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礼裙原本就不长,此时此刻, 裙摆撩上去, 露出笔直纤细的双腿,她的脚趾卷曲着, 不安又难耐,明晃晃得勾人。 温禧眼尾上的瑰丽仍在,在晚风的夜里,好像成熟的桂味荔枝。 任君采撷。 时祺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眉锁起,又被自己压平,刻意压制身下不自觉涌起的躁动。 “我为什么在这里?” 紧接着她疑惑地问出第二句。 失忆了?还是断片了? 时祺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只好用话去试探她,试图从她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推断出一些线索。 “那你现在想在哪里?” “这里不是我家呀?” 她偏头,乌睫微颤,思考了片刻给出答案。 这时的时祺猛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温禧不知道时祺在问什么,她的意识已经飘忽到八年之前,看见时祺西装革履,漂亮的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记得我家的房间比这里大得多,时祺,这是你最近租的房间吗?” 她还在连名带姓地叫时祺的名字,音色却变得如芝士蛋糕般粘稠,好像奶猫伸出幼爪,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心。 “是的。” 时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啧,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她认真打量着,灵活地转头,发现墙纸是自己最喜欢的奶油黄色。 “但这么破,我就说不可能是我家,” 她侧首,淡淡扫了四周,似乎对房间的面积很不满意,最后视线停在床上,伸手嫌弃地按了按自家的床垫: “这个床也太小了,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下次给你换大的床。” 时祺耐心地哄她,试图让她听话。 提到钱,温禧像是想起一桩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钱。” 她秀气的鼻尖突然皱起,变得苦恼。 怎么还在担心这个问题?时祺的长眉蹙起。 “但现在离你更近了,我很开心。” 醉酒的人的动作幅度都格外夸张,表达情绪也是大开大合,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终于缠住时祺的颈,右手一拽他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眼前,鼻尖顶着鼻尖,眉眼间潋滟着诱人的生机。 温禧借力,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好似清醒回光返照了一回,她看着自己胡乱的礼裙,又看看时祺的位置,还未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时祺未防,被迫与她对视,看见她那双灿烂如宝石的眼里倒映出自己的眼底,三分惊惶,七分无措。 这两个与他无关的词,竟在今晚同时出现。 他知道她酒品不算太好,能强撑着这么久不发作,委实是个奇迹了。 太近了。 他强撑着,在温柔乡中节节败退,不动声色地想往后再撤一步。 “时祺,是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观察到他微小的动作,思维像流星一样跳跃,从一个极端蹦向另一个极端。 时祺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是须臾之间,那双清澈的杏子眼突然泫然欲泣,再次盈上透明的水光。 时祺有些慌乱,想怎么哄她才能让她的眼泪不至于掉下来。 十九岁的温禧进入自己的小世界。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半点道理都不讲。 温禧低下头来看看自己:“我都这样了,看起来你对我一点冲动都没有。” ? 话题好像突然偏向某种不可描述的地方。 好在她没有在这句话上坚持很久,硬要磨出一个答案。 “所以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只是将她毫无逻辑的结论再重申一次。 “没有。” 他迅速否认了这件事,无奈至极,反而扬起眼尾。 经过这个凭空出现的问题,时祺在一瞬间突然醒悟。 眼前是十九岁的温禧。 在她现在的认知里,自己依然父母双全,娇矜富贵,是那个买下千百台钢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公主。 因而,她没有二十七岁时自己的克制与温婉,只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锋利蛮横,将爱宣之于口是她的本能。 现在的她最好哄,也最好骗。 有明亮的圆月拨开云层,被人间的灯光吸引驻足。 温禧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满意,她瘪了瘪嘴。 “你是时祺吗?” “是啊。”。 听说人在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她醉酒后就如是,不仅记忆断片,还潜意识地回到自己最舒服的年岁。 温禧看见他稍显成熟的轮廓,细碎的额发前那双漆黑的眼,暮霭沉沉,涌动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在对视的那个刹那,沉郁中温柔更甚,穿着打扮都与那个挺拔的少年不尽相同, “怎么长得不一样了?” 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却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喟叹:“你不是时祺,是不是他找来敷衍我的替身。” 她这么快就为自己写好了剧本。 时祺因她幼稚的言论隐隐发笑,薄唇抿得平直,最末端却有微微上翘的弧度。 “不许你笑。” 温禧伸手去阻止他,抬手的动作太大,礼裙又滑脱了一寸,胸前遗落出半盏丽色的弧度。 看得他口干舌燥。 “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时祺。” 他慢声说,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扶着自己手腕的纤指,用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手牵住,做称职的向导,缓慢地带到自己的眉骨处。 她很快找到探索的方向,从眉骨滑落至他轻颤的眼睫,眉,眼,鼻,唇,一寸一寸徐徐流连,最后自作聪明地停在滚动的喉结上,轻轻一戳。 熟悉的骨相在手下,温禧终于笃定这是时祺,眉开眼笑。 时祺却因她无心的动作,眉心重重一跳,眼中的神色突然幽暗发沉。 她的指尖因为常年操持调律工具,不再柔润,起了些薄茧,反而带些原始的粗砺感,在他的皮肤上摩擦,被她触及的地方一片滚烫,好像碾碎一点零碎的火星,落入本就干燥至极的森林中。 时祺有再好的忍耐力,也被似有若无的撩拨得心神大乱。 他苦笑,她还未有什么反应,自己反而上赶着自讨苦吃。 时祺将眼里的侵略性一忍再忍,却被她先发现拧紧的眉心。 “你也不要担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温禧伸手去抚上他的眉间,食指轻轻地从里往外舒展,摸到一半又没力气,就像树袋熊挂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我一直很喜欢你。” 她连醉了都不忘记安慰他。 这是与他热恋中的温禧,处在最深爱他的那个时候,是那个无论与与他面临多少变数都会无条件相信他的温禧。 他的,温禧。 她厌恶家中对她的监视,决定搬到时祺那里,主动切断了温良明提供的经济来源,两人挤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得拮据,却对未来有雄心壮志。 也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生活汹涌的暗潮,知道那些新鲜猎奇的外表里裹着一团败絮。 当然,也不安全感到了极点。 所以她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询问时祺,反复确认,自己是否爱她。与此同时,又一遍一遍地安慰时祺,保证自己不会离他而去。 可惜命运残忍,并不丛她所愿,他们还是在年少情深时分道扬镳。 他在心中做过千百种假设,也幻想过千百种不同的答复,但时间永不会因人而驻足。 大抵是上苍眷顾,让时祺再次遇见从前那个温禧。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倾诉,但现在的状况却有点棘手。 “快睡吧。” 不是他困了,只是觉得她再这么不安分下去,他已经崩断过一次的理智危如累卵。 “我睡不着,你弹钢琴给我听好吗?” 可是温禧连着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眼神炯炯,怎么也不肯闭上。 “可这里没有钢琴。” 他好脾气地哄。 “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像有星子入眸,她的眼又晶又亮。 唱就唱吧。 时祺的专辑中的确有demo哼过几句人声, 也有乐评人评论过他的嗓音清冷,倘若进军娱乐圈,能秒杀一众小鲜肉。 可惜他对此全无兴趣。 “你乖乖躺好,我就唱。” 时祺抓起床上的空调被,试图将他们之间亲密的距离拉开。 “把被子盖上,会着凉的。” 却被温禧一把拽住,无处可逃。 “不用,我不觉得冷。” 她负气地将被子一股脑地堆到旁边。 十九岁的温禧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只按照她自己的准则行事。 浴室里的灯还亮着,卫生间的地板上滑落了一些瓶瓶罐罐,时祺还记挂着什么时候要回去收拾一下。 他想开口提醒温禧洗澡还正洗了一半,要不要继续完成,又觉得像她现在这个状态是强人所难。 “我想和你.....” 她将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直直地凝视着时祺的眼。 再吻一下。 站在钢索之上,身下是万丈深渊,他在欲与理之间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你真的喜欢我吗?” 十九岁的温禧不喜欢看他犹豫,于是又问了一遍,话音未落,还轻轻啄了啄时祺的嘴角,像是墨西拿海峡时遇见的塞壬,用诱人的声线哄骗他丢掉性命。 他甘之如饴。 他爱这样的温禧,他爱每时每刻的她。 无论是从前,现在,抑或是未来。 心照不宣地,他们在虚空中同时触到对方的答案,读懂隐晦的暗示。 “你不后悔?” 他开口时嗓音艰涩,强忍着小腹灼热的烫意。 “不后悔。”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是问温禧还是问自己。 “不会说我欺骗你吗?” “不会。” 她又抬头,像是毛绒绒的小动物在撒娇,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额心 “是我想的。” 她黏腻的嗓音糊成一团,像在搅拌一罐蜂蜜,道出最甜蜜的咒语。 他额间已沁出细细的薄汗,却仍在恪守理智的底线,反复地确认她的心意。 “时祺,”温禧听见他叽叽喳喳,却不知道在絮叨什么。清甜的声音有些不耐,感觉已经忍到极致:“你有完没完?” 她直截了当,像一朵盛放的玫瑰,猛然将他与自己的距离拉近几寸。 “你喜欢我,证明给我看。” 两人的身线近乎贴合。 他自己还衣冠楚楚。于是一手撑在枕上,单手解开被她拽歪的领带,随性抛去。然后又触上衬衫的纽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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