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聚会,向来是联姻场上的兵家必争之地。小道消息说任家家主会出席,再加上这位仪表堂堂的四公子,两者均是单身。 所以贵女翘首以盼,极尽解数装扮。 谁料时褀身边突然多出一位风头无两的女伴。 任家老爷子任长鹤早已退出权力的漩涡中心,颐养天年,将家主之位移交给长孙任慕,这次宴会以任三叔庆生的名义的友宴举办,整个三房都牟足了劲要办到极致。 任家几位旁支的小辈都不成器,唯有长房长孙的家主一人出类拔萃,将祖辈本就辉煌的家业顺应时潮,发扬光大。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却没见到在雕花立柱后站着紫色西装的身影,任君昊。 任君昊是三房独子,从小受尽荣宠长大,偏生是个废材,剑走偏锋学艺术,在外风花雪月的作派,实则钱砸了不少,却还是半吊子水平。 他在那里听墙根,指甲快要嵌入指缝里,酝酿着满肚子坏水。 今日他全权主办宴会,大权在握。虽然不敢明着给任慕使绊,也要给他器重的人难堪。 一个半路出家的表弟,是哪来的野种还难说,哪能跟他正统的三房少爷相提并论? 父亲拖着病体好说歹说,任慕才肯将曙庄借他一日办宴。他一定要借助难得之机,让三房扬眉吐气,打赢漂亮的翻身仗。 闲言碎语落在耳间,温禧与时祺却是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我从未参加过大型的宴会,还要劳烦小满在旁边提点一二。” 时祺温声,在众目睽睽下俯到她的耳畔,又惹到众人眼热。 他将自己包装成莽撞的愣头青,假装是给自己请了个礼仪指导。 “我去跟三伯打个招呼。小满,你跟我一起?” 时祺又说,认真端详了温禧的神情,见她并无兴趣:“你如果不想去,就在这里等我也好。” 宾客盈门,时祺却很放心她的能力。 “我去见见三伯,很快就回来。” 任家三伯是任弘新,任弘新年初一场急病掏空内底,身体每况愈下,不便社交周旋。 虽说是给他作寿,他却匆匆露了一面,旋即在家人的陪伴下在二楼偏厅休息。 无论远近亲疏,作为小辈,他按照礼数也要去拜会一番。 想到生人面孔,又免不了虚与委蛇,温禧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你回来。” 横竖占了身份的便宜,没人管她,她就在场上做透明人。自助餐区的菜肴糕点都是上品,还能大快朵颐。 “好好照顾自己。” 于是时祺端起香槟,转身上了二楼。 宴会的正厅上放着三角钢琴,弦和今年新推的皇室至尊限量款,配备了最高级的自动演奏系统,露在面上的琴弦在聚光灯下银光闪闪。 温禧多留意几眼,将钢琴内外都观察一遍,眉尖紧蹙。 怎么会去买他们家的钢琴? 弦和的老板她也认识,那人人品不佳,起初靠打价格战发家,靠钢琴粗制滥造的零件来榨取低廉的价格,被业内诟病多时。 在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之后,他也有样学样,拉起几条高端制造线。 现在竟也登堂入室,将产品放在豪门晚宴上崭露头角了。 明知道时祺本身也在做钢琴品牌,颂音在国际国内的口碑都是翘楚,正常的亲戚都会帮衬一二,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即使不挑,也该选择另一个相同档次或是享有盛誉的产品,可任家倒好,偏偏选择了同等价位下更次一些的产品。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他在任家本就腹背受敌,如履薄冰。 她的心如日渐西沉。 眼见时祺像蒸发的水滴没入人群,宴会人声就像无头的绿毛苍蝇,围着温禧像块骨肉相间的肥食,称斤论两,评头论足, 「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还真有本事,以往四公子从来不出席宴会,偏偏带了她」 「谁知道呢,有名有姓的姑娘我们不可能没见过,估计是小门小户出身。」 她充耳不闻,视线还胶着在钢琴上,却招来另一位不速之客。 “温小姐,你对钢琴有兴趣?” 因在思考,温禧的视线胶着在钢琴上,被任君昊捕捉在眼底。他看见温禧落单,就走到她面前搭讪。 他自我介绍一番,又问温禧芳名。 “这台钢琴看起来真漂亮啊。” 她柔声说,声音听得任君昊骨酥。 “当然,这是为爸爸的生日专门定制的。” 他微微一笑。 “是吗,那这样真的很厉害啊。” 温禧说话真诚,再抬眼时,纯净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仰慕,将美貌无脑的人设演得入木三分。 “温小姐感兴趣,我带你上前去看看?” 被温禧吹捧了几句,任君昊就欢喜得找不到北。 “真的可以吗,你们特意准备在现场的钢琴。我乱动乱碰,怕是不好。” 她低首,故作为难。 “温小姐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是我弟弟带来的女伴,自然也是我的客人。” 任君昊听完她说这话,就将她当作见识短浅的小家碧玉,想要卖弄的心思愈发呼之欲出。 她毕竟是时祺带来的人,不仅明眸皓齿,冰肌玉骨,性格还温软文静,跟那些眼高于顶的富家千金可截然不同。 倘若还能得到美女垂青,真是意外收获。 想到这他就心有无名火,怎么好处全让他那个便宜弟弟给占了? 温禧点点头,应允,她也正想看看这台钢琴究竟有何玄机。 任君昊领着温禧到台上参观,喜不自胜地给她介绍,然而他并非音乐专业出身,尽管尽力画圆,但夸夸其谈专业知识,还是错漏百出。 温禧佯装捧场,说得话让任君昊心花怒放。 然而,这台钢琴在温禧的眼里粗制滥造,她拆琴组琴多了,视线如庖丁解牛,任君昊粗粗敲了几个键,她就能听出,出厂时连最基本的调校都没有做好,真是丢人现眼。 当然,这番话他是绝不可能在任君昊面前说的。 任君昊正欲再美言几句,孰料这时候有一西装革履的仆从跑来,神色慌张,边跑边喊 “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在陪......” 他面上愠怒,用指尖揉搓太阳穴。 宴会一应事务都由他负责,这帮手下的蠢货,一个个就害怕担责,一个确切的主意都拿不定,细枝末节都要拿来问他一遍。 仆从脸色惶惶,温禧却出言先解了围:“三公子先去忙吧,我随便看看就好。” 三公子人人都会叫,偏偏这声称呼从她的樱唇中叫出来,好像出谷啼啭的黄莺般清脆。 “待会宴会开始,我会亲自上台演示,温小姐到时候可睁大眼睛,一定要好好看看。” 他意犹未尽地再看温禧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趁着任君昊转身的瞬间,温禧四下匆忙扫了一眼,爱惜地婆娑过琴弦,掌心却有银光一闪即逝。 紧接着她轻盈地从宴会台上往下走,连心情都明快像是彩色琉璃瓦。 倘若遇上南江原本的名媛圈,温禧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好在举目四望,她并没有看到几个认识的人。 殊不知早在她入场之时,已经有几拨目光像巡查的探照灯,来回在她身上审视。 那些挑剔的目光从头看到尾,却没有在温禧的身上找到一丝不合规矩的错处。 她颈上的首饰在水晶灯下散发着柔和的清光,本人却很随和,端着瓷白的餐盘,正准备去取感兴趣的甜点,眼中晶亮。 名媛圈略有耳闻往事,但当众不好发难,却也有不长眼的人跳出来,按捺不住试探的闲心,走上前去攀谈,主动做发难的第一人。 “小姐,你难得到这任家的宴会上来,可别光顾着吃啊。”
第54章 饕餮之宴(二) “兰熙坊的八珍桂花糕, ”温禧被不怀好意的女音打断,兴致缺缺,眼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糕点近在咫尺, 轻声遗憾:“没吃到可惜了。” 她还是低估了豪门的无聊程度。 “那请问小姐, 我现在该做什么?” 眼前的女子回首,容貌昳丽, 海藻般的长发散在白皙的肩上,一双杏眼雪亮,如箭簇劈空, 直穿心底。 让名媛的眼为之一震, 又心虚不已。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 “善意提醒罢了, ”她嘴硬如死鸭,试图套取更多温禧的信息:“小姐真是别致,请问贵姓?” “我姓温。” 温?没听说过。 名媛倏然觉得脚下生了些底气, 更不肯善罢甘休。 温禧的思绪也转得飞快,倘若顶着时祺女伴的身份招摇撞骗, 捅出的篓子他大概也会负责。 会负责吧? “那小姐在何处高就?” 果然来了。 温禧感觉先前发挥不错, 演戏上瘾, 杏眼灵动一转,流淌出无可挑剔的标致笑意:“我呀, 自由职业,是调律师。” “调律师?” 细调女声喋喋不休,调律并不在见识短浅的小姐不在认知范围之内。 她看着对方困惑的眼,收敛脾性, 好脾气地与名媛解释了一番, 名媛听得云里雾里,却自以为抓到了精髓。 “调律啊, 就是修琴呗。” 名媛话音刚落,身边有几个姐妹跟着掩面而笑,眼睛里是遮不住的嘲讽,她那颗悬着的芳心也放下。 四公子找她做今日宴会的女伴,大概只是贪图美貌,心血来潮。 现下身上穿的高贵行头也是时祺对她的恩赐。 真正联姻,自然是要选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方才能将两家的姻亲纽带系得牢靠。 她这么想着,心中又觉得志在必得,燃烧起奋斗的火焰。 “温小姐参加宴会,“ 那位名媛先出言呛声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原来四公子竟然带了个助理。” 一言说罢,那些高门贵女更加肆无忌惮地嗤笑出声。 调律师是技术工种。富贵人家绝无可能选择这样费心耗神的专业,她们去学艺术,音乐绘画舞蹈,为金贵的身价锦上添花。 “我劝你,想进我们这个圈子,还是尽早换个职业。” 名媛继续说,故作好心地提点一二。 “不然孤陋寡闻,怎么抓住四公子的心?” 她们儿时都在家庭的贵族教育下,接受英美古典与浪漫主义的文学熏陶,熟习所有的礼仪与规范,时刻便准备着当家主母。 调律这种职业怎么上得了台面,说难听点不就是维修工吗,靠一身精致装扮后的好皮囊,就配和她们站在同一个宴席之上。 名媛余光转眼看见时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步如流星飒沓,那双刻薄的眼立刻变得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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