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白泽,未多做解释。 是他取了洛瞳的极目,也是他陷害的白奕。那又如何呢?仙界也好,妖魔也罢,不过是各自为己。仙妖魔,谁杀谁,从来不是谁是正道,不过是弱肉强食,谁更强大罢了。他们夫妻二人斩杀妖魔时,可曾有一天想过,自己也会被报复? 师父?可笑,他不过是白奕最好的炼器而已。太白门多少弟子因为承受不住白奕的法器的“修炼”,灰飞烟灭?他承受住了,活了下来。但是要他感恩戴德,却实在是滑稽。 是他的师父杀了希儿的娘,而这样的师父,还要以正道惩戒之名,把他放到鬼门关口“修炼”,要他以身为祭引魂,若不被恶鬼吞噬,再回太白门。他以为他会死的,但他没有。他遇到了那个手持御魂环的女子,她愿意救他,只要他引她见白奕。 之后一切都变得异常容易。为了能驾驭指环,白奕自愿吞下魔蛊,并与那女子日日双修。是他冷落了痴心又刚烈的洛瞳,是他自己为了逞英雄,在众仙面前用了御魂环。洛瞳劝阻不听,又冷言相向,害她负气出走,终被妖魔所害。即使是他不经意透露了洛瞳踪迹,那又如何?这都是白奕自食其果,毕竟他为了喂养御魂环,捆缚虐杀了数万妖魔。妖魂索命,又有何不可?他只是在最后,取了这目而已。 金皓叹了口气。 他应该早杀了白泽。可他不舍得白泽这身天赋,他给年少的白泽也种了那女子的魔蛊。白泽果然是天才,是比他还上乘的炼器之身。但无论白泽法力修为多高,他都不曾忌惮过。因为魔蛊一旦催生,若非修炼过御魂之术,必将被噬炁殆尽入魔而亡。御魂术也只有白奕习得过,不也疯魔入了炼狱? 他取白泽性命不过是探囊取物。即使未来石预言了他的劫,他也从未怀疑过会是白泽。 可那一日,他呆愣的看着白泽从密室中突然消失了。如五雷轰顶,百思不得其解,终日惶惶不安。他寻了白泽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却不见半点踪迹。 他方才意识到,他寻了这么久的大劫,竟是身边的白泽。 金皓愣愣的看着窗外,苦笑了一下。他想起了那手持御魂环的女子救他时那狡黠的笑:会被降劫也不介意吗? 如果他不曾知大劫将至,他不会如此惶惶然,不会担心希儿无人可依,而过早的让希儿入密室深处修成真人之身。 果然天道不欺,所有的劫,都是自己找的。 金皓想着,看着天色亮了,便起身入了书房。希儿进来了,端了些早斋,那捧着粥碗的手,被火灼的通红。 “今日起的这么早。” 金皓知自己大限将近了,便更是不舍得女儿。 “爹爹最近看起来真是憔悴了,想必泽哥哥的事儿伤了爹爹的心。” 希儿乖巧的安慰着,“希儿做了些爹爹喜爱的粥,爹爹尝尝。” 金皓笑得温柔,又见了希儿那被烧红的手,双手握住了,“希儿亲自下厨了。” 希儿笑着点点头,“爹爹快尝尝。” 金皓捧起了粥,大喝了一口。这世间唯独希儿是他的温暖,像这粥一般的暖。 “可还好吃?” 希儿见爹爹吃得认真,探寻的问。 “希儿做的,都好吃。” 金皓笑道。 “这次可不仅是希儿自己一人做的。” 希儿俏皮的笑了。 金皓怔住,“还有谁?” “爹爹,” 希儿撒娇起来了,“爹爹就不要生泽哥哥的气了,他都知道错了。” 金皓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 “他......回来了?” 金皓一字一顿的说。他一手不做声响的运气到丹田,心中一紧,果然。 希儿见金皓神色奇怪,不知所以然,以为爹爹还在生气,“对......啊。不过他知道爹爹一定还生他的气,所以不敢露面,还特意让希儿看看你何时消气的。偷入进了密室,是泽哥哥不对,希儿也不对。爹爹好好罚他便是了。” 金皓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挂起一丝苦笑。他不想让希儿见到白泽惨象,才迷晕了她,也没有告诉她实情。他只是不希望他这满手的脏血,沾染到了女儿那单纯无暇的心。 是他不该,当初就不该留着白泽…… “爹爹......” 希儿见爹爹神情不对,一时有些慌乱无措。 金皓回过神来,“爹爹的好女儿,” 他手轻轻的拂过希儿的头发,“爹爹不气他。” “爹爹.......”希儿看见爹爹的眼眶红了,眼角渗出了泪水,流入了那道道沟沟壑壑的皱纹里。她也跟着眼眶湿了。 “爹爹这几日太累了ʝʂɠ,” 金皓笑着,“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爹爹你为何哭了……” 希儿忙上去擦去爹爹的眼泪,她没有见过爹爹落泪,心里莫名紧紧的。 金皓双手握住希儿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希儿,如果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爹爹为何这样说......” 希儿听得眼泪流了下来了,“爹爹不许这样说……” 金皓看着希儿落下眼泪,他只是心疼希儿,她如此依恋白泽,日后可要如何是好。 “希儿,你可心悦于白泽?” 希儿不知爹爹为何如是问,但还是带着泪花点了点头。 “希儿啊,情之一字,让人迷失。爹爹只要你答应爹爹一件事可好?” “爹爹你只管说嘛?希儿何时不听爹爹的话了,为何要骗得希儿难过?” 希儿不知为何爹爹这样的神情,惹得她心揪的紧,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此后,不许再入密室。” 金皓盯着希儿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可是......” 希儿不理解这个要求,她还想给泽哥哥寻魂魄啊。 “记住了吗?” 金皓面容严肃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 希儿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轻轻点了点头。 金皓得了答案,只觉得浑身虚脱了。抱了抱希儿,轻轻吻了她额头,便又催着她下去了。 ———— 云隐数日来都在寻白泽的消息,却一无所获。法信自然是杳无回音,又问了几波飞鸟,鸟儿们所见各有不同,叽叽喳喳的吵着架,云隐听来听去,却都不是白泽。如今师父回山,露露身子也好了,他便想着去趟太白门,早发了拜访的法信,却未有回应,心里更是奇怪了,便御风向建康飞去。 已是辰时,太白门却大门紧闭,云隐在门外站着,敲了门,也无人来应。太白门结界尚在,整个宅院却看起来一片死静,这门口的桂树也早被施了法术,不听不见也不言。 云隐正焦急,却见太白门结界忽地震动了,整个宅院仿若要塌陷了一般,却也不过一瞬,便又平息了。能够震荡太白门结界的法力非同寻常,难道是太白门遇难了?他不做多想,施了法术,欲将门撞开,门却突然开了。 云隐一愣,开门的竟是白泽。 “云弟为何来了?” “我来看望你,你......”云隐定睛看去,白泽这一身的仙气,竟然已经成仙了。 “我倒是安好。只是师父......” 白泽叹了口气,“今日卯时师父练功,气息不稳入了魔......” 云隐怔住。 门内传来了希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白泽出了门,又将门关了上,那声音便没了。 云隐尚未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看着白泽,“入魔......” “我也不详,起先我因擅闯密室,惧怕责罚而逃遁在外,今日方回来负荆请罪。却见几位真人做了法阵,困住了师父。但那魔气愈演愈烈,就在刚刚......” 云隐呆愣着。 白泽又道,“如今府内一团乱麻,也不方便招待你。云弟可否先回云华山?” “自然,自然。” 云隐喃喃的,“节哀,白兄节哀。” 说着云隐便退后了几步。 白泽转身打开门,希儿的哭喊声再度传来,又随着那门关上,消失了。 第六十四章 棋子 太白门的变故在仙界又掀起了一阵子风波。金皓入魔,仙道中人虽觉突然,但也并不意外。这魂器被列为禁术自然有其道理,多年前白掌门便因此入了魔,而这金皓在仙界嗜好魂器的声名只是更为狼藉。而白泽及时赶到,制住了疯魔的金皓,不仅是救了太白门弟子,更是免了仙界许多麻烦。 众人清谈时,议得多的还是白泽。白泽不仅熬过了这残魂,竟还修了仙身,又想到其清风朗月的为人处世,于是那哀叹全变作了惊叹。以至于白泽在金皓仙逝不久便被太白门弟子逼上太白门掌门之位的消息传遍仙界时,道贺的法信纷至沓来,竟是比那悼念的法信都要殷勤。最长的是蜀门,白泽可是洛瞳后人,和蜀门可是近亲,蜀门为何不跟着荣光?也得让白泽和众仙记记这血脉之亲。其次是衡阳宗,卫越仙人的信向来长,他又最是看不惯这金皓,书那哀悼法信时他几次笑得实在写不下去,倒是把所有的字都用了这贺信上了。 冲虚要云隐代笔书法信,云隐却是几番下笔,不知该言何物。终是起身,自去了一趟太白门,登门道贺了。 寒露在云溪顶一块磐石上坐着,指尖缠着蒲苇丝,打着一个个的结,嘴里数着六十甲子。下个丁巳日都要到了,重黎却是一点消息没有。这些日子没有魔黎作乱,应是重黎醒了罢,可这重黎既不在素女要他待着的洞里,也不找素女,又不来云华山,是在作甚呢? 云溪顶修炼场里,云雪在检验叶芝的心法。 叶芝同云雪相对而坐,耳边那帝休花的坠子微微晃着。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云雪轻轻叹道。 叶芝仓皇抬头,“师父......徒儿......” “心不静,难成道法。芝儿,你还是要想想为师的话。” 云雪说了这句,便转身离去了。 叶芝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师父的背影。 “我看就是这蒲公英在捣乱。” 帝休花里突然传来了古树爷爷的声音,“这种子早该落地寻根了。你将这种子养在我这花心中作甚?” 叶芝静静听着,不做声。 寒露见云雪走了,方跳下了磐石,跑了过去。 “我最近修行很是不顺。” 叶芝轻轻叹口气,“这次元日回家,师父要我好好思量下......” “思量?” 叶芝有点苦涩的笑着,回想起当时云雪师父很是深切的眼神和那一串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叶芝,你想要求仙的原因究竟是为何?可曾想过何为仙道?” 她不想过母亲的生活,她不想嫁给不曾谋面的人,她想要反抗那种生活,要逃脱凡间对女子的束缚。 “你若所求是更多的选择,那修道并不适合你。修真之人,并非有更多的选择,而是不在乎有没有选择。” “你自小在安稳的环境中长大,心中的束缚繁复复杂。我便是问你一句,你为何选我为你的师父?可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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