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刘贺说,“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这场暴雨 3:03 就已经开始了。”庄昀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好像她已经公布了答案。 “所以呢……”刘贺问,“贼不能淋雨么?” 庄昀又呆了一下,只能继续解释:“你想啊,大雨将整片院子变成了一个泥塘。根据这里地形,贼从大门进入 B 栋,无论如何都要穿过这个泥塘。可是请你们注意张大爷的证词,下午五点,B 栋楼梯上,比平时还要干净。” 话音刚落,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强子和刘贺眼中都是一闪:“所以……” “这个贼根本不是从外面来的。”庄昀说,“3:03 分之前,这个贼就在这间院子里。”她的眼神清亮。闷雷开始在远处翻滚。 强子和刘贺都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们互看一眼:“也就是说,这个贼只可能是 A 栋、B 栋还有物业的人。” “没错,B 栋就两人,一是死者,是个即将生产的孕妇;一是二楼的老太太,腿脚不利索。她俩不具备作案条件。 “A 栋的两户也是老人,102 的一对夫妇,男的叫方国庆,七十二,有点阿尔兹海默的症状,常常不记事,身边不能离人。女的叫刘领娣,六十九,一直照顾老伴。要他俩去偷盗,显然不可能。另一位家住 201,名叫孙越,年纪稍小,今年六十六岁。虽然是独居,但他得了帕金森,手抖,开自己的门都费劲。透锁这活儿,他干不了。所以他们也被排除了。” 强子和刘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只是今天一早上时间,竟然将案卷里犄角旮旯的信息都背了下来。单是这份记忆力就够吓人的。 “那就……只剩物业的人了。”刘贺说。 “没错,物业办公室在 A 栋楼下,顺着水泥地垫走来 B 栋,完全不用淌过泥塘。嫌疑人最终落在了张大爷,陈大姐和维修部值班的小李,三个人头上。”庄昀说,“现在我们来看看盗窃的条件。” “一,不用穿过泥塘。这个我们已经分析了。” “二,必须携带一只大包或者是箱子。” “哦哦,对了,”刘贺反应很快,“装笔记本电脑和照相机。” “是的,失窃的物品里有三台笔记本电脑和两台奥林巴斯照相机。这五件东西加起来,体积极大,而且不便于空手拿。就算能拿,你能想象一个贼大白天的,把这些赃物都背在身上,招摇过市么?所以,这个贼必然携带了大包、箱子一类的物品,用来运送赃物。” “第三个条件是基于第二个条件来的。因为物业所处的地下室里,环境逼仄,抬头不见低头见,任何人携大一只大包或箱子,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这个贼的身份特殊,携带大包,不会引人怀疑。这是最重要的一条。” 两人恍然大悟,修理工携带一只大包,自然而然。 “所以你刚刚又是看水桶,又是看坤包,原因是在这儿。” “对,要运输赃物,水桶的体积显然不够。张大爷昨天五点半下班,陈大姐说他没背包。所以,张大爷基本可以排除,除非陈大姐的证词有假。同样的,陈大姐的坤包也不够大,陈大姐走出小区的时候,刘贺你亲眼见了,她只有那只坤包。所以,她也不具备运送赃物的条件。” “最后,只能是小李,他满足所有条件。” “那他们会不会把赃物藏起来呢?” “是有可能的,但可能性极小。如果要藏,他只能藏在小区里。因为如果能把赃物运出小区,他大可以直接运回家去。而他最需要藏的肯定是大件,这小区里哪里能藏呢? “首先,泥地里是不可能了。现在是雨季,笔记本电脑和照相机都是电器,一旦见水就报废了。其次是两栋楼里,也不太可能,下班之后人来人往,很容暴露。最后就是物业办公室,可我刚刚说了,那里空间太小,每间办公室一推门就几乎一览无余。要藏下这些东西,不太可能。所以,最保险的办法是下班的时候直接带走。” “除开运送,小李偷盗时还有几桩便利。”庄昀说,“首先,他能直接确认屋里是否有人,而不被怀疑。他只要上去敲门就行了。你们记不记得 B 栋 202 老太太的证词?问她有没有可疑人员,她说,没有,只有查煤气的小李。小李是熟人,怎么会可疑呢? “其次,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出入业主家中。不论是房间安排,家居摆放,还是隔音问题,只要留心,他都能轻易得知。这就是他的盗窃能做到如此从容细致的原因,他的职业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强子和刘贺两人微微点头,还在思索其中的关键。庄昀很安静地等着他俩。过了一阵子,刘贺才说:“原来是这样,确实不可能是别人了。” “不,还有一种可能,”庄昀说,“如果张大爷和陈大姐中任何一ᴊsɢ个人是贼,他们就可能说谎,我们的推理也会松动。” 刘贺愕然,无言以对。强子说:“那他们说谎了么?” “没有。” “你怎么知道?” “逻辑。”庄昀淡淡地说,“我最先排除的嫌疑人是陈大姐。原因有三,第一,她的值班时间写着九点到六点。可当你们因为杀人案到现场时,大概是六点半左右,她人还留在小区里。从这点上看,她确实是主动加班算账。一个贼,偷了东西不想着赶紧销赃,反而留下来加班,这完全不合理。 “第二,她协助警方一直到晚上九点,走的时候只背了她的坤包,运送赃物的条件,她不满足。而且这是刘贺给她提供的证明,是铁证。最后一个原因,算是辅助条件。你们看她算账用的是什么?” “算盘。”强子脱口而出。 “对,是算盘,连计算器都不用,这样的老派人去偷笔记本电脑之类的电器,多少有点奇怪。当然,这不能作为决定证据,只是辅助。” “如果陈大姐的证词可靠,那么她对于张大爷和老李的行为描述,我们也可以采纳。一是,陈大姐说,张大爷走的时候也没有带包,这也是铁证。他不具备运送赃物的条件。第二条也是一个辅助原因,张大爷说,他五点去做保洁的时候,楼梯极为干净,他还专门强调,说他记得很清楚。听他说了这话,我就觉得应该不是他。” “这话怎么证明?”刘贺问。强子虽然没问,但眼神也是迷茫的。 “假设,张大爷是贼,他最好的推脱方法是什么?” “哦哦,这种人我们经常遇到,贼喊捉贼嘛。”刘贺说。 “对,顺着这个思路,张大爷误导警察最有利的手段就是说,我看见贼了。就算不是看见贼,也应该是,我看见贼留下的痕迹了。 “如果张大爷是贼,他首先就应该说,他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然后冒雨跑了。再会编一点,可以说多高,多瘦,越细致越好,可以误导警方。最次,也应该说,我去的时候发现了脚印,或是别的痕迹。 “可他没有,他强调了两次,楼梯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这和贼的思路完全不符。所以,我认为张大爷也是清白的。他俩的证词都没问题。” “根据以上的思路,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只剩小李一个。偷东西的人,只能是他。” 这时又一声雷响,雨落了下来,噼里啪啦,把泥地砸碎。刚刚的闷热瞬间消散了,泥土的气味一下子涌了上来,腥腥的,但让人感觉畅快。 刘贺和强子两人没说话,他们还在咀嚼着庄昀的推理。檐下安静了下来。许久,刘贺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庄警官,你真他妈神了。”
第10章 第二个人 住宅在取证完成之后,已经还给了张晓彬。可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房子也没法住,加上孩子还在住院,张晓彬索性在医院外租了一间卧室。刚刚强子给他打过招呼,让刘贺领着庄昀进 401 看看。 强子一个人在门口抽烟,不自觉地琢磨起庄昀。可他一根烟没抽完,李汉民已经被带了过来。他年纪大概三十大几,寸头,皮肤黝黑,神情老实。 “怎么没带铐子?”强子问。 “抓他的时候,他和他女儿在一起。我想了想就算了,跑不了。”警员付亮说。 强子没追究:“你就是小李,也不算小了,全名叫什么?”先问名字,是警察的惯用套路。 “李汉民。”他一口浓重的江城本地话。因为地近四川,江城话和四川话近似,发音清亮,语气婉转。 “知道叫你来啥事儿?” “知道。” “啥?” “偷东西。” 付亮马上把搜到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这是在他家找到的,和丢失的其中一台电脑吻合。” “别的呢,拿哪儿去了?” “我……我卖了。” “卖了?”强子瞪着李汉民,楼道里气温都低了两度,“你嘴里给我老实点,拿去哪儿了?” “真的,老实话,卖了。” 强子冷笑一下,低头凑到李汉民面前:“你猜猜我今年多大?”李汉民一愣,低下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你看看,你看着我,我像是那种才进警队的生瓜蛋子么?”强子手搭在李汉民肩上,笑着说:“别的都卖了,你留这一台?等它给你下崽儿啊?”他忽然一抬头,声音在楼道里爆炸:“蒙我玩呢?!” 强子那张脸,好人瞅着都害怕,更别说李汉民还是个贼,只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付亮凑了上来在强子耳边说:“留给他女儿的,我们进屋的时候,他女儿正趴在这台电脑上耍呢。” 强子眼睛一翻,看着付亮,又看看老李。这李汉民确实一脸老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强子的黑脸不变,心却软了一下。他给李汉民发了根儿烟,李汉民连忙推辞。强子嘴上咂了一声,硬塞进他手里。 “你女儿今年多大?” 李汉民刚接过烟,闻言抖了一下:“长官……警察同志……警官啊,这,这都是我一个人偷的,我女儿啥都不知道。她还小,就是玩了一下子,她没见过电脑,小孩儿手欠,她可没……” “哎呀,我没说跟你女儿有关,我就问下她多大了。”强子不耐烦地打断他,又把打火机递了过去。李汉民看强子的眼神,手抖着接过打火机,三次才点着烟。 “九岁了,今年……今年才上小学。” “九岁,人家都是七岁上学,你咋是九岁?” “唉,就是的嘛,为的就是这个事。”李汉民好像亏欠了谁似的,叹了口气,说了句:“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他的眼睛慢慢湿了,他拿自己粗糙的大手鼻子眼睛上一抹,继续说,“我没本事,把娃耽误了,没钱给娃上学。” “你有工作啊,上个小学的学费,几百块钱,你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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