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明心中盘旋的鬼影终于在此刻被做实,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时祺这小子倒是一心一意,现在还在替警方办事。 所幸当初他就有先见之明,一直巩固国外的市场。出事的那段时间温良明举步维艰,甚至在国内可用的人手也折了大半,被迫弃车保帅,来到国外。 他现在回国无异于自投罗网,董富明出事,又给警方送了更多与他相关的证据,他不知道现在调查到哪一步,让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烈火烹油。 至于最后怎么办,找个替罪羊就是了。 他这些年用温禧的账户做了不少手脚,到时候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站在温良明的角度上来看问题,他与她朝夕相处十八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用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她,养得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在亲手雕刻一个可人心意的玩偶。多年前他因为一个交易领温禧回家,原本就对这个别人家的女儿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更别提有什么期许和指望。 人在金钱中最容易被养懒养废,就像吸食的鸦片一般,一旦染上花钱的瘾,寒利的铁钩便逼近喉间,随时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倘若不是大学时时祺在一旁唆使,她到现在应当还是他手中一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真可恨啊。 那些付出的金钱他不在意,不过是商业帝国中的九牛一毛。 因为这些年跟他们合作,倒也获利不少,可惜现在剩下一点清汤寡水,过了年就要喝西北风打牙祭了。 倘若不是他一时行事略有差池,也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上,怎么会白白地替别人养十八年的女儿? 想到这,温良明便觉得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原先他对温禧不以为意,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别人家的女儿罢了,没想到这个女儿养到现在,竟然还派上了点用处。 “你在国内的这些事情,爸爸都知道,只恨自己帮不上忙,但爸爸在国外付出那么多,都是为了你的将来铺路啊。” 他喟然长叹。 具体铺得是康庄大道还是穷途末路,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要懂事,好吗?” 温良明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温禧,好像她羽翼未丰,仍是在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鸟,时刻需要自己的关心。 温禧看着他,杏眼惆怅,吸了吸鼻子,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特意吩咐私厨做的,都是以前你在家里最爱吃的,”见话说得差不多了,温良明言语体贴,准备从行动上再做点父爱的表示,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温禧的碗里,让她多吃点。 父女在一张餐桌上其乐融融的景象,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温良明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都假装自己对她别无所求。 临走时温良明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是另一套名字与联系电话:“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爸爸。” 温禧的心情平复,但鼻尖却依然红红的,像受惊的白兔,浑然不知眼前的是披着羊皮的饿狼。 “所以爸爸,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她无心问出他最想回答的问题。 温禧一步一步遵从他的指令,做好完全准备,掉入漏洞百出的陷阱。
第88章 揭穿 温禧便这么带着未干的泪痕回家。 其实就算温禧与温良明独处, 整个环境也安全。警方提前布置人手,乔装成食客或招侍混入餐厅。她是视线的焦点,身边随时待命的人只多不少。 所有人都害怕温良明会狗急跳墙, 将温禧当作威胁的筹码, 所以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是时祺还是担心。 他原本脚就受伤,连行动都不是很方便。驱车开到约定的地点周围, 然后被老上司岑池劝返,将他沉默地在角落里守候的资格都一并剥夺。 “你现在是名人了,在这里除了招致路人不必要的关注以外, ”岑池话说得难听, 却一针见血。 时祺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但好像这些年总习惯在暗处看她。何况温良明很警觉,吃饭的地点是全封闭的,窗户单向可视, 从马路上根本无法窥见里面究竟是何种情状。 最后又是温禧想办法把他支走。 “我饿了。” 温禧趁着去洗手间的间隙,给他发了条短信。 “要是回家就可以吃饭那就太好啦。” 他看见短信时笑了笑, 找了个地方掉头, 把车开走。 最后一切风平浪静, 他们客客气气地坐下,又平平淡淡地离开。 时祺果真如温禧所愿, 准备了丰盛的菜肴。 她回家时,鼻尖就被食物的鲜香所萦绕。明黄色的餐桌布上,放着撒着白胡椒的柠檬色鸡腿,鲜虾仁炖蛋与萝卜排骨汤。 自从她搬过来以后, 时祺在厨房的次数比她高出许多, 除了练琴,便变着花样学习新的菜色。温禧问他什么时候学的, 他说是这么多年来习惯使然;看见他做花样繁多的西餐,和原本国内困顿时的家常菜根本对不上号,他又辩称是在国外时自力更生。 直到某天他的手机忘记锁屏,被她发觉在偷偷看菜谱,让她心下莞尔。 听见大门解锁的声音,时祺从厨房出来,手掌上的水珠还没拭净。 有时候偶尔恍惚,她也会觉得这就是她的家。 还好时祺在,没有让她独自面对冷淡空寂的黑暗。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回国说寻找灵感,找了整整一年,现在全部找到菜谱上了。 温禧无师自通,表演出一个温良明眼中希望看见的女儿的模样。哭得太用力,反而觉得现在额上的神经在急促地跳动,裹挟着疼痛,像小时候游戏里发射的弹珠,在脑海的弹道里来回乱窜。 时祺看见的也是这样的她,通红的眼睛和微肿的眼眶,脸色立刻变了。 “我说要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演戏嘛,当然要做得逼真一些。“ 她面色疲惫,出言解释。 温良明本以为拿捏住的温禧的,但他却想错了。没想到他一手养大的女儿提前预判了所有可能的循循善诱,投其所好。 他要一个乖顺懂事的女儿,那她就让他心想事成。 温良明可以用虚情假意当作道具,那她一样可以,眼泪本就可以是手无寸铁时最好的武器。只可惜,仅剩的父女缘分都在最后一刻被消耗殆尽。 她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的一段关系,终于不得善终。 临走时温良明跟她说的一席话,大抵都是不要让她再与时祺搅合在一起云云。 “今天见面还顺利吗?” 一问就问到一个关键的地方。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我们先吃饭吧。” 时祺站在面前,关心则乱,频繁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最后眼神中有歉然的神色。 他习惯性地拉起她的手,将她领到餐桌前坐好。 有些事情温禧不知道如何开口。听到温良明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像表面上给出的反应那么激烈,心却下意识凝滞了片刻。 她孤身犯险,成为警方那里的恩人。后来离开见面地到安全的地方,温禧与岑池聊起这些,说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你表现得很好。” 岑池由衷地夸赞她,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与温禧解释。 他不擅言辞,却尽力想为自己曾经所做之事弥补一些什么。 “也请你多原谅小祺,当初这个任务是我带给他的,其实本意并不想对你表示伤害。” 那只录音笔虽然被她佯装跟温良明投诚,但桌子底下还有另一只窃听器。算是故技重施,或许是对自己的地盘自负,但温良明依然愚蠢得没有防备。 岑池应该是从他们的谈话里获取了信息,知道温良明提起时祺接近她别有目的的事。 她甚至没有勇气多问一句,这个任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倘若问一下时祺。 算了,她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温禧看见桌面上丰盛的菜肴,便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 “时祺,你真的把我照顾得太好了。” 温禧说。 有很多事他都可以不必做的。 “怎么了,这样不好吗?有谁规定钢琴家就不能够下厨做饭的。在厨房做饭和在舞台演奏其实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一样都会给人带来愉悦和开心。” 他一边给温禧夹菜,一边说,语气里透着轻松愉悦。 “何况还是为我心爱的人所做的。” 时祺回眸看温禧,那些夹好的菜在温禧的碗里堆叠起一座小山。温禧的眼睛藏在山后,脸颊不自觉地比眼眶更红。 这句短暂的表白带来的愉悦却很有限,她吃饭时一言不发,很安静,气氛有点沉闷,好像在赴另一场鸿门宴。 “怎么了,小满,在戏中还没有出来吗?” 时祺开玩笑,身边却没有人俏皮地接他的话。 温禧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撒娇,也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其他事。他便以为是她太累,就没有再去打扰她。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让他原本想开口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还是酝酿了一些话想告诉温禧,倒不是想祈求与她共度余生,他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却不希望用婚姻去束缚她的自由。 是坦诚,彻彻底底的坦诚。 在看不见的地方,时祺的手握在领口处,不安地婆娑,那里悬挂的那根银色的琴弦。 那是温禧当初调律时碰断的第一根弦,他小心翼翼地剪下来保存,每次钢琴演奏会时都会戴上。 尖锐的金属丝在他的胸膛上千百次地戳刺,提醒他不要忘记公主的名字。 为此,他终于鼓起勇气去触碰最后一个秘密。 “怎么了,小满,如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沙发上,他也跟着坐在温禧旁边,见她没有避开,就小心翼翼地求证出口,却依然没有看到温禧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你这么沉默着不说话,我会担心的。” “我们聊一聊吧,时祺。” 她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满,我也正想这么跟你说。” “时祺,你曾经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想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过?” 他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温禧?跟温良明相关的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 好像临死之人,悬在头顶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缓落下,将他处以极刑,他在最后一刻突然痛苦地悔悟。 “我.....“ 时祺排练了数百遍的场景,在最关键的时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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