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位经纪人。” 林市昌却游刃有余,他耐心地跟唐金解释,将毛毯披在她孱弱的肩膀上。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正式登台表演了?” 她欢快地拍手,瞬间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是的,他们刚刚看了你的彩排,觉得你很有潜力,准备跟你签十年的长约。” “真的?” 她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明亮。 “回去吧,我们要商量一会合约的细节。你回房间练习一下签名,到时候在合同上签一个最好看的名字,好吗?” 他为人温和,和电话里一样,没有咄咄逼人。对自己的伴侣轻声说。 “好。” 唐金好像听懂他的话,轻轻地点点头,听话地走回自己的卧室里,将门掩上,却不着痕迹地留下一条缝。 温禧和时祺站在原地,窥见了这个家庭不足沉重的秘密。 眼看着唐金安静地回到房间,他这才腾出手来去招呼时祺与温禧。 “林先生,” 温禧与时祺同时开口,话缠在一处。 “你的手。” 时祺冷静地提醒他。 林市昌的右手被玻璃划破,流了血,刚刚在忙着安抚唐金,还来不及处置,现在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见鲜血,温禧胸口生理性地感到压抑,好像突然压上巨石千钧,却被时祺敏锐地发觉。 “别看了。” 他侧过身,遮住她的视线范围。 “我处理一下,”林市昌像早已习以为常,从茶几的抽屉中取出消毒的碘伏,面不改色。 因为唐金的存在,这个家的装修虽然简陋,但却地板上铺了软垫,尖锐的棱角也都用布包好,清晰地倒映在温禧眼里。 “不用招待我们,我们自己可以。” 林市昌飞快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势,又折去厨房里将做好的茶水和点心端到客厅上。 温禧与时祺坐在沙发上没有被沾湿的那一角。客厅里的空气似乎不知何时被灌了铅,每呼吸一口都分外沉重。 “你们看出来了吗?” 几乎是一目了然,唐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并不好。 “吓到你们了,本来这几天她一直很好,今天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样。” 他低声解释。 “温小姐,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时祺的身上。 “我姓时。” 时祺适时抬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时先生,让你们见笑了。” 但温禧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上次看见女人的神色很不对劲,有种违和的古怪,现在来到家里目睹这一切之后,有种所思所想被证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抵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不幸,都有在不同时刻需要体会的苦难。 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起时祺的母亲,想起当初他年少与母亲相依为命时的辛苦,他独自用孱弱的肩膀扛起一片天时,不知会不会有这样绝望的时刻。 就像林市昌,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唐金精神异常,但温禧在她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穿吊带礼服,露出大部分的身体皮肤都没有伤口,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的模样。 反观她的丈夫,为了照顾妻子,连自己的手上有伤口都未曾发觉。 “不瞒你们说,我妻子的情况比较反复,真的不好受,” 林市昌抬眼,一肚子的苦水仿佛无处倾诉,现在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买钢琴前,她每天在家里念叨地说要买一台钢琴,现在终于买了。” “那天她突然从家里消失,吓了我一跳。” “怎么没有找人看护,还让她独自出门?” 温禧打断他。 “请过,但除了我,没有人能照顾得了她。”林市昌低下头,轻巧一笔带过之后却是无尽的心酸。 “那天是我工作太忙,再加上她病情已经稳定了好一阵了。“ “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 回想起买钢琴那天,温禧补充说。 “她跟我们说,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买一台钢琴,还说自己的孩子上大学了,我还给她推荐了不少我觉得比较适合年轻人放在宿舍的电钢琴,但她最后还是决定要买钢琴。” “怎么会?” 男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温禧想起之前在琴行看见她的时候,就处处透着不对劲,她穿的衣服,说话的方式,还有孩子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读大学的年纪。现在这些猜想果真被证实。 “我们的孩子最喜欢的是拼积木,对钢琴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她病情发作时,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我都能理解。” 听见林市昌的解释,温禧的眼神染上几分同情之色。 “你们的小孩现在在哪里?” 时祺忽然发问。 似乎没有预料到时祺会突然这么问,林市昌愣了片刻,才说出孩子的去相。 “啊,去上学了。” “很乖的孩子,”林市昌眼中的光好像消失了,又补充说:“现在也害怕自己的妈妈,都不愿意回家。” 沉寂片刻。 “我是做生意的,但最近情况并不好,贷款很快就要到期了,再加上给小金治病。” “温小姐,”林市昌的眼神里有期待的眼光,好像抓住救命稻草:“能帮我把这台钢琴收走,再把费用退给我们吗?” “为了给她治病,我们这套房子也是打算卖了的。” 能在观澜庭中住的,大多是非富即贵。但情况已经严峻到他需要用房抵押,看来确实是不太乐观。 但一台钢琴的价格又有多少呢,充其量万余块,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唏嘘一番,温禧明白,他说得很正确,现在家徒四壁,的确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 温禧于心不忍,终于开了口:“如果你想把钢琴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一台钢琴的费用她愿意承担,如果能让她的病情改善的话。 “不用。” 林市昌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他们进门时发现客厅空荡荡的,用视线搜索了好一会才找到那台钢琴,发现被白布遮盖着,遮挡得严严实实,连踏板都被包裹好,只能看见钢琴的轮廓,似乎很抵触被人看见。 也好像主人早就笃定了要将钢琴送走一样。 “等一下。” 温禧伸手掀开,却感觉有视线从身后望着她。
第73章 怀疑 “那林先生, 我检查一下这台钢琴,如果没有问题,我就打电话联系合作的运输平台, 让他们帮我运走。” 林市昌点了点头。 身后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温禧心中异样,却还是掀开遮盖钢琴的白布, 那台漆黑的钢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还来不及检查,身后却突然传来尖锐的女声。缝隙中的那只眼睛突然变成骇人的面容。 原来是唐金。 他们一直被她在暗中窥伺着。 “不要,不要, 我不要看到这个。” 她双手捂着脸, 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被按下失控的开关, 歇斯底里地吼叫。 “快把钢琴搬走,啊——” 温禧猝不及防,时祺却比她的反应更快, 眼疾手快地将那块白布继续盖回钢琴之上。钢琴不见了,从唐金的视角只能看见一块模糊的白色轮廓。 她却仍然深陷在情绪的漩涡之中。 “没事了, 没事了。” 林市昌箭步跃到唐金的面前, 将她揽在怀里, 安抚她的情绪。 唐金尖叫,依然乱蹬乱踢, 几乎要将自己的嗓音像撕碎的布料,粗暴地扯开,不留任何余地。 现在温禧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现在一看见钢琴就会犯病,可她之前独自一人来到温禧的调律工作室, 面对的钢琴少说也有十几台。 她百思不得其解。 “抱歉, 我也没想到她会在房间里往外看,”等这场意外再度平息, 林市昌又开口与他们解释:“倘若我能明白我妻子发病的规律就好了,可是连医生都无能为力。” “温小姐,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一定要找你,想问问这台钢琴能不能退还的原因。” 是因为唐金一看到钢琴精神状态就会失控。 万事万物有因必有果,可来龙去脉毕竟是他们家中隐私,如果他愿意说,温禧也很愿意了解他们相识相知的过程。 “我冒昧问一句,您的太太原来会弹钢琴吗?” 上次唐金在琴行里标准手型很专业,但她在选琴时却予以否认。 “她会,”林市昌似乎很讶异他们会问出这个问题:”她说从前因为自己家里穷,供不起她学艺术,就放弃了练习钢琴。” 温禧与时褀对视一眼。 “当初钢琴刚刚搬回家时,她也很兴奋地练习了许多天。”林市昌说起那段回忆,眼神里似有浓重的怀念。 可惜她每况愈下,他这个朝夕相对的伴侣都说不出缘由,那温禧这个外人就更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约定了趁唐金安眠时找人上门抬走钢琴,就告别离开。 离开林家时,温禧的心情反而变得很沉重。他们并肩走到车门,时祺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却站在车门口未挪半步。 “或许当初真的是我想多了,只是个苦命的家庭罢了。” 温禧自言自语地感慨。 “小满?小满?” 时祺叫了她两声,她的意识才勉强回神,飞速地坐上车。最近面对生活的艰难险阻太多,有些心力交瘁,幸亏身边还有他在,于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时祺。 “这么入神,我喊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 时祺将她的安全带系好,伸手将她的碎发挽回耳后。 “在想怎么能帮助唐小姐?” 他的尾音上扬,轻易地勾出她心底的秘密。 “你知道啊。” “你在想什么,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你脸上,根本就不用猜。” 她从林家出来之后,两弯漂亮的柳眉便一直蹙着,时祺一眼就能看尽。 “我还知道,你在想,还好有我在身边。” 他每次看向她,漆黑的瞳仁里都覆上透明的温柔。 自己的心事被一语中的,她觉得有些羞赧:“你知道就好了,还要说出来做什么。” 眼见着她愁云密布的小脸略展,时祺的眉心也跟着松动一些。 “我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就感觉她太可怜了,可惜我也帮不上忙。” 她记得当初唐金在琴行里看见钢琴时眼里的光,涌动着真挚的热爱。她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爱钢琴演奏的人。 现在却被桎梏在一人的舞台上,演一出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独角戏。 “你说唐小姐为什么要骗我,说要给自己的孩子买钢琴,却是买给自己?” “这个很好理解,可能想要那台钢琴的本来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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