一会再磕到膝盖。” 时祺认真地诉说对她的担心。 “坐吧。” 视野里看见女子小心翼翼地在琴凳边缘坐了一寸,差点跌倒,又扶上他的手臂。 “坐里面一点儿,我占不了那么大的位置。” 时祺情不自禁地莞尔。 “你帮我听听我新写的曲子怎么样?” 他与她并肩坐好,熟练地掀开琴盖,认真地征求身边人的意见。 “什么时候写的?” 从钢琴独奏会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温禧不知道他是何时完成的创作。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是第一个听他创作的人。 “马上就有了。” 时祺说。 “再给我出个题?” 时祺侧首看她,他说的是当初最喜欢跟她玩的一个游戏。 即兴创作。 他天资聪颖,即使温禧故意与她作乱。在黑键上敲几个不熟悉的音程,又或是从高音区横跨到低音区选键,为刁钻无所不用其极,他也能见招拆招,极快地连音成曲。 每次的创作还都惊人的好听。 在开始前他活动手指,根本用不着光,就能清晰准确地定位每个琴键的位置。 时祺的右手在琴键上流畅地回环往复,快速地弹了一组降e小调音阶。 “这台钢琴也不准。” 温禧开口。 她不用听完一首完整的音阶,几乎在听完一个八度就做了判断。 让温禧意外的是,这台钢琴的状态不仅不好,还是九十年代生产价格低廉的练习琴。近二十年过去,琴键松动走音,甚至一发力,连键都无法回弹的糟糕状态。 疏于保养,板上钉钉。 身边环绕着顶尖的调律师,时祺却偏偏在用一台不知道走调了几度的钢琴练习。 真是不明白他的怪癖。 她转念,又想起时祺方才提起颂音已有的四位出类拔萃的调律师,何苦再大张旗鼓地来招她做陪衬?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时祺又解释说:“之前我的调律师,他们在维也纳都各有事要办,颂音的欧洲基地也有不少古董钢琴需要维护。” “我来中国是临时的安排,所以在曦台音乐厅用了他们那里的首席调律师。” 这话他没有说谎。 “所以这台钢琴也就这么保持原样下来了。” 他离开欧洲时与大家声明的发展规划并非常驻国内,只是时过境迁,现在有了不得不留下来的原因。 但这并不能解释温禧此刻的疑问。 “既然调律师已经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招聘我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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